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維納斯

原本從卡裏取出一千塊錢，錢露準備好好盡一番地主之誼，但程钰打死不肯離開她學校方圓一裏地範圍內一步，最後只好作罷。

兩人去食堂吃早飯，然後錢露帶程钰繞着他們學校走了一圈，教學樓圖書樓實驗樓體育館看了個遍。最後走累了，兩人去圖書館看書，肩并肩排排坐，好像兩個小學生一樣在那裏認真讀書。但程钰看着看着就跑到錢露的書上去了，幾乎和她頭挨着頭，趴在那裏看得起勁。

“你的書呢，看你自己的去。”錢露推他一把，小聲道。

“我的不好看，姐姐，我和你換。”程钰叫姐姐叫上了瘾，清俊的臉上洋溢着微笑。

錢露看的是一本梅裏美的小說集，她翻開程钰手中那本書的封皮，頓時一陣無語——《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無奈地将書換給他，錢露翻看着那本馬克思主義哲學着作，讀了幾頁就覺得看不下去，她不擅長哲學這種理論性的東西。将書放回原處，她在書架間徘徊半天，挑出一本阿來的《空山》。回到座位處，竟然發現程钰趴在胳膊上睡着了，錢露搖搖頭，忍不住好笑。輕手輕腳在旁邊坐下，她連翻書頁的動作都很小心，生怕驚醒那睡着的人。

金色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好像将一切都鍍上金芒，那個好看的男孩子趴在桌上沉靜地睡着，睫毛細長，清俊的側臉在柔和的光線裏勾勒出美好的弧度。錢露盯着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然後埋頭到書本中，嘴角卻忍不住微笑起來。在這樣一個陽光晴暖的上午，手裏握着一本喜歡的書，旁邊睡着一個喜歡的人，錢露感覺或許這樣就可以叫做幸福。

一本書看了将近三分之一，程钰終于醒過來，他睜開迷蒙的眼睛爬起身，揉着壓麻的手臂驚訝道：“我睡着了？你怎麽不叫我？”

“叫你幹嗎？”錢露見他臉上壓出的紅痕直笑，“昨晚沒睡好嗎？”

程钰點頭，“我有點認床，換了地方不太習慣。”

“剛才你打呼嚕了。”錢露一臉平靜道。

“怎麽可能。”程钰堅決否認，臉色有些可疑地泛紅，又轉移話題，“幾點了，我們走吧，是不是該吃午飯了？”

錢露收拾書本，“你怎麽就知道吃？”

程钰笑：“我早晨一般比較腼腆，吃得少，餓得快。”

不想再和他貧嘴，錢露将書放回原處，拉着那個“腼腆的人”離開圖書館。下臺階的時候，有一對學生情侶站在那裏，女生給那個男生系圍脖，兩人臉上的笑容好像春花般燦爛。程钰羨慕道：“你看人家媳婦兒，多溫柔多體貼。”

錢露白他一眼，“怎麽，後悔了，想換個新的？”

程钰微笑，拉着她的手不放，“誰讓我善良呢，就讓我委屈一點吧。”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錢露哼哼。

程钰但笑不語，忽然間抱起錢露在圖書館前面的廣場上轉圈。錢露被吓壞了，尖叫起來，程钰卻開心地放聲大笑。那樣溫馨快樂的畫面，這次輪到別人羨慕他們了。

午飯兩人都撐壞了，沿學校外面的商業街往前走着，邊溜達邊消食。程钰問起梅裏美的小說，問錢露最喜歡哪一篇？錢露說她最喜歡《伊勒的維納斯》，一個懲罰愛情的背叛者，變心的人被情人勒死的故事。程钰聽得直搖頭，忍不住笑道：“哪裏有什麽愛情的背叛者？主人公死掉是因為他總是妄自尊大出口傷人，村裏的人都讨厭他，最後在他新婚夜裏合夥殺了他。”

“我知道那是故事的底線，可我更喜歡表面那個故事。”錢露堅持道，“他把戒指套在維納斯雕像手上，轉眼去娶別人，所以維納斯生氣了，将他勒死。這樣就變成一個魔幻愛情小說，張力十足，多有意思！”

“雕像怎麽可能殺人？”程钰揉着額角，無奈地笑，“女生是不是都這麽酸，什麽都想象得很浪漫？”

