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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個前程之類。”

李玉華道,“這些我都不熟,我問問殿下,看殿下的意思吧。”

穆安之随意掃了一眼李玉華給他看的請柬,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遂對李玉華道,“都不必理。”

李玉華也便輕松了。

李玉華倒盞蜜水給他,“還這麽忙嗎?看你在書房悶一天,案子不順利麽?”

“案子倒沒什麽不順利的。”穆安之放下青瓷盞,“什麽事會讓人毫不猶豫的去死呢?”

李玉華眉梢一揚,“三哥你是說那個王侍郎?他不是畏罪自盡麽?”

“他是曾在內務司任職,也管過慈恩會的事,不過時間并不長,短短三年而已。現在查往年舊事,其實沒什麽确鑿證據,我雖吓唬他幾句,這種官場老油條,要是唬幾句就能上吊,滿朝文武早死絕了。”穆安之往榻上一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我的話,什麽事什麽人都不能讓我自殺。”李玉華道,“可這世上的事,據我看,脫不了名利二字,不因名,便因利。”

“王家倒是經世大族,不過,王侍郎只是旁支,名聲不名聲的,他都致仕了。”穆安之道,“利因何利呢?他家兒孫多入官場,也沒有太顯赫的官位,官職最高的一個在外做知府。倒是孫輩有位王翰林,跟如玉一科,是上科探花。”

“難道比裴狀元相貌還要出衆?”

“你想哪兒去了,探花又不是只看臉,他文章排第三,要是沒如玉的話,這位王翰林倒也真算出衆人物,他去歲中探花也不過二十五歲。”

“那還真是倒黴。”

穆安之頗是認同此話,要說二十五歲的探花,哪朝哪代都要說一聲青年才俊了。結果,這位王探花命很不好的遭遇了裴如玉這種驚世天才。裴如玉啓蒙的時間挺早,他是裴家長孫,裴相爺自幼教導開蒙的,可正式讀書的時間真不算早,自小便身體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裴家當年是帝都的燒香大戶,哪個廟裏都有他家給孫子點的續命油燈。

小命都要不保,家裏哪還敢逼他辛苦讀書。

直待後來到廟裏住了三年,裴如玉身體漸安,正式起五更熬半年的讀書倒是在給穆安之做了伴讀之後。那時裴如玉就十歲了,基礎一般,只是粗粗讀過四書五經。

天才不講究基礎如何,天才随便讀一讀就比尋常人要讀的好。

顯然,裴如玉就是這樣的人,在宮裏讀了兩年書,請假去考秀才試,結果,一考就得了案首。再過兩年,下場秋闱,結果秋闱在考間做飯時不小心絆倒爐火引着考間的床褥險釀出火災,沒考成,中途就退出來了。穆安之還特別安慰好友一回,裴如玉無所謂的說,“原本這科解元把握不大,再等三年也無妨。”

三年之後,裴如玉拿回解元。

緊接着參加第二年春的春闱,狀元之名,天下皆知。

在裴如玉這樣的絕世天才面前,人才的光芒微不足道,哪怕如王探花這種遠勝常人的俊才,也變得黯淡無光。

“三哥你說王探花會不會因王侍郎之死暗恨咱們。”

“幹嘛?”

“給你提個醒。”倆人剛成親,李玉華不好表現的不大善良,卻在內心深處咔咔做個殺雞抹脖的鋒銳動作。這種爺爺上吊什麽的,哪怕證明那老頭子就是活該千刀萬剮,可他家能有不恨的?

