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愛情

直到眼前景色大變，天旋地轉後, 西裝男一個踉跄差點摔地上, 他才發應過來, 傳送已經結束了。

身邊一只手扶住了他，側臉一看, 正是泉奈那振山姥切國廣。

西裝男扯了扯嘴角，他站直身體看向四周，入目一片荒涼, 頭頂灰蒙蒙的, 原本本丸四周會有一些小樹林, 更遠的地方還會有山丘之類的，方便審神者沒事了遠足散心。

可眼前的樹林怎麽看怎麽奇怪。

黑漆漆的樹枝像是刺刀一樣支棱着, 本來應該通向本丸的小路被造型詭異的植被覆蓋, 甚至都看不出本丸的具體位置了。

日暮戈薇最先反應過來, 她微微蹙眉, 擡袖掩面：“……好難聞的味道。”

泉奈這次去掉了隐形眼鏡，流露出了真實的猩紅色雙眸, 他那雙寫輪眼滴溜溜地轉悠着, 仔細觀察着四周, 在聽到日暮戈薇的話後，他搖頭道：“我沒聞到什麽怪異的氣味。”

戈薇沉默了一下才道：“應該是腐朽肮髒的靈魂散發出的污穢。”

所以除了她別人聞不到。

西裝男喃喃地說：“這裏是……”

“此處應該就是島美的本丸了。”泉奈好心提醒西裝男：“這裏可能會比較危險，你跟緊山姥切, 別亂跑。”

他又叮囑山姥切國廣：“這可是給咱們本丸包括我在內發工資的政府工作人員，可要保護好, 知道嗎？”

山姥切國廣看向西裝男的眼神頓時變了，他認真點頭：“交給我吧！”

西裝男一陣無語，不過心情倒是松緩了幾分，最起碼宇智波泉奈沒想幹掉他，對吧？

日暮戈薇仔細分辨了一下方位，用不太确定的語氣說：“我們先四下看看？”

亂藤四郎自告奮勇說要去偵查，但立刻被日暮戈薇否定了。

他們不确定這個本丸到底怎麽回事，萬一付喪神過去被污染了怎麽辦？

五虎退欲言又止，他看向泉奈。

亂藤四郎不能去，他可以啊，反正已經暗堕過一次，有抗體！

泉奈想了想，要了五虎退的本體：“退，去偵查一下，出問題了立刻回本體。”

這倒不失為一個安全的辦法，日暮戈薇不說什麽了。

五虎退順着日暮戈薇指的的方向前進了大約百多米，然後他就成功……迷路了。

甚至都找不到回來的路！！

好在五虎退的本體在泉奈手裏，他閉上眼就打算回本體，然而在他試圖回本體的瞬間，突然感知到一股莫大的危險！

他下意識地就地翻滾，同時放棄了剛才的舉動。

翻滾了兩圈，五虎退半跪在地做戒備的姿勢，眼神冰冷地環視四周……

什麽都沒有。

五虎退的心一沉。

他垂眸，想了想，再度試圖回到本體，這次他有了準備，假裝回本體，實際上是在仔細觀察四周。

然而即便他準備充分，這一次依舊什麽都沒看到。

五虎退深吸一口氣，他低下頭看地面。

他來的時候很謹慎小心，地面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除了剛才翻圈時力氣大了點，留下了一道不明顯的痕跡，四周再無任何異狀。

理論上來說，敵人是無法發現他的。

實際上呢，五虎退此刻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就在五虎退進退維谷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身前，那居然是審神者！

黑發審神者笑了笑：“可算找到你了。”

五虎退眼睛一亮，向前走了一步後，又後退了。

看到五虎退臉上警惕的神色，泉奈臉上露出笑容：“就應該這樣。”

他帶着五虎退往回走，很快他們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然後五虎退瞪圓了眼睛。

因為面前還有一個審神者！

“确切來說，我分了五個分身進去找你。”泉奈取消了分身術，将五虎退的本體交換給小短刀：“五個分身都是從你出發的地方進入森林的，可真正找到你的卻只有一個。”

于是大家得出結論，這個森林有問題。

……這不是廢話嗎？

日暮戈薇深吸一口氣，她從肩膀上取下自己的長弓：“要不然我開一條路吧？”

泉奈并不着急，他問五虎退：“森林裏面是怎麽回事？”

五虎退立刻将自己遇到的異樣情況說了一遍。

日暮戈薇立刻反應過來：“糟糕，我們不應該帶付喪神來！”