“不懂浪漫的人讀書那才是酸腐書生！”錢露振振有詞。

“你的意思是說我酸腐？”

“哼。”

“竟然敢說我酸腐。”程钰橫眉，“需不需要我給你浪漫一下？”

“不需要！”錢露捂着嘴笑，連忙轉身向後跳開，結果沒注意身後就是馬路臺階，登時掉下去扭到腳。

程钰連忙扶住她，責怪道：“怎麽不小心一點！疼不疼？”

“沒事，只是稍微扭了一下。”錢露連忙搖頭，試探着活動一下腳脖子，往前走了幾步，結果立時蹙起的眉頭出賣了她。

程钰二話不說将她背起來，打車就要去醫院。錢露連忙攔住，告訴他前面不遠有一家衛生所，這點小傷去那裏看看就行。程钰一溜小跑将她背到衛生所，結果大夫看了也說沒事，不過是扭到筋了，歇半天就好。前面不遠處便是程钰住的那家酒店，他便将她帶回住處，讓她坐着歇會兒。

頭一次進酒店房間，錢露感覺有些拘束，只見這标間挺寬敞的，空調電視一應俱全，還有獨立的衛生間，靠東牆并排擺着兩張床，只是其中一張的被單有些淩亂。程钰連忙撫平床單，面色微赧，“早晨急着出門，沒顧上整理。”

“沒事，我又不是來檢查衛生的。”錢露轉頭去看窗外的景色，莫名的覺得有些不自在。這是她和程钰第一次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裏，還是在酒店這種暧昧不明的地方，一時間感覺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了，緊張得要命。程钰似乎也覺得有些窘，打開電視放大音量，胡亂地調着臺以掩飾這尴尬的氣氛。

“你的腳還疼嗎？”程钰轉頭問道。

“不疼了。”

程钰哦了一聲，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麽，錢露也努力尋找話題，想打破這屋裏的沉悶氣氛。“對了，我們宿舍裏的人說想見見你，你覺得呢？”錢露試探着問程钰，怕他不願意。沒想到程钰反而笑了，一口答應，“行啊，什麽時候？我請她們吃飯。”

“真的合适嗎？”錢露皺着眉，有些猶豫。

“這有什麽不合适的，”程钰走過來，揉着她的頭，“大學裏可能都這風俗吧，我們宿舍裏的哥們兒交了女朋友，也會帶來給我們看看，大家一起吃頓飯，認識一下挺好的。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不如就今晚吧，你給她們打電話約一下。”

錢露點頭，掏出手機給李小菲打電話，然後就聽到手機那邊傳來一陣歡呼尖叫聲，連程钰在旁邊都聽到了，弄得錢露很不好意思，“我室友她們都挺愛鬧騰的，你別介意。”

“錢露，你跟我這麽客氣幹什麽？” 每天都喊媳婦兒，程钰很久沒叫過她名字了，他垂眸看着她，“我覺得我應該是除了你母親以外，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所以別跟我說介意這兩個字。我不介意別人任何事，我只介意你。”

錢露的眼神顫了幾下，剛想說話就被堵住唇。程钰的吻細密而溫柔，就像他的人一樣，充滿致命的誘惑力。她忍不住被他吸引，忍不住迷失在他給的溫柔裏，不停向下沉淪。似乎被他的熱情點燃，錢露也摟緊他的脖子，開始回應。兩個人糾纏在一起，跌倒在床上，事态漸漸有些失控。

天知道那有多麽艱難，程钰使足力氣終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從錢露頸間擡起頭，額頭鼻尖上都是汗。錢露傻愣愣地望着他，兩個人似乎都從剛才的意外狀況中醒過來，一時相顧無言。半晌，也不知是誰先笑的，兩個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忍不住笑起來。

錢露擡手擦程钰額頭上的汗，指尖描摹他的眉線。程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懷裏抱着，親她的額頭，“錢露，我不會欺負你的，我怎麽舍得。”

擡眼看着天花板，錢露在枕頭上蹭了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語不驚人死不休，“程钰，咱倆這算不算是上過床了？”

程钰撲哧一聲笑了，“對，咱們已經是滾過床單的交情，你以後不當我媳婦兒都不行了。”