“不急。”

☆、五十七章

晚飯時, 李玉華跟穆安之念叨了幾句府裏天兒冷, 給長史司添膳食和府裏添冬衣的事,穆安之只是随耳朵一過, 給李玉華夾塊炖牛肉:

“以後這些事你拿主意就成, 不用跟我說。”

“那就不跟你說了。”李玉華原也是将內宅視為自己的禁脔, 不過是說兩句, 穆安之可以提意見,但做主的人要是她才成。見三哥這樣信任自己,李玉華也就全全做主了。

這牛肉炖的極好, 入口即爛, 半點不柴,也不會絲絲縷縷的不好咬。鄉下不讓宰牛, 平常就是讓宰也沒人宰,豬肉都得年景好才吃得起,何況牛肉,也就是過年的時候縣裏肉鋪裏有牛肉賣, 那牛還不能是沒病沒災死的,肯定是出意外,什麽淹死跌死的行, 生宰活牛不行。

李玉華富裕起來後在吃食上一向不虧待自己, 牛肉啥的她也買過, 就是炖的不得法, 不香。從此李玉華就少吃牛肉了。

這宮裏的禦廚到底不同,李玉華說, “明兒個讓廚子炖牛肉裏再切兩塊芋頭放進去,可香了。”

出宮開府就有這樣好處,吃啥全由自己作主。

穆安之說,“這牛肉就是帝都的牛,不算上等牛肉。好牛肉得是西北的牛。北疆極寒之地有一種耗牛,毛很長,那是真正的好牛肉,不論是炖是煮是蒸是烤,都鮮嫩無比。”

“那不就是裴狀元去的地方麽?”

“是啊。可惜如玉一向飲食清淡,我看就是有這美食他也不在意的。”

“沒關系,木香姐跟我似的,一頓都離不了肉。”李玉華唇角翹起來,顯然是為北疆有适合姐妹的吃食高興,至于裴狀元,餓不死就行呗,哪裏管得了這許多。

李玉華說,“三哥你有沒有寫信給裴狀元?”

“寫了。”

“哎呀,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我也想寫信給木香姐。”

“下回一定想着你。”

“梅典簿回來了,兩個莊子上的莊頭跟他一起過來請安,三哥,我想辭了這倆莊頭。”

“怎麽了?”

“看他們不順眼。”李玉華舀一勺羹慢慢喝着,“咱們這開府多少日子了,我要不打發梅典簿去,我看他們還不來哪。他們的派頭倒很是不小。”

如果是之前,穆安之大概會勸李玉華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過,這次穆安之瞧李玉華挑高的薄眼皮,道,“你看着辦吧,倆莊頭而已。”

沒錯,兩個莊頭而已,還要考慮他們出身哪家是誰的關系嗎?既是給他用的下人,不合适,換合适的便是。

穆安之發現,不用考慮太多的日子倒是格外好過。

李玉華本就是個有主意的,得穆安之對府中事務大撒手,李玉華就大刀闊斧的折騰起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典簿就帶着他的禮過來了。

“你怎麽也給我送起禮來?”昨晚李玉華看到梅典簿呈上的統計文書,對梅典簿的差很滿意,原就想誇梅典簿幾句,今兒一早又見着禮單,便玩笑一句。

梅典簿道,“昨兒就想呈給娘娘,娘娘日裏萬機,下官不敢打擾。”

李玉華打開禮單,見也是一些鄉間野味,便道,“有勞你出遠差還想着我和殿下,昨天的公文我看了,你這差使當的不錯。只是我看咱們這兩處莊子離的也不遠,都是十頃的莊子,也不是大莊,怎麽耽擱了這許久才回來?”

“下官到莊上不敢耽擱,先是查閱了莊子上的佃戶名簿,就想順道看一看莊子的情形,遇着兩家佃戶,跟他們打聽了莊子上往年收成的事。說到娘娘交給的差使,我同他們講了娘娘與殿下的恩德,統計這名簿是為了以後賞賜方便,他們立刻就問名簿上有沒有他家小孫子的名兒。下官後來問了莊頭才知道,這名簿是二十年前立的了,其間添多少人減多少人也沒有記錄,這如何使得?”梅典簿道,“佃戶們其實住的不遠,下官召集他們在一處,按人頭點頭,重新錄的,這才耽擱了時間。”

“說說看,莊子如何?”

