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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但王後并不知道惡魔的存在，如果她知道，就會帶小王子離開城堡。】

“現在呢？”裴丞看向樂逸寧，“你的決定有變化嗎？”

樂逸寧靜了一瞬：“……我不确定。”

不确定的答案令裴丞微微蹙眉，就見樂逸寧表情真摯地看着自己說：“你很好，裴丞。”

裴丞：“……”好人卡？

“雖然和你接觸不多，了解不深，但我覺得老師對你的評價一點也不誇張。你很出色，成熟穩重，紳士體貼，非常非常好。”

裴丞：“……”

“但我不好。”樂逸寧認真地看着他，“我的情況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摘除腺體是最好的辦法……”

這樣他就不會再被信息素支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

裴丞看着他的眼睛，心想，這大概就是相親的壞處，在進一步接觸之前，就已經有諸多顧慮和預設，将發展的可能性一點點堵死。

樂逸寧說完低下了頭，包廂裏靜得針落可聞。

寂靜持續了許久久，久到侍應生敲門進來，上好了菜，兩個人還是沉默地對坐着。

最後裴丞先拿起筷子，對他道：“那，吃完飯我送你回家。”

樂逸寧看向他，忽然心裏酸澀了一下，繼而又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扯起唇角笑了笑，說：“嗯，謝謝。”

氣氛忽然就變了，兩人似乎失去了交談的興趣，變得無比沉默。

然而裴丞還是會将樂逸寧多夾了一兩筷子的蝦移到他面前，給他盛湯，在他徹底空杯之前替他續上溫水。

樂逸寧注意到他這些體貼入微的舉動，低着頭臉頰微紅，心怦怦直跳。

哪怕自己是一個兩面之緣并拒絕了後續發展的相親對象，裴丞依舊紳士妥帖得讓人臉紅心醉。

漸漸的，面前的美食變得索然無味，反倒是裴丞隐藏在香水味之下的信息素越發清晰可聞。

起初樂逸寧以為是包廂裏空氣不流通，但包廂裏的換氣系統顯示正常運轉。

他又去打開了窗戶，可情況并沒有好轉。

他感覺對方的信息素絲絲縷縷地洩露出來，勾得他渴求标記的腺體躁動起來，在阻隔貼下突突直跳。

又是這樣！

若不是信得過老師口中裴丞的為人，也感受過對方剛剛釋放信息素的樣子，他簡直要懷疑裴丞在故意誘發他的結合熱。

他放下了筷子，拉開椅子起身，呼吸不穩道：“抱歉……”

他不敢看裴丞的眼睛，躲進了包廂內的洗手間。

而裴丞驚訝的同時，瞥見他微紅的眼角，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才過于冷淡，讓對方不好受了。

不知為何，雖然不打算繼續見面，但裴丞還是不願意看到對方難過。他擔憂地看向洗手間，想着如何安慰敏感脆弱的Omega。

然而下一秒，他忽聞見了蜜桃氣泡的味道。

和昨天在咖啡店洗手間聞見的味道一樣。

雖然剛剛了解了樂逸寧的身體狀況，但裴丞不知道對方的症狀已經發作得如此頻繁。

他相信樂逸寧出門之前肯定打過抑制劑，但方才他和圖爾斯當着他的面釋放了信息素，也許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

裴丞慶幸經過昨天的狀況之後，今天出門做足了準備。他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小支噴霧型阻隔劑，噴完之後，确定自己的信息素被完全遮掩，才起身走向洗手間。

他敲了敲門：“你還好嗎？需要幫助嗎？還是……需要我站遠一點？”

洗手間內，樂逸寧剛為自己打完抑制劑，聞言沒忍住彎起唇角。

“我沒事。”他啞着嗓子答。

裴丞聽到他的回應，不再敲門，“那就好，你先緩一緩，不着急。”

“嗯。”

樂逸寧在洗手間裏洗了一把臉，等臉上的熱度退去才打開門。

裴丞站在窗邊，聽見聲音回過頭，“好點了嗎？”

樂逸寧點頭：“抱歉，耽誤你用餐了。”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裴丞也沒有繼續用餐的打算，“沒關系，我去買單，然後送你回家。”

“……好。”樂逸寧頓了頓，“我來買單吧，昨天你請的咖啡。”

裴丞原本對這種小事不計較，但今天卻不想和對方分得太清楚，“沒關系，說好的我請你吃晚餐。”

