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她害怕得縮成一團。
仿佛又回到了八歲那年,父王将她關在小黑屋裏,整整一天一夜。
那時候她不能明白,明明是雪柔拿走了徐貴妃的珠寶送給了自己,父王卻将所有的錯誤怪在她的頭上,無論她怎麽解釋,父王都說她狡辯。
所有的娘娘和宮人都斥責她,說她小小年紀,手腳不幹淨,甚至由此對她整個人蓋棺定論。只有母親相信她,将她抱在懷中,讓她不要把別人的壞話放在心裏。
可是現在,連唯一相信她的人也離開了。
她多麽想回到母親還在的時候,即使她仍然會被關進小黑屋,母親也能抱抱她,讓她知道,還有人沒有抛棄她。
眼淚落在紅繩上,她握着紅繩,哭得越發厲害。
瑞國的紅繩代表愛情,是要送給心愛之人的。那日黎國使臣歸國,她本來想将這根紅繩送給魏海,可是她找不到機會出宮。
話本裏總是有這樣的故事,千金小姐深陷險境,英雄便會前來解救。
魏海已經替她解圍兩次了,再等一炷香時間,他會不會握着劍,殺掉守門的侍衛,将她從無盡的黑暗之中解救出來?
她忽然嗅到一股怪異的香味,迷蒙之中腦袋生出了幻覺。
那個人身姿挺拔,披着威武的铠甲,剛剛殺過人的刀還沾着帶腥味的鮮血,在一場殘酷無情的厮殺之後,他溫柔地向她伸手。
紅葉向她伸過手去,手卻怎樣都擡不起來,太沉了。
她就在這個夢裏沉沉睡去,夢見了他清朗的眉目,在夢中笑了起來……
紅葉在一陣劇烈的颠簸聲中醒過來,她的腦袋暈暈沉沉,像是被人用木棍打過,她的睡眠一直很淺,不可能睡得這麽死。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什麽東西蒙住眼睛,想要動動手,卻發現被套上枷鎖。
身邊搖搖晃晃,像是在馬車上,或者是在船上。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她緊張大吼起來:“有人嗎?來人呀!”
颠簸之感忽然停住,像是馬剎住車,一陣亮光忽然照射進來,熟悉的聲音有些不耐煩:“紅葉,你消停些,又有什麽事了?”
那是瑞國太子蕭協,她皇兄的聲音,她心裏一寒。
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我在哪裏?”
千萬不要在和親的路上,一旦踏上了這條路,她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蕭協卻殘忍地捏碎了她的幻想,語氣像踩死了一只螞蟻一樣随意。
他極其不悅地說:“自然是去黎國的路上。”
還是姐姐蕭藍玉有遠見,知道蕭紅葉心裏詭計多端,一定會想辦法逃跑,讓人嚴守着宮牆,沒想到昨日晚上她真敢逃跑。料到紅葉不安分,父王怕她再起歪心思,便讓人下了迷香,連夜将她送上了前往黎國的路。
現在已經是辰時,人馬已經走到了兩國交界的不渡關。
沒有送行的百姓,也沒有聲勢浩大的送親隊伍,更沒有依依不舍的情感,這路人馬在守城士兵眼中,與其它的和親團相差太大。
冷漠、寂寥、凄清,倒有些像馬車中人受了什麽委屈。
按照慣例,人馬會在城門口停下,守城士兵可向公主說幾句讨喜的話,就可以分得一筆還算豐厚的錢財作為賞賜。
喜慶的氛圍是假象,只有紅葉知道和親意味着什麽。
說什麽相伴一生,備受寵愛?和親的公主,看似金枝玉葉之身嫁給了一個國家最有權勢的男人,其實也與過去所有存在的記憶剝離。
她被架空了所有,無依無靠,往後餘生,只能按照他人的意志活下去。
紅葉知道他們的祝福是謊言,可他們并不介意自己說的是不是謊言,他們總是能面不改色的說着這些口不對心的謊言。
客套的祝福、可笑的和親、這一切跟紅葉有什麽關系?
指導她禮儀的宮人遞給她一包碎銀,她像個打扮得富麗堂皇的人偶,任由她們的指導,将賞賜從馬車簾子裏遞出去。
守城的士兵心情激動地走上前去,這是他第一次接近身份如此高貴的女人。
就在她伸出手的一剎那,士兵的臉色忽然變色。
公主是千金之軀,理應備受最尊重才是,可是那雙手上卻戴着沉重的枷鎖,守城的士兵看到那雙蒼白的手甚至在憤怒顫抖。
很久之後,黎國赤和軍兵臨城下,他會再次記起這個讓他震驚的下午。
太子蕭協按照慣例,對着即将踏出國境的紅葉囑咐:“此去之後,不知何時能夠再見,望皇妹在黎國恪守禮教,不要辜負瑞國對你的期待。”
紅葉別過頭去,以示自己的憤怒。
她忽然頂撞到:“瑞國期待我做什麽?挑撥離間?”
