109 馬凡

“吸……吸血族？是吸血鬼嗎？這個世界……居然連這個都有嗎？”榮貴大吃一驚。

看了一眼麻煩君嘴邊的蒜末外加一抹小獠牙，他驚恐地想：居然連大蒜對付吸血鬼很有用這條都是真的？

這、這這這這也太……

自從在新世界醒來，榮貴一直以為自己仍然生活在原本世界歷史線上的延伸軌道上，吸血鬼的出現卻敲醒了他！吸血鬼，對于榮貴來說那可是只存在于電影中的生物啊！如今一只活生生的吸血鬼居然出現在他面前，這……

這世界玄幻了！

小梅奇怪的看了一眼他，完全不明白榮貴腦中的驚濤駭浪，他語氣如常的解釋：“塔內彙集了從各個星球轉移過來的幸存者，雖然基因種類原本相同，然而在各自漫長的繁衍中基因必然出現了定向變異。”

“吸血族，一開始是一種基因變異導致的病變，通用學名被稱為吸血性基因異變症候群。”

“增強了肉體強度的同時亦有部分基因鏈缺失，他們體內缺乏菲德瑪點素，無法在體內自行制造這種點素致使他們有吸血欲望。”

小梅說着，看到榮貴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以為他又在害怕了，小梅便補充了一句：“你可以将吸血的過程看為吃藥。”

“他們缺乏的點素普遍存在于正常人的體內，定期服食可以讓他們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榮貴就歪了歪頭：就像糖尿病病人注射胰島素嗎？

人血=胰島素，吸血鬼=糖尿病病人

這麽想一想，忽然覺得吸血鬼也不怎麽可怕了呢~

“吸血性基因異變症候群的患者一般自出生就患病，雖然孕期篩查可以避免此類嬰兒的降生，然而或者由于家長的疏忽，或者由于地下城醫療系統不如天空城發達，偶爾還是會有此類患者降生。”

“不過——”小梅話鋒一轉，沒有繼續說下去。

吸血族的人口日益增多，他們擅長經營，力量強大，最終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甚至有越來越多的人希望變成吸血族，獲得另外一種形式的“長生”，吸血族的頭目最終稱王，他們的內部還有各種明确的位階，明顯形成了自成體系的權力系統，最終對天空城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他們甚至對天空城開戰了。

是塔內無法承受的長期內戰。

他們體內的基因有部分是與自诩為原生種的天空城居住者是完全對立的，被他們徹底吸食過血液的天空城居民會雙翼萎縮，同時還有其他病變産生，所以，在多年後，天空城下達了全塔範圍的吸血族清除令。

将所有吸血族的人抓捕起來全部關在專門的星城內，若幹年後……

小梅的視線向下滑去，落在榮貴的腳丫子旁，落在地上那頭年輕的吸血鬼上。

清除令是他簽署同意的。

處決“王”的時候他亦在形态對面觀看了整場過程。

過程之後，淨化書還是由他誦讀的。

惡的基因需要剔除，曾經的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人類的未來已經非常岌岌可危，容不得有一絲不穩定因素。

何況——

這枚惡的因素還非常強大。

“不過什麽啊？”半晌沒有聽到小梅繼續說，榮貴催了他一下。

“不過他們的牙齒無法咬穿我們的皮膚，我們是安全的。”沒有任何停頓，小梅在聽到催促後立刻用這句話将他腦內的話代替了。

“哦。”榮貴明顯的松了口氣。

聽完小梅從科學角度解釋的“吸血鬼”，榮貴忽然不害怕了。

也是哦~這會是宇宙時代了，大家夥兒的老家都沒了，全部聚到一個地界過日子，肯定哪兒的人都有啊！

就像他之前住的地球吧，那邊還有白種人、黃種人、黑種人甚至紅種人哩~早先水陸不通的時候，人們見到一個從外國來的人都以為對方是妖怪來着！而幾千年後，交通方便了，見得多了，那就變成“外國友人”了。

