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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華在西城待了七日,原定的三日一拖再拖,到了第七日,靜涼主動送她們離開了西城。

那前一天晚上,張昭華是和靜涼一起睡的,就和三年前,她們四個還沒有離開王城那時一樣睡在一起說話。靜涼不需要睡覺,張昭華就打起精神和她聊天,聊着聊着她支持不住,頭一歪睡着了,靜涼就睜着眼睛躺在她旁邊,靜靜看着他們共同的王。

靜涼将他們一行人送了很遠,張昭華看着她比前幾日顯得沉默,忽然想起了她那時候送她們幾個人離開王城的時候,也是這樣。一直到前面的路出現了綠草,靜涼才停下了腳步。

“王,您保重。”她深深彎腰,神情不舍卻又堅毅無比。

張昭華走出去很遠,回頭望去,還能還看見她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裏目送着他們離開。她旁邊伏着一只身形高大的騎獸,一人一騎都像那裏的石塊一樣一動不動,最終消失在她的眼中。張昭華轉過頭看着前方,呼出一口氣。

他們接下來的目的地是靜陽的北城,聽說那是個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嚴寒之地。張昭華開始還猜想大概就和西城夜裏一樣冷,但是才剛走進被雪覆蓋的範圍內,她就有些忍受不了了。

北城的冷,是能将人的骨頭都結成冰的那種刺骨的冷,再往裏走一段路,呼號的風雪幾乎将他們一行人淹沒,雪深已經足足沒到了張昭華的膝蓋上。

一行人,也就張昭華穿的多了些,其他人,不管在哪裏,一年四季都是那樣單薄的衣裳,沒見他們覺得熱也沒有見他們覺得冷,這樣強悍的體質實在讓張昭華覺得羨慕。

好在她穿着雲淡做的鬥篷,并不怎麽覺得冷,只是被那風吹得東倒西歪而已。風雪實在太大,很快她就不能自己下地走路了,由春華抱着她往前走。

春華的能力是火與水,在這種嚴寒的地方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暖爐,靠近就覺得暖烘烘的。因此本來還覺得自己老是被人抱着,生活簡直太舒服了的張昭華,被他抱着後,就感覺再也不想自己下來走路了,暖烘烘的想睡覺。

與春華相反的是秋實,他本來就冷冷的,現在更像是渾身都結了一層霜花。他默不吭聲的将他們要走的路都凝成了結實的冰,一群人走在上面,總算比剛才走在雪地裏要快了很多。之前顧及着張昭華自己在走路,一群人的速度都慢下來了,現在他們飛快的趕路,沒用多少時間就到了北城。

和靜陽見面的場景,和靜涼的差不多,只是靜陽一向熱情爽朗,比內斂不善表達自己的靜涼要直接多了。體驗了一把許久沒有過的埋胸,張昭華在被興高采烈的靜陽悶死之前,終于讓她放開了自己。

靜陽是脾氣最像孩子的那一個,說風就是雨,一見面還沒說兩句話,撈起張昭華就笑着往前跑,說要帶她去看北城的花。

張昭華連一句吩咐都沒來得及和蒼穹等人說就被帶走了,靜陽則是看到王太高興,完全将後面的蒼穹等人遺忘了個幹幹淨淨。最後,還是北城一些守護者們嘆着氣把他們給請進去了。

北城的守護者們對自家靜陽大人那點脾氣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就連每三月寄來的畫本都藏得嚴嚴實實的不讓他們摸一下,更別說王親自來了這裏,估計他們根本連王一面都見不上。

一群的北城漢子這樣一想,再看看轉眼就不見了的靜陽大人,和根本沒看清長啥樣的王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哀哀凄凄的給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淚。領着蒼穹他們等人進城的時候,看上去都格外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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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他們跟在北城守護者們的身後進了那座晶瑩剔透的冰之城。他們幾個人都很清楚自家王有多縱容這些繁衍者,特別是這四個第一批靜字輩的,所以被遺忘在腦後,他們也一點都不在意……大概。

蒼穹和春華對着靜陽消失的方向,笑容溫和,其餘幾個也用了各自最平常不過的表情,朝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

“說來,許久沒見到靜陽,還真是有些想念。”蒼穹掖了掖自己的袖子,語氣溫和。

“一點沒變。”秋實冷冷的說,腳下走過的地方都飛快的凝出了一層冰花。

“是啊,靜陽以前就最喜歡王了,現在也是粘的這麽緊,呵~”春華也揚起一個笑容,溫柔的附和道。

雲淡撥撥自己的頭發,但笑不語,風輕和小鹿都沉默着。

前面一群帶路的守護者們,聽着這平平常常的對話,忽然無來由的覺得背後一寒。他們完全沒感覺到哪裏不對,但是屬于本能的那一面讓他們覺得寒毛都快豎起來了。

“王,還記得我以前的信裏面給您寫的那個宮殿下面的山谷嗎?”靜陽可不知道那一群恐怖的守護者們在‘記挂’着她,她現在臉上挂着燦爛至極的笑容,整個人高興的差點找不到北。她輕輕在雪地上一點就輕飄飄的往前躍了很遠,回頭看去雪地上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我知道,你不是給我帶了種子嗎,我讓秋實還有風輕種出來了。雖然很好看,但是消失的也很快,一天之後就像雪一樣融化掉了,秋實也沒辦法。我一直想着親眼來看一看,靜陽你現在就是帶我去看嗎?”張昭華趴在靜陽背上說着,拉了一下自己的披風和兜帽,握緊了手裏的一塊散發熱氣的紅石頭。

