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雖說該感謝那兩家人不要她,畢竟作為不婚一族,她更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從前窮的時候尚且是這個想法,如今守着金山銀山,更不可能招來個男人和她共享財富。
但被人嫌棄的感覺實在差勁!怎麽想怎麽難受!
初好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算太豐滿的胸部,摸了摸還算纖細的腰肢,自我寬慰:
我還長呢,我還小。
柳靜看她到處摸來摸去,很想說,人家公子是懼怕她的性格,但是這話卻沒法再開口了,畢竟此刻的“江初好”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姑娘,往事還是随風去了吧。
初好心情低落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活力,叮囑道:“我爹娘的死因絕對不簡單,你派人去趟弈州,悄悄的,別給人發現。”
原主出生在京城,不知家族裏都有些什麽妖魔鬼怪。
江鎮年輕的時候獨自離開了弈州,南下奔往京城闖蕩,路上遇到了劉氏,兩人一見鐘情又志同道合,于是一起走上了致富的道路。
大概是與家族裏的人都不親近,即便是成了名震京城的富商,江鎮也很少回去,更沒什麽人來投奔他。
或許事實并非如此,或許這其中藏着秘密,一切都要慢慢調查。
柳靜領了任務,很快離開了書房。初好又把視線轉向了江垣,目光灼灼地打量。
視線中帶着火熱的探究,那一閃而過的驚豔也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江垣的心沉了下去,渾身僵硬緊繃,絕望慢慢爬到了臉上。
他不想以色侍人,如今還有一腔抱負沒有施展,他要靠能力上位!
少女面帶思索,慢慢朝他伸出了手。
江垣的身體下意識地顫了顫,臉部肌肉瞬間繃緊,渾身上下寫滿了抵抗。
“好像差不太多。”少女一邊隔着虛空比劃,一邊努力回憶着,最終下了結論。
江垣咽了咽喉嚨,緊張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初好沒注意他的異常,将培養愛豆的想法說了出來。
造星第一條,先要從着裝和外形下手。
江垣的身形與韓興學差不多,氣質也很相似,都是文弱清秀的模樣,只不過韓興學那張臉更妖一點,江垣則看上去更加內斂。韓興學現在還不方便出現在衆人視線裏,倒是可以比照着江垣的樣子給他置辦衣物。
這第二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要有真才實學。
“前日讓你找人試探他的學識,結果如何?”
江垣腦子一片空白,還沉浸在疑似被主子職場性騷擾的恐懼中,所答之語皆是下意識地從嘴裏蹦了出來,“屬下找來了今年的狀元,他們二人對了半日,最後都意猶未盡,狀元郎與我說,韓公子之才,當得前三。”
“你還認識狀元?”初好詫異挑眉。
“就、就偶然認識的……”江垣像個卡殼的機器人,手都不知該怎麽放。
“哦,行吧,有學問就行,有了真才實學,才不怕崩人設。”
若是往日,江垣定要問一問何為崩人設,再大拍一番馬屁,可今日,他顧不得。
再從書房裏出來,他這才察覺自己出了一身汗,手腳軟弱無力,此情此景,讓他不自覺地回想起從前被逼着練武的日子,那時也是一樣的感覺,渾身熱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
屋內傳來了輕柔的咳嗽聲,江垣如夢方醒,大步流星,逃離了這裏。
本着無事少接觸的原則,江垣躲了兩天,直到這日,清緣居的掌櫃找上了門。
門房來通傳時,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三确認後,連忙迎了出去,将人請到了正廳。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又将人客氣地送走,待人走遠,轉身去了書房。
“清緣居?”初好迷茫地看着他,“是哪?”
江垣耐心地提醒:“雙吟巷,那家茶鋪對面。”
“哦!是那家!”少女恍然大悟,很快又露出不解,“你說他家掌櫃主動上門,要把店租給我們?”
江垣點頭。
可是那家店,不是沒有租賃意向嗎?
“還比市價低了兩成?”
“是。”
初好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半天憋出來一句,“……騙子吧?”
“……是清緣居呂掌櫃本人。”
哦。
“那……你觀他狀态是否正常?可有瘋癫或是異于常人的舉動?”
江垣深吸了口氣,“……并無。”
那就怪了,不瘋不傻還是本人,無事獻殷勤,太可疑。
江垣理智客觀地分析:“呂掌櫃的為人我還算了解,他是個可靠的合作夥伴,雖然我摸不清他此行的真實目的,或許有所圖,但坑害我們的可能性很低,屬下覺得可以一試。”
“好,那就聽你的。”
江垣再次從屋中離開,站在門口,久久出神。
他覺得主子對他日益“寵愛”,不管他提什麽意見,她都說好,這樣“唯他是從”的感覺,讓人有點飄。
該怎麽委婉地說清,他對她無意呢……
想太多的江垣苦着臉,背負着手,邁着沉重的步伐漸漸走遠。
有煩惱事的不止江垣一人,清緣居的呂掌櫃完成了任務,忐忑地去了睿王府。
他從偏門悄悄進去,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內書房門口,敲開門,是韓深。
還未行禮,韓深微微錯開身,讓他進去。
呂掌櫃剛踏進書房,門就被人從外面關上,猛然回身,只來得及看到那人臉上的慶幸,以及望向他時,眼裏流露出來的憐憫與同情。
呂掌櫃:…………有點怕,想出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猶如地獄的召喚。
“進來。”
呂掌櫃用力閉了閉眼,認命地挪進了書房,繞過屏風,看到了案桌後面的男子。
撲通跪倒在地上,“小王爺。”
賀闌正襟危坐,垂着眼看手中的書,喜怒難辨,随意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這話問得平淡,但總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呂掌櫃總覺得有一股隐忍的怒氣夾雜在其中。
他把頭埋得更低,如實禀報。
前幾日他奉命拒絕了一切有租店意願的請求,今日又奉命上趕着給江家送店面,這其中的緣由他也品不出,更不敢猜。
“可見到江……見到家主了?”