蕭協臉色頓時大怒:“蕭紅葉,生你的人是父親,養育你的是瑞國皇族,我們對你有巨大的恩德,你這個恩将仇報的白眼狼!”
紅葉鼻子間譏諷地一哼:“那又如何?今日這白眼狼,我是做定了。”
城門關閉的那一剎那,紅葉給這個國家留下一句近乎瘋狂的詛咒:“蕭玄毅,待我歸來之時,我定要你們國破家亡,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她最後一次踏在瑞國的土地上。她已經不再用父皇稱呼蕭玄毅了。
父親是個偉大的詞,蕭玄毅不配,他真不配。
溫柔乖巧是作為女兒的美德,可是這個美德并不适用于紅葉。當面對的是瑞國皇室那一群自私自利,傲慢自大的人時,乖巧便是殺死自己的刀。
她曾經一次次想讓父親認可自己,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現在,她只想要瑞國皇室得到報複,得到世上最慘痛的報複,他們用她的身體交換而來的繁華,總有一天會被她徹底碾碎。
不要低估一個人的報複心,報複可以是最強大的支撐力,最野心勃勃的驅動力。
蕭玄毅、蕭協、徐貴妃、蕭藍玉、蕭雪柔,她咬牙切齒地念出他們的名字,她發誓,只要她有一口氣在,就一定不讓她們好過!
既然他們一直看不起她,認為她是低賤血統,那就讓他們看看低賤血統的憤怒!
幾年之後,北方最重要的戰争,将在這裏拉開序幕……
黎國一直被湖東諸國排擠,為了融入湖東文明,黎國很重視此次與瑞國的和親。
瑞國雖然不是強國,但因為國君姓蕭,是九州虞朝時期皇室的後代,所以瑞國一直被當做九州湖東文明的正統所在。
為了迎接瑞國公主,黎國的皇宮很早便開始準備。
瑞國公主馬上就要進入黎國了,瑞王姬豪在朝堂之上讓太常交代禮儀,所有人都側目看向太子姬臨濤,畢竟這是他的婚事。
所有人都用贊嘆的目光注視着他們的太子殿下。
即使黎國朝堂皆是行軍打仗的武将,姬臨濤依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同于湖東貴族那般纖細脆弱,他是英俊的。
他身上有種堅韌沉穩的氣質,宛如淩雲之木,強大而正直。
姬臨濤掩飾不住自己的喜悅,俊朗的眉目在此刻也光彩熠熠。他化名魏海随使臣出訪瑞國,沒想到就遇到了讓他心動的人。
那日瑞國公主蕭雪柔白衣如雪,舞動心魄,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正好父王有意與瑞國和親,他便向父王說明自己的心意,本以為雪柔公主名動九州,和親之事至少要談三個月,沒想會這麽順利。
于國來說,這是黎國融入湖東,結交湖東諸國的大好機會。
與他來說,他心悅之人即将成為眼前人。
雙喜臨門,上天在眷顧他……
下朝後,姬臨濤走出了泰和殿,臉上浮現出少見的微笑。
昭炘郡主不知何時來到姬臨濤身旁,笑道:“聽聞殿下此去瑞國喜歡上瑞國公主,如今大黎與瑞國聯姻,還未恭賀殿下大婚之喜呢。”
她是虎威公的女兒,這麽多年來征伐無數,是黎國一位戰功赫赫的女将軍。姬臨濤很是敬佩她,故此與她相互交往,很是親近。
姬臨濤平素不茍言笑,也只有昭炘郡主敢開他的玩笑。
他輕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郡主說笑了。”
昭炘低頭笑得很矛盾,将手搭在身後,忽然沉下臉來,剛剛寒鋒軍的耳目剛剛從瑞國過來,帶來了一些關于瑞國王宮的消息。
對于姬臨濤來說,那絕對是個讓他心裏不快的消息。
她希望太子能夠高高興興的成親,可是作為朋友,她又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他某件事,糾結了很久,她終于決定告訴姬臨濤。
“你知道嗎?”昭炘下定決心:“聽聞這個公主不願和親,是被綁過來的。”
姬臨濤的笑臉瞬間垮掉,濃密的眉間皺到一處。
他聲音低落,深呼了一口氣,悵然若失的問:“她,不願意來嗎?”
九州湖東的國君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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