雲雁端來香茶,梅典簿連忙上前一步接了奉給李玉華。

梅典簿奉茶後退回原位,回道,“莊子是好莊子,都是上等肥田。一畝地能有二三百斤,下官看了莊田上的賬簿,前頭五年的畝産約在兩百二三十斤左右。”

李玉華問,“莊子上的佃戶如何?”

“咱們的兩處莊子是挨着的,那些佃戶住的也近,漸成村落,因姓李的多,就叫李佃村。”

“莊子的莊頭管事,可有敷衍為難你?”

“大面兒上總過得去,這次下官統計佃戶,程悠、丁遠幫了不少忙。”

“他們跟你一道過來了嗎?”

“來了。”

李玉華道,“你去忙吧。這幾天杜長史華長史他們都在忙慈恩會的案子,你正管典簿之事,過去幫幫忙。”

“是。”

梅典簿恭敬的退出去,心中有些隐隐的惋惜,這惋惜裏卻又有些拿不準慶幸。惋惜是因為昨日回府後,梅典簿就聽聞他走後三殿下的大動作,聽說慈恩會的案子攪進去的官員都十人往上,府裏長史司更是忙的腳不沾地。當時梅典簿出城辦皇子妃娘娘的差使,沒趕上這大事。

梅典簿原覺着自己比旁人快一步先巴結上了皇子妃,沒想到,正經撈功勞的差使反慢旁人一拍。是以為錯過這次撈功的機會惋惜。

慶幸則是,自他兩番面見,皇子妃娘娘只是淡淡的提了兩個莊頭一兩句。若梅典簿所料不差,那二人是被皇子妃娘娘燒成第一把火了。

皇子妃娘娘這樣的氣概,莊頭說免就免,可見在府裏說了算。

如此,自己錯過了慈恩會的案子,給皇子妃娘娘留下好印象,倒也不能說全無收獲。

只是二者未能兼得,難免有些貪心的失落。

梅典簿調整好心情退出小廳,特意拐彎到客院找到程悠丁遠二人,知會他二人一聲,“娘娘大概要見你們,你二人有個心理準備。”

便匆匆去杜華二位長史那裏報道了。

李玉華在上午召見梅典簿後,看過素霜拟出的給二皇子府的安宅禮禮單,千針坊、慧心坊、步家鞋鋪帶來的衣裳鞋襪的樣品後基本上也知曉了三家的針線品質的确不錯,因為慧心坊多是經營女眷衣物,李玉華就定了千針坊和步家鞋鋪。

長史司的冬衣冬靴只管去這兩家鋪子做,量體裁衣,自己挑料子。兩位長史拿第一等的,另外按品階各有不同,喜歡什麽顏色什麽花樣自己做主,冬衣冬靴各兩件,一件小毛料,一件大毛料。

到時讓千針坊步家鞋鋪兩家到王府結賬。

至于府裏的針線房,只做李玉華穆安之還有孫嬷嬷的衣裳就好。孫嬷嬷上了年紀,她的衣裳就不用自己做了,李玉華說的,“嬷嬷你的衣裳跟我們的一起都在府裏做,讓她們細細的做,省得活計多就打馬虎眼。”

其實,哪怕有自己的針線房,如李玉華的一些大衣裳也是自家出料子交到外頭裁縫鋪做的,無他,針線房還是忙不過來,尤其繡花最費時間,倘是簡單的繡花好說,一些大衣裳的繡花,繁甭些的一朵牡丹就能小半個月的功夫,這樣的衣裳必然要用外頭繡娘的。

直待下午才有空接見程悠丁遠二人,兩人都挺年輕,程悠十八九歲的模樣,丁遠要年長一些也不過二十三四歲。大概是第一次面見皇子妃娘娘的緣故,行過大禮後仍是緊張的不敢擡頭。李玉華讓他們說說莊子的事,幾時播種,幾時灌溉,都是通的。兩人也都讀過書,只是沒有功名在身。

別看裴如玉考狀元跟玩兒似的,世上如裴狀元這樣的人是鳳毛麟角,程悠丁遠這樣的二十出頭沒功名的是大多數。

李玉華道,“我看你們對莊子上的事也是通的。原莊頭不大盡心,我正想換兩個得用之人,你倆可願做莊頭?”

