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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齊安東對陳衍十分冷淡,但再沒有像那晚一樣失控了,這讓陳衍松了口氣。他們現在相處得更像主仆,陳衍每天端茶送水,送他出門,齊安東心安理得地領受他的讨好,始終不置一詞。
所以當齊安東對他說收拾一下第二天去參加晚宴的時候陳衍非常驚訝,他以為照他們的關系齊安東是絕不會帶他去什麽宴會的。但他開了口,陳衍自然順勢答應,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第二天他細心收拾了一番,至少不會給齊安東丢臉。在外他們沒有特殊關系,但帶着個不修邊幅的朋友也不會讓人開心。
齊安東讓他三點在家裏等,他便從兩點等起,正午陽光和煦,人昏昏欲睡,卻沒等到齊安東,只等到倪正青。
“東哥呢?”他也不在倪正青面前裝腔作勢,開口就問齊安東。
“他和其他人一起過去,讓我回家接你。”
陳衍“哦”了一聲,心裏有些失望,随即把這一點情緒扼殺了。
倪正青沒有直接把他帶到酒店,他載着他去了理發店,讓他在滿屋子化工味裏坐了兩個小時,又把他拖到商場。
陳衍中午沒吃太多,到五點就餓了,他忍不住問倪正青:“我們現在去買衣服,不會遲到嗎?”
倪正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毫無波動的聲音說:“八點開始。”
陳衍不再說話了,他也不自讨沒趣地問齊安東為什麽不跟他說清楚。也許他已經忘了陳衍還有胃病,也許他還記得,只是故意要讓他難受。
他們進了專賣店,店裏雇員比客人多,倪正青怕陳衍尴尬,幫他忙前忙後打點一切,幾個導購圍着他把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如何搭配都是倪正青和導購商量的,他們沒問陳衍的意見,誰都沒覺得一個窮小子有什麽品位。
陳衍冷眼看着導購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他站在鏡子前面一動不動,像個木偶。
這種地方他已來過許多次了,不過以前是花父母的錢,現在是花齊安東的。
他感到恥辱,八點的宴會齊安東讓他三點等着,一聲招呼不打地把他從頭到腳置換了個遍,似乎把他當成自己的玩物,還嫌這個玩具廉價,掉份兒。
但心裏又知道其實沒什麽好憤恨的,他自己不也就是把齊安東當工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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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劇組內部的宴會,片子沒發行,不好大肆宣揚,所以來的人不少但媒體不多。倪正青載着嶄嶄新的陳衍出現在酒店門口的時候齊安東正在那裏等着,他看到陳衍,眼裏露出明顯的亮色,想必是覺得這樣昂貴漂亮的東西更配得上他。
齊安東彬彬有禮地走過來攬着陳衍的肩,兄弟一樣推着他走進去,向朋友介紹——陳衍,我朋友,做編劇的。
陳衍和他們笑着打招呼,互相攀談,也和齊安東自然地開着玩笑。齊安東今晚不做那副地主嘴臉了,和氣又親切地和他說話,演得好一出戲。
他們正在和投資人說話,旁邊就有個影子風一樣輕飄飄地晃了過來,那陣風停在齊安東身邊,陳衍才看清那是寧致新,這小孩今天妝濃得很,看着華麗耀眼,只是比在片場的裝扮老了十歲。
陳衍現在已知道寧致新演的是劇中被虐殺的男孩,這角色開場便死了,但常常在回憶和倒放裏出現,戲份不少。他是個厲害的新人,演技厲害,交際也厲害。
寧致新刻意往齊安東身上靠了靠,齊安東不着痕跡地避開,因此離另一邊的陳衍更近了,他們幾乎到了側頭就可以說悄悄話的距離。
“安東哥,這是你上次說的朋友嗎?”寧致新和陳衍打了招呼,禮數周到,然後把他抛到一邊,只跟齊安東和投資人說起話。
陳衍察覺到他的稱呼又變成了“安東哥”,不覺好笑,笑他一點一滴都是計較。
“對,這是程總,程總,這是我們最佳新人寧致新。”齊安東笑着介紹,臉上毫無異色。
“別別別,安東哥千萬別這麽說,我可當不起,說出去別人要說我大言不慚了。”寧致新連連擺手,被吓了一跳的樣子。
“看把你吓的,”齊安東取笑他,“林導不也這麽誇你?”
“林導都是客氣話。”
“我看林導一定是真心的,我連片子都不用看就知道必是一塊璞玉!”
寧致新說話姿态低,樣子好看無害,旁邊被叫作程總的人便也笑着捧了一句,他羞澀地略低下頭。
陳衍在一邊站着看他們談笑風生,有心加入,一時卻不知道如何去做,他上輩子從未刻意結交誰,突然要改變也不是瞬間能做到的。
齊安東卻忽然把話頭轉過來,說:“我今天沒吃晚飯,有點餓了,你也沒吃吧?”