泉奈和西裝男同時看向日暮戈薇。

巫女解釋說：“每一振付喪神本質上都是本體分出的分靈，正常刀劍就算碎掉了，分靈也會自動回到本體，暗堕刀劍也是如此，些微暗堕氣息是不可能和本體龐大靈魂抗衡，反而會被本體靈魂淨化，所以偶有暗堕刀并不會影響到本體。”

“但現在的情況很危險。”日暮戈薇語氣嚴肅地說：“這座本丸裏栖息着莫名的妖物，它會吞噬分靈，一旦本體付喪神的分靈漸次被吞噬，本體自然會完蛋！”

這和被污染的狀況截然不同啊！

聽到巫女這麽說，西裝男的臉色立刻變了。

時之政府有兩樣東西是核心，一個是他們穿越時間和空間的黑科技，一個就是付喪神産量化。

只要有一振名刀，他們就能立刻搞出來一大堆戰鬥力。

想要對抗溯行軍，這兩者缺一不可！

至于審神者……

沒看身邊有泉奈這樣的大佬嗎？

哪怕自己的世界沒有靈力者，他們大不了豁出去，去別的世界找！

然而一旦付喪神出問題的話……那就全完蛋啦！

此刻西裝男徹底顧不上宇智波美琴搞出的問題了，他連忙問日暮戈薇：“那如果被吞噬了，還能得到釋放嗎？”

日暮戈薇搖頭：“還沒弄清楚這個本丸的問題，我不好說。”

巫女看向泉奈的腰間：“不如問問那振鶴丸國永吧。”

她沒好氣地說：“你留下他，不就為了現在嗎？”

泉奈笑眯眯地說：“啊呀，這是個意外啦，我最初只是想讓今劍解開心結。”

他如此說着，可惜在場的人沒一個信，包括坑過鶴丸國永的兩把小短刀。

泉奈反手将腰間的鶴丸國永拔出來，往外一扔，靈力一激，鶴丸國永就出現在了面前。

出現的瞬間，鶴丸國永猛地抽刀揮舞，揮舞完了還順勢一滾，完全離開了最初的位置。

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練熟的。

泉奈眼中笑意加深，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心虛的亂藤四郎和五虎退，沒說什麽。

鶴丸國永愣神了三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并未處于危險之中。

他立刻收斂神情，笑眯眯地收刀入鞘，并若無其事地問道：“啊呀呀，叫我出來幹什麽？”

鶴丸國永笑吟吟地環視四周，然後覺得不太對。

五把刀，一位看上去很彪悍的巫女，一個穿着西裝的工作人員，以及四周冰冷寂靜的黑木森林？

這是哪裏？

“這是你的本丸啊，鶴丸。”

泉奈的語氣溫柔極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這裏嗎？”

黑發付喪神面帶笑容，猩紅色的眼眸閃爍着詭異的光。

伴随着他柔和的話語，鶴丸國永的腦海中頓時翻騰出了無數畫面，這些畫面宛若走馬燈來回旋轉，過去發生的事一個接一個的蹦出來，鶴丸國永慢了半拍後陡然明白了泉奈話語中的意思。

此時此刻他竟完全無視了審神者眼睛怎麽變紅這一怪異之事，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黑發年輕人，語速極快地重複：“島芳的本丸？”

泉奈：“沒錯。”

泉奈眼中的勾玉緩緩轉動着，帶着奇異而魔性的力量。

幾把付喪神都看傻了，只要對上這雙眼睛，似乎靈魂都要輕飄飄地飛起來似的。

倒是亂藤四郎多少知道一點寫輪眼的忌諱，他又個子低，只要不擡頭刻意注視審神者，就不會中招，此刻一看夥伴們狀态不對，他立刻抽冷子給了幾個夥伴一人一肘子，倒是将他們都捶醒了。

西裝男以及日暮戈薇都看到了這一幕，只是他們都沒打斷泉奈的動作。

畢竟他們早已聽說過寫輪眼的威名，雖然此刻才第一次親自見識到。

泉奈沒在意周圍人和付喪神的反應，他盯着鶴丸國永，語氣越發輕柔低緩，聲音絲滑中透着沙啞。

“你不想回到你的本丸嗎？鶴丸？”

“你一直在找的人……也許就在裏面等你啊。”

話音落下，鶴丸的眼中終于出現了勾玉的輪廓，他猛地轉身，四下看了一眼，就立刻鎖定了一個方向，直直朝着那邊趕去。

泉奈唇角上挑：“跟上！”

泉奈所謂的跟上，自然是一把短刀在前面開路，一把短刀在後面壓陣，中間是加州清光帶着日暮戈薇，山姥切國廣帶着西裝男，大典太光世速度慢，他反而被泉奈帶着跑。

大典太光世：“…………”