兩人驚的說不出話。

李玉華掰個桔子低頭只管剝桔皮,橙黃的桔皮撕裂時爆出無數清爽的小水珠,桔子的清香彌散在廳內。程悠丁遠兩人互看一眼,他們兩個其實都有長輩在莊子管事,其中,程悠他爹就是莊頭之一。

程悠擔心李玉華不知道此事,忐忑又小聲說一句,“娘娘,小人的父親就是西李佃的莊頭。”

丁遠也硬着頭皮道,“小人的二舅是東李佃的莊頭。”

“他倆不好,我不會再用他們。你們願不願意給個痛快話,你倆不願,我就另尋人。”

兩人立刻不作他想,倘是換旁人,還不如他倆幹,兩人大聲道,“小人願意!謝娘娘栽培,小人一定用心做事,不負娘娘的期望!”

“那就這麽着。我覺着我不至于看錯人用錯人,踏踏實實把心用在莊子上,我等着看你們的成果。記住,我不喜歡油頭油腦的人。”

二人心下一凜,齊聲應道,“是。”莊子上送的山貨,李玉華一個都沒收,全都令他們帶了回去。

不是什麽人送的東西,皇子妃娘娘都會收的。

議事廳。

穆安之手執杜長史草拟的奏章,細細通讀一遍道,“王侍郎的口供雖沒取到,可有明确的證據指向他,他當初也是知道并參與過人口販賣之事。這樣的人,兒孫有何顏面繼續在朝為官。在奏章上添上,請陛下罷免王侍郎子孫官職。”

杜長史道,“王翰林如今也是東宮從屬。”

“太子殿下胸懷偉闊,焉會包庇犯官之孫。寫上。”

杜長史按穆安之的吩咐将罷王侍郎子孫官職之事寫上,不忘提醒一句,“王侍郎之事,到底咱們沒查出确鑿證據。”

“那是他死的太俐落。”穆安之惋惜輕嘆。

自冊儲诏書頒布開始,太子一直在穆宣帝身邊學習理政之事。

穆宣帝将穆安之的上書遞給太子,太子仔細閱過,還真是有些驚愕。争儲失敗之前,穆安之性情一直很溫和,是那種平和寬厚的君子之風。盡管兩人因儲位有些暗暗較勁,穆安之卻從未有過失禮之事,待人接物皆溫文爾雅。

争儲失敗後,穆安之性情大變,一度偏執暴躁,如今剛得差使,卻又這般冷酷不容情了。折子裏細述案情始末,按律斬首的就有五十人之多,剩下更有抄家流放罷官等一系列要處置的也有一百多人。另則間接株連的,譬如長輩犯罪,晚輩不好繼續在朝為官,悉數罷免。

有功名的,穆安之更是建議削除功名,永不錄用。

太子一直讀了兩遍,穆宣帝問,“你怎麽看?”

“這件事的确可恨可惡,三弟依律行事,無可指摘。只是兒臣想,尤其許多人已經調離當年的位置,他們罪責在身,不必容情。兒臣看有一些人也只是罷官,他們的子孫也悉數罷免,是不是株連太過?”

“寬嚴相濟。這一點,安之不如你。早年我說他性情太過柔弱,如今是剛硬的過了頭。”

“剛硬也有剛硬的好處,三弟這次的差使辦的挺漂亮。”

“還成。”

“父皇,三弟與二弟原是同齡,二弟已經在朝聽政,三弟既有這樣的才幹,也不好總是在家賦閑。不妨,允三弟繼續上朝聽政吧?”