然後又向程總等人道歉,說自己和陳衍要離開去拿點東西吃,惹來程總一頓調侃,質問是誰餓着了我們影帝,一定讓他也嘗嘗沒飯吃的滋味。
他們終于脫身到了另一邊,陳衍以為齊安東只是找個借口離寧致新遠些,不想他真的把自己帶到桌邊,拿起個壽司就往嘴裏塞。
陳衍也忍不住吃起蛋糕,吞了嘴裏的奶油問道:“你怎麽沒吃晚飯?”
齊安東沒說話,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嘴角的奶油擦掉了。他的手指觸到陳衍的嘴唇,兩人都是一愣,陳衍不由退了一步把距離拉開,又左右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們,而齊安東只發出一聲無所謂的嗤笑。
沒人盯着這邊,他松了口氣,一回頭,對面卻有張熟悉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不斷向他靠近。
陳衍的眼睛驀然瞪大,手裏半個蛋糕掉在地上。他心跳加速,胸腔裏撲通撲通轟響,又像上次在浴室一樣發起抖來,內髒像被一只手攥緊了,氣管全部堵死,無法呼吸。他難以忍受地佝偻下去,脊背繃得僵直,整個人就是一塊被折斷的板子。
“怎麽了?”齊安東上前一步扶住他,彎腰問,“是不是胃病犯了?”
陳衍此時卻顧不上他,他腦子裏空白一片,只有一個人的身影向他逼近,那人嘴裏說出的話讓他渾身發冷,憤怒和恐懼壓倒了理智。
——我?要你的人是周航,沒錯,但是這不被您攪黃了嗎,您多清高啊。
——既然他沒用了,不如我自己玩玩。你這樣子的我還真沒玩過,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比圈子裏的幹淨多了?
——老子憑什麽放過你!
他拼命壓制着嘔吐的欲望,這時已經有好幾個人看過來了。他擡起頭,對上齊安東的眼睛,那雙眼裏居然還有擔憂……如果是演的,他真當得上影帝的名號。
在不知是真是假的關懷裏,陳衍咬着牙慢慢站起來,臉色蒼白,額上流着冷汗。
“沒事……突然反胃,現在好了。”他說,音量恰好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于是聚集在這裏的視線也就移開了。
“怎麽回事兒啊安東?”對面的來人站定在他們眼前,陳衍盡全力對他露出個友好的笑容。
“狄總,沒事,我朋友胃不好。”齊安東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胃病啊?”狄輝的眼神在陳衍身上溜了一圈,“怎麽不注意身體呢,看把我們安東擔心的。”
“編劇嘛,都有點。”齊安東笑笑。
“咦,你怎麽突然有個編劇朋友了?哪公司的啊?我說小夥子,你可提防着他,說不好就是騙色的。”狄輝又對陳衍嬉皮笑臉地說。
陳衍無力地笑了一下,裝作尚未緩過來,并不說話。他怕他一開口聲音裏都是殺意。
“別,這話別人說都行,就你說不行,衍子你以後千萬別和他走太近,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
陳衍一驚,轉頭看着他的眼睛,以為他知道了什麽,或者他也是上輩子……
不,這不可能。陳衍仔仔細細盯了一會,扭回頭去,松了口氣。齊安東明顯只是開個玩笑。
“嘿,你從哪兒找這麽個寶貝,你看他剛才,差點兒把你的話當真了!”狄輝驚異地指着陳衍。
齊安東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別嘴上沒個把門的,誰是你寶貝。”
陳衍正醞釀着開口的時候,倪正青卻進來找到了齊安東,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齊安東點了點頭,臉色無異。
傳完了話倪正青便打算離開,他略略沖陳衍示意,卻忽視了狄輝。
這下狄輝不幹了,他拉長聲音叫道:“正青啊——”
陳衍看着倪正青的背影,他明顯僵了一下才慢慢轉過身。
“看見我怎麽跟看見空氣一樣,我們好歹也是……咳咳,唉,我都不知道怎麽叫你好了!你說我該叫你什麽吶?”
倪正青冷冷地對他點了下頭:“狄總好。”
“別介,太生疏了吧,多傷人心吶。”
狄輝湊到倪正青耳邊,低聲說:“你在我爹床上的樣子我可還記着呢。”
陳衍沒聽到他們說什麽,卻看到倪正青一向沒有表情的臉變得扭曲,像在努力壓抑怒氣。他也沒再跟狄輝糾纏,轉頭就走了。
狄輝在他身後哈哈大笑,齊安東皺着眉阻止他:“別太過分。”
“這有什麽,做了還不讓人說啊。”狄輝嗤之以鼻。
陳衍看着倪正青遠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雖然他不知道倪正青和狄輝有什麽糾葛,但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的心情突然好起來,為這個在齊安東身邊呆了七年,卻似乎和狄輝有矛盾的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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