……有點小憂桑。

但是鑒于剛才審神者的神操作，大典太光世默默的閉嘴，不敢反抗= =

一群人追着前面的白影飛速奔跑着。

鶴丸國永身為一振太刀，哪怕特殊了點，也不可能突破太刀自身的限制，速度快不到哪去。

大家遠遠綴着，大約十分鐘後，居然很成功地穿過了這片古怪的黑木森林。

眼前出現了一座廢棄的本丸。

這座本丸和泉奈的不太一樣，泉奈本丸前還有幾十層臺階，這裏沒有臺階，是一條碎石子小路。

出了本丸，四周原本應該是草地，順着小路向前走，不遠處就是黑木森林。

這裏非常荒涼，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還散發着污穢的氣息，寸草不生，土地都是黑漆漆的。

本丸大門已經徹底破了，倒是還能勉強看出兩邊或者站立或者倒塌的圍牆。

鶴丸國永站在好像是門的位置一動不動，背對着所有人，看不到神情。

泉奈等人來到本丸前停下，大家四處打量周圍，泉奈的目光卻落在鶴丸國永身上。

“……就算這裏被溯行軍攻破了，政府也沒有來進行善後清理啊？”

泉奈雖然看着鶴丸國永，嘴上卻在和西裝男說話。

西裝男的臉色很難看，他抿唇，半晌才說：“……政府也盡力了。”

“盡力了？”

鶴丸國永猛地回頭，一雙金色的眸子隐隐透着血色：“在島美大人失蹤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上報政府了！！”

“然而你們什麽也沒做！就眼睜睜地看着本丸被攻破，最後成了這個樣子！！”

西裝男的臉色很難看。

說實話，他是被突然叫過來的，島美這個本丸以前發生過什麽，他不知道啊！

不知道內情，他甚至連反駁或者說個像樣的理由都沒辦法= =

想到這裏，西裝男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宇智波泉奈，啧，太狠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泉奈笑了笑，無視西裝男哀怨的眼神，他對鶴丸國永說：“我調閱了島美本丸的記錄，當初你們的确上報了她的失蹤，政府派人尋找無果後，想要重新給你們安排一個審神者，但你們拒絕了。”

“因為契約并沒有斷！！”

鶴丸國永猛地拔高聲音：“我們和島美大人的契約沒有斷開，她還活着！為什麽要換審神者？！”

泉奈似笑非笑地說：“……可你們沒找到她，哪怕你們契約相連。”

鶴丸國永的憤怒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鍵，他瞬間卡在那了。

日暮戈薇上前一步，她語氣平靜地說：“這其中一定有貓膩，鶴丸國永，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內情？”

鶴丸國永低下頭，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在一起，最終他擡頭看向泉奈，又看了看巫女，語氣幹澀地說：“……是有一些，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

“我們就是為此而來的。”

不需要鶴丸國永開口，泉奈就直接答應了。

鶴丸國永一愣，就見面前的黑發審神者語氣淡漠地說：“你不就是想再見她一面嘛，我可以滿足你。”

宇智波泉奈的語氣篤定而自信：“我向你承諾，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

無限月讀能讓全大陸人民都滾去做夢，大不了他送鶴丸國永一個強力幻術，絕對保證質量。

聽到泉奈的保證，鶴丸國永先是大喜，随即苦笑起來。

雖然拜這位審神者所賜，他最近這段日子挺倒黴的，但從某種角度來講，這位大人向來言出必行，反而比垃圾政府靠譜多了~

鶴丸國永嘆了口氣，他側身看向這座廢棄的本丸，恍惚間看到了過去美好的日常。

他開始娓娓道來。

鶴丸國永是被一個名叫島美的審神者鍛造出來的。

他是這個女子第一振四花太刀，鶴丸國永又貌美如花，女子自然一見傾心，情愫暗生。

就算垃圾政府再三強調審神者和付喪神不能談戀愛，可感情這種事根本控制不住，也不是什麽人都擁有大毅力大智慧，能會慧劍斬情絲的。

談戀愛就談戀愛吧，反正不耽誤正事就行。

然而島美并不甘心與此。

垃圾政府給每個審神者簽的合同都是五年，島美一想到自己合同結束後就要離開這裏，離開相戀的愛人，就心如刀絞。

更何況她是人類，鶴丸國永是付喪神，人和靈之間有着生與死的距離。

在她滿頭蒼白，步履闌珊時，鶴丸國永依舊會如現在這樣美麗年輕。

這是島美無法忍受的事。

就在島美為此而痛苦時，她接到了一次特殊任務。

這種事雖然不常見，但垃圾政府也會時不時地檢測出特別的時間異常點，這種任務會交付給品行良好沒有前科的審神者去處理，島美那麽愛付喪神，甚至還想憑借優秀的業績找時之政府續簽，品行和記錄都很完美，于是她就被派出去做特殊任務了。