這麽想，吸血鬼……嗯，不對，吸血族就像外國人一樣，還是外國病人嘛~

榮貴很快想開了。

給自己和小梅各找了一副厚手套，榮貴走到昏倒的麻煩先生面前，開始繼續照顧他了。

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手裏握了一頭大蒜。

于是，等到“麻煩先生”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榮貴一手大蒜一手手絹的樣子。

“我……我這是在哪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一醒過來，MR·“麻煩”的樣子可緊張了，不知道的人看到他這副模樣，搞不好真的以為他是個無辜的好人，而對面的榮貴才是那個壞蛋來着。

榮貴：……

“你問的問題是我們應該問你的好不好？”歪歪頭，榮貴對對方道。

大概是對方的樣子明顯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聲音也是，榮貴在對待對方的态度上不知不覺多了一絲與同齡人交往時才有的輕松。

金發青年被他問的愣了愣，呆了好半天，這才想起暈倒前發生了什麽似的，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他謹慎的自我介紹了：

“我叫馬凡。”

作為中國人，榮貴立刻聽懂了這兩個音，不過此時的他還沒注意到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對。心裏只是瘋狂的吐着槽：還真是名副其實，麻煩先生居然真的叫馬凡，這名字起得也太不走心了吧？還有——

你、你這長相就算不叫馬丁至少叫個瑪麗啊~

這麽明顯的外國人長相，怎麽偏偏叫個中國名哦！

榮貴撇了撇嘴。

然後——

等等！

忽然意識到什麽，榮貴的身子赫然一抖。

馬凡，對方發的音十分接近中文發音啊！因為太熟悉榮貴這才一開始忽略了，仔細想想，對方的發音實在有點地道，聽起來就是中文，可是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聽到中文？！

想到這裏，榮貴的心裏又不太确定了。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馬凡”繼續說道：“我這個名字比較少見，我是姓馬，名字叫凡……”

一邊說，他還用手在車廂地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沒有筆，他就蘸着血寫。

他自己剛剛噴的那些。

=-=

榮貴的嘴巴一下子張大了！

“我、我叫榮貴啊！榮是我的姓兒，我的名字是貴啊！”

完全一致的命名方式，兩個人，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吸血鬼，一個沒頭發的小機器人，兩個人眼對眼，臉對臉，嘴巴同時張的大大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老鄉嗎？”

“老鄉啊！”

于是，在小梅面無表情的注視下，兩個人就這麽抱在一起了。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指的就是兩人現在這種情況，只不過榮貴現在沒有眼淚哭不出來。

不過這并不影響他拿着一張手絹，時不時在眼睛下面蹭一蹭，動作表情如此到位，場面也就撐起來了~

駕駛席和副駕駛席如今都空了，榮貴和馬凡原本就在後面，小梅卻是一直在駕駛席上穩穩坐着的。

就在兩位老鄉喜相逢之後，他不知什麽時候也挪到後面來了。

肩并肩和感動中的榮貴坐在一起，小機器人天藍色的大眼睛審視的看着對面的金發吸血族。

榮貴和他敘述過的老家——他腦中是一點印象也沒有的。

腦中存儲量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圖書館都要大，小梅沒有印象的文明……

八成已經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了。

沒有任何族人留下來，沒有任何事跡留下來，文化、文明全部失傳，這是真正的消失。

小梅沒有明說，不過他猜測榮貴已經意識到這件事了。

如今忽然冒出來一個榮貴的“老鄉”，小梅認為十分可疑。

不過榮貴顯然沒有這麽覺得，被熟悉的文字激起了思鄉之情，他光顧着和對面的馬凡聊天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小梅什麽時候已經坐到自個兒身邊了。

“哎呀！我這不是出去送外賣嗎？送完之後就遇到緊急征調令了，我是黑戶嘛~最怕遇到這種公家機構了，我怕他們查我的通行證，你們也知道，我的通行證是假的啊！”馬凡大聲的介紹着自己的經歷。