“再鬧出以前的亂子。”

“我看三弟不是随便鬧亂子的性子,何況如今不似從前,三弟長進頗多。”太子遞折子放回穆宣帝手邊兒,捧上一盞熱茶奉予父親,“父皇給三弟件差使,他有事占着手,也就不亂來了。”

見太子對穆安之未曾有芥蒂,且還能替穆安之求差使,穆宣帝心中熨帖,“什麽差使适合他呢?”

“看父皇說的,三弟文才武功,哪樣都出挑,不論什麽差使,三弟都接得下。”

穆宣帝原是打算讓穆安之到翰林院,如今看着,穆安之斷案斷的不錯,穆宣帝道,“那就讓他到刑部去吧。”

“兒子先替三弟謝過父皇。”

☆、五十八章

穆安之把結案折子遞上去, 追繳回來的貪墨銀兩罰沒銀兩也直接送到了藍太後的慈恩宮。因為是慈恩會的官司, 既是追繳罰沒所得,這些銀兩自當送到慈恩宮。

穆安之把官司始沒細說給藍太後知曉, 藍太後吩咐林嬷嬷去瞧着銀兩入庫, 輕揉額角思忖道, “五十年前我尚且是少時, 以往舊人多已不在,要繼續追查難上加難,現在暫且結案也好。只是, 便是販賣人口, 我也從沒聽聞哪家的拐子一幹五十年的,這事蹊跷。”

“五十年前掌管慈恩會的應該是孝睿皇後, 我聽聞孝睿皇後明察善斷,當年曾整饬過慈恩會。”穆安之說。

“是有此事,那是孝睿皇後剛剛接掌慈恩會,我年輕時偶聽宮中老人說起過。”

“是因什麽整饬慈恩會, 祖母知道嗎?”

“左右不過是貪墨之事……”許多事,以往可能匆匆一過未曾多思,可回頭想來卻仿佛越發迷霧幢幢。若只是貪墨之事, 為何會在數年後傳入尚是低階妃嫔的藍太後耳中呢。

藍太後看向穆安之的眼神便知祖孫二人想到一處去了, 藍太後眉心微微蹙起兩道細紋, “你去查一查慈恩會五十年前官員調譴罷免記錄。凡發生之事, 必會留下痕跡,吏部那裏都有官員生平的文書記錄, 跟你父皇說一聲,尋時間去查一查。現在別去,這一場案子不見得就打死了暗處的蛇,先放放再說。”

穆安之肅容應是。

“你父皇讓你去刑部,好好幹,我看你在刑名之事上頗具才幹。”藍太後慈愛的眼神中透出濃濃的欣慰,頭發絲兒裏都帶着對穆安之的得意。

“刑部無非就是複核地方大案,但凡案子,只要心底無私,查個真相還不容易。”穆安之有些別扭的避開藍太後的目光,嗤一聲說道。

藍太後愈發欣慰,拍着孫子的手道,“想來這便是你父皇讓你去刑部的用意。你這樣明白君父之心,便很好,果然大婚之後愈發穩重了。”

慈恩會的案子結束,藍太後留穆安之在宮裏用午膳,還打發人到三皇子府把李玉華宣進宮來,一起用午膳。藍太後笑,“以往你比阿慎來的勤,今兒個怎麽沒同他一道進宮?”

“我這不是想着三哥有正經事同皇祖母回禀,我過來影響你們祖孫說私房話,就沒來讨嫌。”李玉華提着裙子踏上玉階,親昵的坐在藍太後身畔,“這些天三哥當差可用心了,皇祖母,他這差使

“偏你這猴兒想的多。”藍太後道,“聽說不少宗室打發人遞帖子,你們都沒見。”

李玉華點頭,“是有許多帖子,三哥說都不認識,不用理。”

藍太後哭笑不得,與李玉華道,“也不要都不理,在帝都的宗室不少,倘有空見的,就見一見。你一個都不見,宗室得說你們夫妻傲倨了。”

