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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婁清輕描淡寫地拒絕了淩右的要求,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剛才想了一下,這個交易其實沒必要。”
淩右一怔,沒有接話。
婁清看着淩右說道:“你說你是僞王的伴生,那麽你的這具身體就是假的吧。回想起來,你到德源卡後每半年就會回聯盟‘治病’,所以你的這具身體要麽就是占了別人的屍體,需要定期維護;要麽就是跟我這具身體一樣,都是人造人。結合你剛才說這次你只有兩個月的時間,所以我更傾向于後者。”
淩右扯了一下嘴角,“就算我是人造人的身體,那又怎樣?”
婁清笑了一下:“那可以聯想的東西就多了。”
淩右微微擡高了下巴,做了個“請說”的動作。
婁清脫掉鞋子,光腳踩進雪豹厚實的皮毛裏。裝毯子的雪豹從婁清的這個動作裏得出了“不計較你們裝弟弟”的意思,于是立刻豎起了埋在毛裏的耳朵,尾巴也重新晃悠了起來,還卷上了婁清的小腿。
婁清有些癢,用腳趾撓了撓雪豹的背,讓他不要亂動,然後用特別放松的語氣對淩右伸出了一只手。
“第一。”婁清豎起一根手指,“你的主體在聯盟;第二,可以把你弄成第十王妃的陪嫁,主體在聯盟有一定的財富和地位;第三,你的主體客觀原因上無法進入甚至是接近德源卡。”
婁清說前面兩點的時候,淩右的表情還毫無波動,但是當婁清豎起第三根手指的時候,淩右的臉色就立刻變了。
婁清解密上了瘾,笑着問淩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嗎?”
淩右差不多也猜出來是怎麽回事了,但他并沒有心情回答婁清的問題。
婁清卻興致勃勃,還因為看到淩右迥異平常的吃癟表情而笑了起來,“因為過來德源卡的是你,而不是你的主體。之前我無意識跟棘蟲的黃金海産生了共振,對所有棘蟲、乃至有棘蟲基因的異化者都産生了一定影響,這件事在德源卡上了新聞,Vast上稍微關注德源卡的人就會看到。自然,你的主體也不可能錯過這個消息。
你的主體是僞王,不可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但看到這樣的消息他還是沒有過來,而是縮短了你的身體的‘保質期’,依舊讓你到德源卡來。要麽他是膽小如鼠,要麽就是他無法進入德源卡。
我覺得前者的可能性非常小,畢竟真的那麽膽小的話,你就不會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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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右吸了一口氣,“但你依舊不知道他是誰。你的身體壽命已經到頭,剛才的傷口裏全部都結晶化了,就像蟲獸一樣。但是蟲獸異化到最後的結局都是注定的——它們的身體會變得極其易碎,當最後一個細胞也結晶化的時候,甚至一陣風都可以讓它們挫骨揚灰。你的身體又能支撐多久?”
這話沒有擊中婁清,但是闫禹卻變了臉色,放在膝上的手握緊了。
婁清:“嗯,撐不了多久。”
闫禹猛地扭頭看過來,十字星眸縮成了細直的刻痕。當腳墊的雪豹也停止了甩尾巴,仰頭看向婁清。
婁清沒有看他們,他很快接着說道:“但他的時間也不多了吧,不然他不會在這一次忽然把你的身體‘保質期’縮短到兩個月。他會來找我的,就算不來,我也有個大致的懷疑對象了。”
淩右這次是真的好奇了,他看向婁清,問:“誰?”
婁清:“薩維馬索。”
淩右的眼睛倏然瞪大,那是一瞬間的本能反應,盡管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那一瞬的錯愕還是被婁清盡收眼底。
猜對了。
但婁清卻并沒有多高興,他緩緩吸了一口氣,又嘆息一般地吐出來,“還真是啊。”
淩右知道自己輸了,他的籌碼已經沒了。棋差一着,淩右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也沒什麽好怨恨的。
“厲害。”
淩右被拷着的雙手輕輕拍了拍手,問婁清:“能告訴我你怎麽猜到的嗎?因為我這次給你帶的薩維馬索特産?”
婁清搖搖頭:“不是。”
淩右挑了下眉,等着婁清的進一步解釋。
婁清看着淩右的那張臉,語氣十分複雜難辨,有些懷念,更多的卻是感慨,“因為你的臉,還有我的臉。”
無需再多的解釋,淩右立刻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老東西弄出來的人造人所采用的基底向來精挑細選,除了那些想要茍且貪命的達官貴人,餘下的都是老東西自己指定的對象。
比如他自己的這具身體,基底就來自老東西自己;而婁清的這具身體,基底是老東西的珍貴收藏,雖然是淘汰品,但也是老東西第一次舍得拿出來用的。
可這兩張臉,婁清都認得?
一個驚駭的猜測在淩右的腦海裏快速成型,但是他不敢置信,也不敢确定。
淩右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問婁清:“你是誰?”
婁清搖搖頭,沒回答。
他擡頭看向站在淩右身後的陸一揚說道,“陸隊,麻煩你把他帶到小院客房那邊去,不用捆着他,他不會跑的。”
陸一揚點頭:“是。”
然後單手拎着淩右的胳膊往上一扯,把人提起來就走了。
淩右似乎還想說什麽,一直扭着頭看着婁清,直到他被陸一揚帶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沖着婁清高喊了一聲:“婁清!”