男人似是心煩意亂,看了半晌也沒看進去幾個字,眉頭越皺越緊,周身的戾氣愈發濃重。
呂掌櫃本能地縮了縮身子,艱難地咽了口水,“并未、并未見到江姑娘,是她家的管家與我商談的。”
他埋着頭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音,以為王爺想繼續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如實道:“與江管家的談話十分順利,那青年頗有些能力,我們與他合作,當是錯不了。”
絮絮叨叨,還想繼續說。
突然頭頂傳來一聲巨響,一道勁風掃過他的頭頂,緊接着,他感覺到自己垂在一邊的頭發濕了,微微擡頭,茶杯的碎片就躺在他頭前面一步的距離。
男聲隐忍,克制着怒火,“滾出去。”
呂掌櫃忙不疊地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出了書房。
書房外,看着他倉皇逃竄的背影,韓深嘆了口氣,抱着劍繼續守在門口,目光所及皆是平靜,耳邊卻傳來屋內劈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音。
王爺發怒的時候,最好離得遠遠的,否則只會更招他心煩。
昨日從外面回來,王爺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臉色十分難看,看人的眼神也十分冷。一直到此刻,這怒火頗有只增不減的趨勢。
韓深抓了抓頭發,仰頭望着天空。
明明昨日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只是去了趟江家的茶樓,遇到了一群說閑話的貴女,其中一個貴女還企圖靠近他家王爺,差點潑了他一身茶。
應該是因為這個吧,韓深自顧自點點頭,畢竟王爺已然二十,家中還尚無妻妾,睿王妃啊,誰不想當。
以往每次出門時,都要避開那些女子,這京城的姑娘們啊,熱情起來真是讓人難以招架。
幾日時間,店鋪定下,江垣馬不停蹄地與呂掌櫃進行各項事宜的商讨,好在清緣居底子不錯,不用大整,只需花上兩三日稍作調整,便可開門營業。
當一切塵埃落定,對方提出想要見家主時,江垣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本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的原則,初好日以繼夜地沉溺于研究調味,終于确定了配方,嗓子再一次光榮犧牲。夜晚下了一場雨,她一身輕松地從書房出來,又受了涼。
“我家姑娘前日受了風寒,高燒不退,已經卧病在床兩日了,非是我們托大,實在是身體抱恙,待姑娘病愈,再來拜訪。”
呂掌櫃心下一驚,連忙擺手。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他将人送出門外,望着江垣的背影,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原先那家小破茶樓在短短數日時間裏,改頭換面,煥然一新,來往的百姓紛紛駐足,誰也不知這新店是做什麽的。
大家都在讨論這家店的雇主是何許人,半月時間,大刀闊斧地整頓店鋪,絕非一般人做得到的。
越是神秘,越是能引發人的好奇。
不出一個時辰,這些消息都傳到了睿王府。
當賀闌聽到初好生病的消息時,正在謄抄詩詞的手一頓,墨點印染了白紙,廢了。
男人面色平淡地将紙團成團,随手扔在一旁,鋪開一張嶄新的宣紙,重新寫。
韓深将話繼續禀報完,靜立一旁,等待指示。
長久的沉默過後,終于,男人停了筆,直起身。
“尾巴這麽快便露出來了。”
賀闌手中執着筆,目光停留在字上,雖勾着唇角,眼裏卻分毫笑意皆無,那黯黑的眼眸深處,分明是寒潭冰雪。
有的人蠢,沒關系,他可以替她解決。
韓深沉默了片刻,又遞上手中的賬冊,垂首道:“城郊幾處田莊和城內店鋪的租金皆已上交,一切如常,只是……”
賀闌在一旁心不在焉地聽着,見他停頓,擡眸淡淡看了眼。
“租給江家的那幾家店鋪,有些處于虧損狀态,江家家主自從遇難後,那幾個鋪子的掌櫃似乎是起了異心,江姑娘剛剛接手家業,屬下擔心……”
賀闌翻開賬冊,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
“此事不急,她還沒有多餘的精力處理這些,況且那些并不會動搖江家的根本,不足為懼。”他重新将毛筆蘸滿墨汁,在一旁的白紙上刷刷點點,突然輕笑,“都是些蠢貨。”
韓深一看主子的神情,便知這渾水是淌定了,從此再想往外摘,恐怕還要費些功夫。
他終于把擔憂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王爺,您是否要與四殿下為敵?”
是否要賭上虞家和睿王府的命運,走入争鬥的漩渦。
賀闌筆尖再度停頓,墨跡慢慢擴散着,就像心裏的什麽情緒正一日一日地蔓延。他甚至有種預感,在不久的将來,那一點點的在意會霸占他的全部思緒,徹底将他的理智吞噬。
垂眸沉思了許久,最終還是冷漠地笑了笑,“只這一次。”
幫她度過難關,便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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