“這還多虧皇祖母指點我。”李玉華細致的剝開桔子,雙手捧着送到藍太後唇畔。

穆宣帝過來時見小夫妻二人在藍太後這裏服侍,心中倒也熨帖,想着穆安之一向執拗不馴,在太後這裏倒還也,沒白枉太後疼他一場。

李玉華見到穆宣帝連忙起身,伶伶俐俐的福一福身,高興的喊一聲,“兒媳給父皇請安,父皇安康!”聲音清脆有如黃鹂鳥兒,虛扶着穆宣帝上坐,嘴裏笑道,“三哥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謝父皇,怎麽父皇一來你就腼腆了。”

“我沒說過那話,你就甭替我臉上貼金了。”李玉華憋着心氣兒要在穆宣帝面前給穆安之提氣,穆安之自己把氣洩了。

李玉華氣的直翻白眼,瞪穆安之一眼,找穆宣帝抱怨,“父皇你看三哥,心是一片好心,就是從來不會好好說話。他心可善了,一接手這案子就讓我照顧着那些慈幼局、舉子倉的那些孩子些,還親自派了孫嬷嬷過去。給朝廷追銀子時也特用心,還有人勸三哥,說這案子查到慈幼局這裏便該适可而止了。”

“一則掀起案子,把案子定下來,有犯人有交待,三哥在朝也有了能幹的名聲。二則,這案子要往裏查,就得牽連到許多官員進去,這裏頭不乏有官途前程不錯的,豈不得罪人?我也沒見過官場的事,可三哥根本一句都沒聽,三哥說了,查就查個明白。旁人付出這許多,還不知在父皇跟前讨多少功勞,你看三哥,連句老話都不會講,真叫人沒法子。”

穆安之似頭倔驢,李玉華就如只巧嘴八哥兒,憑穆安之怎麽噎人,她都有法子圓回來。接過內侍奉上的茶,李玉華親自奉給穆宣帝,穆宣帝打趣,“要不怎麽給安之定了你這麽個懂事媳婦。”

“這也是皇祖母、父皇的眼光,我跟三哥的緣分,也是我的福分。”李玉華很謙虛的彎起唇角彎彎,她兩眼柔亮,神色中帶了些懇求,“父皇,以後三哥在刑部當差,您可得多指點着他些。天下沒有比您更有智慧的人了,您有時随便一句,就能讓三哥少走許多彎路哪。”

穆宣帝正心下感慨李玉華的乖巧懂事,就見穆安之一幅不以為然的模樣,當下來氣,“朕倒是想指點,也得可堪指點。”

“看父皇說的,三哥跟您就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李玉華歪頭看父子二人一眼,掩唇笑道,“氣鼓鼓的模樣,一看就是嫡親父子。”

這一句,一下子把倆人都惡心住了。

穆安之與穆宣帝看向彼此的視線在半空相撞,父子二人倒是難得心有靈犀一回,想的都是:

我(朕)怎麽會與這人(這小子)相像!

穆宣帝穆安之父子簡直八字不合,中午用膳都是誰都不理會誰。不過,藍太後也不擔心,自從給穆安之娶了李玉華,穆安之簡直是添一強援。

穆安之一字沒有,李玉華就是話痨本體,啥都說,府裏的事也往外說。

“皇祖母,二哥二嫂府上要擺安宅酒了,給您送請柬沒?”

“這事我聽你二嫂說過,哪裏還用專門送請柬,倒是你們的安宅酒擺在哪日?”