“這是你說的啊！”錢露擡手捏他的鼻子，“你以後要是敢不娶我，我就跟維納斯雕像一樣，勒死你！”

“媳婦兒你好狠心！”程钰說得委屈，但心裏卻早已經樂翻了。和錢露在一起那麽久，這是她第一次明确表示要嫁給他。

兩人趴在床上看電視，一邊搶遙控器一邊打打鬧鬧，很快就磨蹭到五點半。連忙爬起來收拾整齊，準備去約好的飯店和李小菲她們吃飯。錢露的腳已經好了，只是走路還有些隐痛，但問題不大。定好的飯店是頤香居，環境好、價格又實惠，學生們都愛去那裏聚餐。鄭珺點名要吃他家的辣子雞和水煮魚，鄭小姐無辣不歡。

遠遠看着五個姑娘朝這邊過來，程钰抿唇笑道：“媳婦兒，你們宿舍的姑娘長得都不錯嘛。”

錢露白他一眼，“膚淺。”

“夫人教訓的是。”程钰一邊耍貧嘴，一邊拉她往前走了幾步。

李小菲當先走過來，眯起眼睛打量，微笑道：“程钰你好，我是李小菲。抱歉，我們來晚了。”

“你好，”程钰點頭，“沒關系，我們也剛到。”

“程钰，知道我是誰嗎？”謝楠也擠過來，朝他眨眼睛。

眉梢略微揚起，程钰笑道：“聽出來了，謝楠，之前麻煩你了，多謝！”

“不客氣！”

陸續打過招呼，一群人在定好的雅間坐下，等着上菜。鄭珺心直口快地說道：“錢露，你男朋友很帥呢！怪不得你誰都看不上！”

“瞎說什麽呀你。”錢露不好意思了。

“還是你有眼光，”程钰笑着給鄭珺倒茶水，“當初我追她她還不願意呢。”

“哎，程钰，快講講你們的戀愛史，錢露那丫頭死活不肯說！我們都好奇很久了！”葉含蕾趴在桌上，兩只眼睛炯炯放光。

“其實也沒啥特別的，就是我追她她不答應。”程钰笑，“然後我一直追，從高中追到大學，終于追上了這個笨蛋。”

“哇，好癡情！”牛豔豔抱着手星星眼，“錢露你為啥不答應？你看人家多好呀！”

錢露有些窘，但是聽室友誇贊程钰，她又忍不住開心。自己的男朋友得到衆人肯定，說明她有眼光，也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心。轉頭掃一眼程钰，她開玩笑道：“因為我太笨了，怕看不住他。”

程钰端着茶壺剛要給她倒水，聽到這話頓了一頓，直接略過她，翻起茶碗給自己倒水。謝楠她們看得直笑，李小菲也忍不住道：“程钰你可悠着點兒啊，我們宿舍還有五個人，一起幫她看着你。你若對她不好，我們宿舍裏的女将們都不會饒了你！”

“我哪兒敢呀。”程钰無奈地笑。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大家用果汁先幹一杯，然後開始動筷，這家菜色确實不錯，食料新鮮，味道也很好。程钰說他就不給大家夾菜了，讓各人盡興吃，都不用拘束。其實不用他說，這群姑娘們上了飯桌就壓根兒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是怎麽寫的，除了錢露這個飯量小的例外。鄭珺吃了一會子，忍不住問道：“程钰，我們也就罷了，你怎麽不給錢露夾菜？人家電視劇裏面标準的男朋友都會給女朋友剝蝦殼挑魚刺，你這修煉得還不行呀！難怪要追那麽久！”

“不能把她慣壞了，又不是三歲小孩。”程钰輕咳一聲，淡淡地笑。他嘴上這麽說，其實在沒有旁人的時候，他也會挑蔥花撿肥肉當各種二十四孝好男友，只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不好意思罷了。

忽然間外面鬧哄哄，只聽隔壁雅間裏湧進一堆人，聽聲音似乎是一群男生。還是葉含蕾耳朵尖，馬上就分辨出有個男聲是她們班長。事實證明葉含蕾沒錯，因為籃球賽九班贏了十班，之前說好的誰贏了誰請客，所以班長林亞光帶着一群人在那裏慶祝呢，還有十班的馮堯他們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