這次任務的時間點在平安時代，那是個風華璀璨，神靈和妖怪共存的時間點。

在這裏，島美無意中知道了妖怪的事。

現代社會信仰匮乏，不僅神靈杳無蹤跡，就連妖怪的傳說也越來越稀少，很多人聽說妖怪都當做笑談，全沒當回事。

可在久遠的過去，妖怪卻數量衆多且實力強大，島美看到了妖怪的強悍以及……悠久的壽命。

她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個念頭。

如果她能變成妖怪，如果她擁有悠久的生命，那她是不是就能和鶴丸國永一直在一起了？

于是島美開始經常出陣，先是平安時代，再是戰國時代，島美找了她能找到的一切資料，實驗了種種辦法。

然後某天，她就突兀失蹤了。

聽到這裏，日暮戈薇嘆了口氣。

“她不是失蹤了，她是被妖怪迷失了心智，徹底被吞噬了。”

鶴丸國永一愣，他看向日暮戈薇。

日暮戈薇開始給大家科普：“想要從人變成妖怪，是有幾種辦法。”

“首先就是神靈眷顧，神靈往人類身體內灌注神力，如果這個人類祖上有特殊血脈，就能被神力激發出來，繼而覺醒先輩血脈，獲得全新的力量和生命力。”

“其次就是死後成佛或者成為怨靈，前者需要大功德，後者需要深沉的憎恨。”

“最後就是……就是和妖怪合二為一。”

日暮戈薇想到了當初給她帶來莫大麻煩的奈落。

“這三個辦法裏，第一個求而不得，血脈這種事只能看祖先，第二個成功率小的不能再小，所以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第三種。”

“人的心中住着鬼神，貪婪的惡念……或者說越激烈濃郁的感情越能吸引妖怪，當一個人将身心開放，就能與妖怪進行融合，繼而變成半妖。”

“不過一般這樣的半妖都會迷失自我，因為人類短短幾十年的記憶，在妖怪那漫長而厚重的記憶面前不堪一擊。”

日暮戈薇嘆了口氣：“島美恐怕就是這樣被妖怪抓住心靈空隙，繼而失去自我的。”

鶴丸國永怔怔地聽完，他苦笑起來：“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啊……”

他沉默了一會，繼續說：“她失蹤後，我們不斷尋找，她明明還活着，卻總也找不到，我們不得已通知了政府，可是政府也找不到。”

“大約過了一個多月後，政府就想強制切斷我們和審神者之間的契約，讓我們換個審神者。”

“大家發生了分歧，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就在此時，審神者出現了。”

“她……在我看來，她沒有任何變化，她說自己被關在了某個漆黑的結界裏，好不容易才跑出來。”

“我非常高興，上去抱住了她，可是我的背後……他們全都拔出了刀，說審神者有問題，讓我清醒一點，離開島美。”

“我們發生了激烈的争執和對戰，就在此時，本丸外突然出現了衆多溯行軍。”

“我立刻抓着島美逃竄，跑着跑着，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過來，我直接一頭栽進了距離最近的傳送陣，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清醒過來，我和島美之間的契約徹底斷裂，我成了一把無主的刀。”

鶴丸國永深吸一口氣：“我想要回到這裏，想要找到她，我需要靈力，我需要獨自行動力。”

“可我想要得到這些，就必須有個新的審神者。”

“一旦締結了新的契約，我就必須失去自由，這是我不能忍受的。”

“然後我想起了島美曾找到的關于妖怪的資料。”

“只要利用那些妖怪的妖器，我就能得到一個審神者。”

“獨屬于我的靈力供應源。”

鶴丸國永轉身指着廢棄本丸的某處：“那裏就曾是島美居住的地方，三樓最上面的閣樓，她搜集的全部資料都在裏面，就算溯行軍清繳了這裏，也不會對那些資料感興趣的。”

鶴丸國永唇角上挑，露出冷笑，他瞟了西裝男一眼：“相反，如果被其他審神者和付喪神得到了這些資料，政府就完蛋了吧？”

西裝男額頭直冒冷汗。

鶴丸國永看向泉奈：“現在我已經說完我知道的，那麽團扇大人，您打算怎麽想我兌現諾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