“我們不敢跟二哥二嫂比,下個休沐就是我們府上的安宅酒。”李玉華給穆安之盛了一小碗泉水豆腐,“三哥親筆寫好請柬,到時我給皇祖母、父皇送過來,人到不到的,我們不敢強,到時禮可得到。”

“真個促狹鬼。你這樣說,我非得過去吃酒,也不白送禮給你。”

“那可是我們的福。”李玉華道,“父皇,您奉皇祖母一起去吧,先到二哥府上,下個體沐去我們府,我再去請太子妃,要是太子也能去就更好了。咱家可有誰呢,就是咱們父子祖孫了,還有宮裏的公主們,也認認門兒,以後這就是兄嫂家了。我們鄉下地方,做父親的給兒子蓋宅子娶媳婦,仍是不放心,三不五時的就得去兒子家轉一轉,看一看,這顆為人父的心,且操不到頭兒哪。”

李玉華說話透着那麽股子親親熱熱的人情味兒,穆宣帝還挺愛聽她說話,尤其如今諸子漸長,因儲位之争,穆安之與東宮失和,如今穆宣帝格外看重兄弟父子情分。

就聽李玉華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這也就是些鄉下見識,對不對的,父皇您随便聽聽就是。其實我也知道父皇日理萬機,有理不完的朝廷大事,不該拿我們這些小事打擾父皇。”

“朕也是人,出宮熱鬧一日又何妨。”

李玉華也只是試着登時喜的仿佛在過年一般,沒等她把成串馬屁拍出來,穆安之将一碟拆好的蟹黃蟹肉放到李玉華面前。

穆宣帝不是沒看到穆安之細致的剝蟹黃蟹肉,穆安之一向喜食螃蟹,如今正對節令,只是沒想到吭哧吭哧的剝半日倒是給李玉華吃的。穆宣帝一向對穆安之有些不滿的都忍不住升出一絲,養兒子不如養條狗的微妙感覺。更何況一向疼穆安之的藍太後,諸皇孫中,藍太後最疼穆安之,穆安之也沒給她老人家剝過蟹黃蟹肉。

李玉華何等機伶人,她面兒上一幅似羞似怯又有幾分尴尬的說,“這硬殼子東西,聽說叫螃蟹,打小兒也沒見過,張牙舞爪長的怪吓人,吃起來又是刀又是錘。我先時還奇怪,先前在皇祖母這裏吃蟹黃兜子,也沒見有殼,才知道是要剝了殼吃。要是當旁人,我都不敢說我這輩子還是嫁給三哥才認識了螃蟹,皇祖母父皇是自家人,你們可別笑我,我看家裏的賬,這硬殼子貨還挺貴。三哥也就是皇祖母父皇教導出來的,換個旁人,得笑話我沒見過世面了。”

“三哥待我這樣好,我怎麽能不好生服侍他,不掏心窩子的孝順皇祖母和父皇呢。”

李玉華這張嘴,便是穆宣帝也忍不住感慨:倘穆安之有李玉華一半的口才,這個兒子就很讨喜了。

☆、五十九章

李玉華這性子, 行善不與人知是絕不可能的, 她做星點善事都要自己宣傳的恨不能全世界都知曉。李玉華在車裏就跟穆安之商量開了,“咱們晚上請二哥二嫂到家裏吃飯, 把這喜訊告訴他們。”

二皇子性情柔和, 只是平日跟太子走的更近些。穆安之跟二皇子就是正常有些疏遠的兄弟, 不過, 李玉華的提議不壞,穆安之看李玉華眉飛色舞的模樣,不禁打趣, “看這一幅讨賞模樣。”

“二哥二嫂本來就該賞我。”李玉華居功自傲的挑着眉毛翹着唇角, 一幅得意到不行的刁樣,突然就湊近了穆安之, 在他耳朵邊悄悄說,“真是他們沾咱們的光,我原是想請父皇、皇祖母到咱們府的,可怎麽想也不好越過他們, 把他們擱前頭也顯的咱們好做人。”

一陣陣柔軟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耳廓,李玉華身上淡淡的香氛輕輕渺渺的萦繞而至,穆安之的大腦一半在思考李玉華這是什麽時候起的心思要請穆宣帝藍太後降臨自家安宅酒, 一面又隐隐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睛, 視線自李玉華巴掌大的臉孔移至馬車地板上, 仍是抑制不住的耳尖微微發熱, 直待李玉華身子略移開,穆安之方僵硬的轉過臉, 看向她說:

“說話就說話,別總靠的這麽近。”

“近點怎麽啦,咱們可是夫妻。”

“先時可是說好的啊。”

“哼哼。”李玉華笑的如同一只奸詐的狐貍,“我知道啊,我一向是把三哥你當我親哥的。”随手掃去穆安之肩上的一縷不知哪兒蹭到的灰塵,“三哥,你說我今兒這事辦的如何?”