小梅就在對面默默觀察他：

榮貴的老鄉幾乎和榮貴一樣遲鈍，榮貴在自己的地盤如此放松也就罷了，反正周圍有他，可是這位“鄉親”在陌生的地方也這麽大大咧咧的——小梅将對方的危險等級下調了一級。

對方仍然在侃侃而談：

“我想了半天，最後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他們不是因為車禍需要找人送人才發緊急征調令嗎？如果只是普通經過的路人，我一定會被征調查證件，可是，如果我是車禍中受傷的病號，我暈都暈了，他們還能拿我怎麽辦？”

馬凡興致勃勃的說着，說到得意的地方，他頭頂的小金毛被他呼出的氣吹得一晃一晃的。

“我想了想，傷不能太重，重傷肯定就被分配到大醫院去了，也不能太輕，太輕暈不到搞不好還得回答問題，而且如果太輕對方認為我沒事讓我一起跟着幹活怎麽辦？那又得露餡。”

“所以我想着，這個傷要受的非常有技巧，必須不輕不重，我估摸了半天，最後開着車撞到路邊去了。”

“我原想着撞斷兩根肋骨就行了，誰知路邊的橋墩子比想象中硬，不小心撞斷了四根肋骨。”

“唉喲~可是真的有點疼呢~”

馬凡雖然是一副标準的外國友人長相，可是他說的話非常和氣，時不時冒出一句中文，比如“橋墩子”之類的，榮貴聽着特別親切熟悉，這樣一來，就連“撞斷肋骨”什麽的他都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了。

“撞斷這麽多肋骨……可是很疼呢~”榮貴關切的問。

馬凡卻輕松的擺了擺手：“那個……我是吸血族嘛~這點傷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麽，找個人吸兩口血就好了。”

“我打算随便被分配到一輛車上，吸幾口血治好傷就走的，誰知——”

原本眉飛色舞的五官頓時全部歸位，馬凡深沉的看向了對面的榮貴以及小梅：“誰知我被分配到的車子上是你們兩個機器人啊~”

“哎~”榮貴就搖搖頭：我能怎麽辦？變成機器人的我也很無奈啊~

兩位老鄉滄桑的繼續對視了。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倒真的要去星城了。

馬凡給出的自己的住址正是星城邊上的一個小鎮，雖然沒有在城中，可是距離星城非常近，已經在星城的管轄區域內了。

何況馬凡雖然能說話，聲音還挺大，可是他的臉色蒼白，胸口還塌下去一塊，靠他自己回家明顯不現實，反正帕羅森和星城都有好醫生，榮貴最終決定去星城看病。

何況馬凡透露的信息中有一條吸引了他：

“我是開菜館的，手藝是養父教授我的傳家手藝，阿貴你就算沒法吃，聞聞味也好啊！”

“老鄉”特別沒心眼的大咧咧道。

然後，然後榮貴就決定一定要過去聞聞味了。

對于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吸血族·馬凡，小梅一直持謹慎态度的。

何況——

傳說中吸血族最初的聚集地點就是星城旁邊的某個衛星城。

一個後來被稱為“惡之源”的地方。

他只在書上見過。

雙手放在膝蓋上，小梅端整的坐着，他靜靜想着。

直到榮貴打斷了他的沉思：

“小梅，接下來我們去馬凡家看看好不好？”

大大的黑色眼睛亮晶晶的，榮貴歪着頭看向他，嘴角按捺不住的上揚着，榮貴的心情明顯很好。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我真正老家的菜哩！”

“去聞聞我家鄉菜的味道，聞聞我故鄉的味道，好不好，小梅？”榮貴開心的朝小梅發出邀請了。

怔怔的看着這樣的榮貴。

腦中之前的各種卷宗全部消失不見了，眼中只有眼前小機器人透着懇求的臉。

再也說不出要榮貴謹慎行事的話，小梅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好，我們去。”

“吸血鬼聚集地”、“惡之源”……諸如此類，各種卷宗上的備注詞彙在他腦中瞬間全部抹去，換上了榮貴的臉。

各種前去那裏的理由都不複存在，現在開始，他過去那裏的原因只剩下一個：

去聞聞榮貴家鄉菜的味道，去看看可能有他家鄉痕跡的東西。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