婁清平靜地注視着淩右,好像他知道淩右的這句叫喊并不是在叫他,而是在說出一個答案。
而淩右也好像知道婁清沒有回應他的叫喊,就是一個沉默的回答。
淩右很快被陸一揚拉出了房門,在他消失在門外的最後一刻,淩右的表情是呆滞的。
等人都走了,房間裏只剩下兩人一豹。空氣變得安靜。
闫禹低眉垂目,膝上握緊的手還沒有松開。
剛才婁清跟淩右的對話包含了太多的信息,有些他猜到的,更多的是他沒有猜到、甚至想都沒有想過的。
但闫禹的抗壓能力不是常人能比的,他沒有思緒混亂,而是冷靜地把這些信息重新理順,然後從裏面摘出最關鍵的東西來。
“陛下。”
婁清見闫禹一直沒有說話,就出聲叫了他一聲。
闫禹看過來。
婁清問他:“從我人造人的身份被發現以來,你一直沒有問過我這具身體裏的意識到底是誰。”
闫禹默然。
的确,在知道婁清是人造人的同時,闫禹就意識到婁清的意識不屬于小太子的複刻,也不屬于任何人,而是一個不知來自何處的獨立意識。
但是闫禹沒有追究,因為他知道婁清不會帶來傷害,就算能帶來,他也有能力處理。這是闫禹知事以來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欲念淹沒理性。
婁清也明白這一點,并且感到很高興。
闫禹喜歡他,比闫禹表現出來的喜歡要多的多。
婁清:“那麽,現在你想聽聽我是誰嗎?”
闫禹伸手把婁清的手托在掌心,“你願意說,我就會聽。”
婁清笑了一下,“我叫婁清,是薩維馬索的王儲,不過是200多年前的那一個。當時德源卡還叫爾丹城,我是來探險找奧卡爾獸人遺跡的,結果在海島上遭遇了棘蟲大爆發前的全球災難,被一個海嘯引起的巨浪拍進了海裏。等我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在現在薩維馬索的王宮裏,等待出嫁了。”
闫禹雖然早有猜測婁清的意識是某個已經亡故卻沒消散的靈魂,但是婁清的身世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但也不值得太過驚訝。
闫禹飛快地接受了婁清的身份,甚至還回想起了剛才婁清跟淩右的對話,“那你剛才說你跟淩右的臉——”
婁清嘆了一口氣,苦笑:“我這張臉跟我自己年輕時候有五六分相似,淩右的那張臉,跟我弟弟很像。無論那個僞王是誰,他一定跟200年前的薩維馬索有關系。”
闫禹想的卻更深:“你覺得,會是你的親人嗎?”
婁清嘆了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可能性的确很大。”
似乎還不甘心,婁清連忙又給自己的大家庭找補了一句,“你看,200多年,我們家都能從窮小破變成全聯盟最富,人也總是會變的。”
闫禹沒有接話,只是看着婁清。
婁清注意到他的視線,眯了下眼:“你這什麽意思?”
闫禹捏了下婁清的手,當做安撫,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既然人造人都是你這一代的樣子,我覺得那個人跟你們相差的時間不會太遠,畢竟就你說的你們當時國家的經濟狀況,應該沒錢去做基因儲存。”
婁清:“……”
親男朋友。
“哎。”
婁清往後靠在椅背上,神情放空,過了幾秒才苦笑一聲:“你就不能騙騙我?”
闫禹沒說話,安慰地捏着婁清的手。
“但我想不到會是誰。”
婁清偏過頭看着闫禹,說道,“薩維馬索那時候與其說是個國家,不如說是個鎮子,總人口才兩千出頭。一條街的人都沾親帶故,全國都是王室遠親。但要說親近的,我們家裏就父母、老管家,還有我的弟弟。”
婁清又停頓了一下,眉頭漸漸蹙了起來:“他們不會是這樣的人。”
人造人,意識複刻。
玩弄人的生命和靈魂,踐踏道德底線。這和婁清家裏的家教家訓截然相反,他們國家雖小,但卻有着深厚的歷史和文化底蘊——這也是他們能以一個小國家自居而不會被鄰國随意吞并的重要原因。
可是剛才淩右已經猜出了他是誰,這說明什麽?
婁清小時候很皮,雖然愛做好事,但總會好心辦壞事,比如自告奮勇帶孩子,然後在一周內帶哭了全國的孩子,以至于大家見到他就會繞道;而長大一點,他就出國——其實就是隔壁街讀書去了,每天家裏學校兩頭跑,根本沒時間出去玩,幾乎活成了個隐形人;成年後,婁清不想繼承王位,于是馬不停蹄地離開了薩維馬索,外出冒險,一直沒有回去過。
所以能叫出“婁清”這個名字的,能拿到他的基因作為培育人造人基底的,大概率就是他當時的家人。
婁清的潛意識很抗拒這個可能性,因為在他的時間線裏,根本沒有200年的歷史長河,他的家人還活生生在他的腦海裏,他無法想象他們任何一個發生這種“巨變”。
但他不得不去想。
“算了,不管是誰,很快就會見面的。”婁清努力讓自己釋然。
闫禹堅定地看着婁清承諾:“我陪着你。”
婁清笑了,擡頭看了闫禹一眼,正想說話的時候,陸一揚從門口走了進來。
陸一揚:“陛下,薩維馬索的賠禮送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劇情很快完了,番外的話我想想是寫連貫還是零碎類型。
晚安!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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