這紅石頭是靜涼給她的,聽說她離開西城會來北城之後,靜涼消失了一天,回來之後就給她帶了一些光滑的紅石頭,握在手裏會感覺暖暖的。春華特地給她做了個小袋子綁在腰間,裏面放了好幾個小小的紅石頭。

“靜陽,你冷嗎?”張昭華說着,伸手将紅石頭往靜陽臉上貼了貼。

“王你別把手伸出來,放在鬥篷裏面,這裏很冷的,別凍着了,我一點都不冷!”靜陽轉頭笑了一下又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我先帶王去看那個山谷,然後再給王看一個有趣的小東西,我前些日子來這裏的時候發現的,王一定會喜歡。”

靜陽神神秘秘的說,表情有些迫不及待。她們很快的到了靜陽說的那個山谷,張昭華被靜陽放下來的時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花海,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這個山谷裏全部都被冰給覆蓋了,那些透明的花開在冰面上,漫山遍野的都是。張昭華蹲下來碰了一下身前的一朵透明的花,那片花瓣被她手上的熱度一熏就融化了。

“王,你先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拿那個小東西給你看,馬上就回來。”

“嗯。”張昭華看着靜陽一轉眼又不見了,自己站起來走進了花海。這裏的氣息清冽中帶着一點暗香,吸一口就好像将冰雪吸進了心裏一樣。她的披風拂過那些花,讓它們互相撞擊着,發出叮鈴鈴的清脆撞擊聲。

張昭華提起披風在這片花海裏走了一陣,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影在不遠處,正往花海外的一顆樹走過去。她以為是靜涼,遙遙喊了一聲靜涼然後跑過去。

只是,稍微靠近一些之後,她發現有些不對,那個人影不是靜涼。那是一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袍,将自己除了臉之外的地方遮蓋的嚴嚴實實。他很高,大概比蒼穹他們還要高一點,但是也極瘦,一身黑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半長的黑發披散在肩頭,結了透明的霜花,連長長的睫毛上好像都被冰上了。

張昭華已經走了過去,發現自己認錯了人也有些尴尬,她上下看了男人幾眼,覺得他大概是北城在這裏守着的守護者。于是她笑了一下說:“你好,我是張昭華。”

那男人在她喊靜涼的時候就已經停下了腳步站在那裏,不聲不響的。聽到她這麽說,他也沒說話,只是看着張昭華沒有任何反應。

張昭華看到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心下有些奇怪的感覺。不過在看到他微微阖動的嘴唇還有臉頰之後,她就把這種奇怪的感覺放到了一邊,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很冷?”他的嘴唇是蒼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臉頰也是,白的都快變成透明的了,張昭華看着都覺得冷。

“冷?”男人重複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眼裏有些困惑,看上去意外的顯得呆滞。

大概是因為男人的語氣半點起伏都沒有,張昭華沒感覺出他的疑問,還以為他在回答她。聽見他真的回答冷,張昭華倒是稍微驚奇了那麽一下下,因為她身邊的守護者漢子們好像各個都是銅皮鐵骨寒暑不侵的,竟然發現了一個和她同樣怕冷的。不過想到她這也是第一次來北城,對這裏不甚了解,所以張昭華也沒多想。

拉開腰上那個小袋子,她從裏面拿出一個最大的紅石子,走近一點遞給那男人,“你冷的話,拿着這個會好一點。”

在張昭華的意識裏,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的族人們才是人形的,而且又是在距離靜陽的駐地這麽近的地方,她就毫不懷疑的覺得這個人是守護者了。

守護者們性格各異,張昭華倒也沒覺得每個守護者都應該對她熱情無比,有許多守護者即使覺得尊敬喜愛她,但因為性格原因對她态度也并不熱絡,張昭華并不是沒見過。沒有守護者會傷害她,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對面前這個男人表現出來的冷淡态度也沒覺得有什麽,反倒是放放心心的靠近,分給了他一顆紅石頭。

那男人從黑袍裏伸出手,同樣是白的讓人心驚。他從張昭華手裏拿過石頭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兩個人都是一頓。張昭華是因為他的手太冷了,簡直比冰還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男人眼裏又出現了疑惑,他拿過張昭華手裏的紅石頭看了一眼,忽然想往嘴裏放。張昭華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連忙拉下他的手,“這個不能吃的!”一接觸到他的手,她就覺得更冷了,似乎不是因為冰雪而覺得冷。

張昭華縮回了手才覺得好了一些,被她阻攔了一下,那男人确實沒有再試圖把那塊石頭塞進嘴裏。不過他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盯着張昭華收回去的手看了很久,久到張昭華都有些覺得毛毛的。她覺得這個守護者,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因為他看上去确實有些呆滞。

張昭華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這時候她聽見了靜涼的聲音,“王?您在哪?”

“我在這。”張昭華轉身高聲應了一句,結果回頭後,那個高瘦的吓人的男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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