狐貍也不是沒有弱點,狐貍的弱點就是愛聽人拍她馬屁。

“不錯。你可體面大了,就是哪位皇子公主的也沒你這體面,能把陛下請出宮來。”

“公主們都在宮裏,出宮的皇子也就是咱們跟二哥二嫂。”

“你什麽時候想的這主意,也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也是吃飯時才想到的,瞧着父皇氣色不錯,就順嘴兒問了問。要是咱們提前商量,我怕就不自然了。也是試着敲了敲鑼,不想就成了。”

穆安之瞅着李玉華一笑,根本不相信李玉華這無辜的鬼話,這丫頭還不知尋思了多久,沒準還是怕他不樂意,才自己拿主意。

倒真是辦了件大事。

當晚酒宴也是李玉華張羅的,因是吃螃蟹的節令,可能是李玉華午膳時賣童年慘實在賣力,藍太後即便少時家境尋常也沒見過李玉華這種嫁入皇室才認識螃蟹的人,穆宣帝更不必說,寒門出身的官員在朝中并不罕見,不過,縱寒門出身,能做官的無不是學富五車,人家也是早早見過螃蟹的。

母子倆大概覺着李玉華小時候過的有點慘,小兩口告辭時,藍太後特意賞了李玉華兩簍大螃蟹,穆宣帝也賞她兩大簍,讓她放家裏慢慢吃。

所以,晚上便設的螃蟹宴。

兩家本就是鄰居,來往方便,二皇子二皇子妃帶來極好的菊酒。穆安之把穆宣帝要奉藍太後駕臨二皇子府安宅酒的事告訴二皇子,二皇子夫婦果然喜悅非常。

穆安之指着李玉華說,“是她嘴快,想到什麽說什麽,說起二哥二嫂過幾天擺安宅酒的事,問起皇祖母和陛下的要不要過來。已經跟我嘀咕一下午了,必要二哥二嫂謝她。”

二皇子笑的像中午的大太陽一般燦爛,“三弟妹想要什麽,只管說,我叫你二嫂送你。”

李玉華嗔穆安之,“三哥說笑來着,我這人做好事不留名,更不求回報,二哥要想謝我,今天多喝幾杯,我就高興了。”

此時此刻,二皇子妃對李玉華的印象也大為改觀,一向掐尖要強的三弟妹竟然幹了這麽件大好事。哪怕三弟妹有私心,二皇子府也沾光得了大體面。“我們都沒敢想請皇祖母、父皇能駕臨皇子府,這樣的體面,一會兒我定要多敬弟妹幾杯。”

“我當時也是順嘴一提,我想着,宮裏規矩雖多也不禁人情,咱們離宮出府,說來就跟分家差不離。咱們既是分府出來,請長輩過來坐坐,也是咱們的孝順。”

三皇子妃對李玉華還真有幾分佩服,雖說李玉華常搶她與太子妃的風頭,可說到底,李玉華出身原就不比她們,若不搶着出頭,如何能有今日三皇子妃的風采。

人就是這樣,永遠會屈服于更強的意志。

晚上四人小宴,大家食蟹飲酒,都很高興。

尤其穆安之又給李玉華剝了好幾只大螃蟹,三皇子妃欲言又止,想着眼下不好當着男人們的面兒說女人間的私事,還是明天私下給三弟妹提個醒。

因晚宴吃了不少酒,李玉華晚上就沒讀書,洗漱後就準備休息了。

就這樣李玉華也不忘讓素霜提前把穆安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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