不等樂逸寧反駁，裴丞在包廂門口的服務機上刷終端結了賬，看向樂逸寧：“走吧。”

樂逸寧心裏輕嘆一聲，跟着裴丞走出包廂。

這次他們沒有牽手。

裴丞走在前頭，樂逸寧跟在身後，看着裴丞的背影，忽然有些不舍。

裴丞是他至今接觸過，最好的Alpha。除了職業是随時需要上戰場的軍人，他幾乎是最适合做伴侶的Alpha，難怪會被評為全帝國Omega的夢中情A。

出門前霍伊爾對他說，如果裴丞合适的話，能不能不摘除腺體。樂逸寧不是沒有心動過。

如果不是對婚姻和标記充滿抗拒的話，樂逸寧認為任何一個Omega都不會想錯過這樣的Alpha。

但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從餐廳出來，他們所在的半個星球已經被夜幕籠罩，街燈利用白天從恒星奧藍身上汲取的能量發着光，将街道點亮。

裴丞為樂逸寧打開副駕駛車門，座位上那束白玫瑰還在，樂逸寧有些尴尬地抱起花，坐上了車。

裴丞啓動車子駛入街道，想了想，又啓動了自動駕駛，看向樂逸寧：“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樂逸寧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不是能聞到我的信息素？”

樂逸寧點了點頭，接着後知後覺地想起關于裴丞的報道，據說他的信息素是罕見稀有型，氣味接近于無。

樂逸寧有些懵，如果裴丞的信息素沒有味道，那他聞見的是什麽？讓他兩次突發結合熱的又是什麽？

“你聞見了什麽味道？”裴丞問。

樂逸寧慌亂地眨了眨眼：“是……是松木燃燒的味道，有……有松脂的香氣。”

“是你的信息素嗎？”樂逸寧問。

“是。”裴丞看向他，目光變成深沉，“你，願意和我做一下信息度匹配檢測嗎？”

“什麽……”樂逸寧愣愣地看着裴丞，下意識抓緊了手裏的玫瑰花，包裝紙摩擦出沙沙的響聲，他又慌忙松開手，“什麽意思？”

裴丞收回視線，看向道路前方：“我的信息素很特殊，大概只有匹配度足夠高的Omega，才能聞見我的味道。”

他的……味道嗎？

樂逸寧驟然紅了臉，垂下頭慌亂地顫着睫毛：“也，也許是巧合。”

“……嗯。”裴丞沉吟片刻，“沒關系，你不願意也可以理解。”

樂逸寧從他語氣中聽出遺憾，頭低得快藏進白玫瑰裏，小聲道：“對不起……”

“不必道歉，是我唐突了。”裴丞道，見他還低着頭，又道，“如果讓你覺得冒犯或不自在，我向你道歉。”

樂逸寧靜了一會兒，小聲嘟囔道：“沒關系。”

車內沉默下來，打破寂靜的是樂逸寧的終端震動聲。

繼父卡爾頓公爵向他發起了通訊，樂逸寧微愣，瞥了一眼裴丞。

“不接嗎？”裴丞疑惑道。

樂逸寧猶豫一瞬，接通了通訊。

卡爾頓張口就問：“你爸爸在你那？”

樂逸寧：“對，您有事的話，可以直接聯系他。”

通訊那頭卡爾頓沉默，樂逸寧突然想到，爸爸不會故意不接對方通訊吧？

沒等他細想有沒有可能，就聽卡爾頓問：“你和裴丞在約會？”

樂逸寧下意識看向裴丞，否認道：“沒有。”

“圖爾斯剛剛聯系我了。”卡爾頓戳穿他的謊言，“雖然在我意料之外，但既然你不喜歡圖爾斯，那裴丞也不錯。”

“您什麽意思？”樂逸寧心裏有些惱火，但語氣裏卻聽不出什麽起伏，聽起來依舊溫溫和和、柔柔弱弱的。

卡爾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你爸爸希望你找自己喜歡的Alpha，但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對方的出身，畢竟——”

“畢竟什麽？”樂逸寧冷靜地問他，語氣依舊溫和，“畢竟繼子的伴侶如果出身高貴，能為您帶來更大的好處？”

問完，他也不期待卡爾頓的回答，挂斷通訊，舒了一口氣。

繼而發現手中抱着的白玫瑰在他懷中勒壞了兩支，花朵耷拉下來。

“抱歉。”樂逸寧有些歉疚地看向裴丞，“花被我弄壞了。”

“沒關系。”裴丞看了看花，心想這花本身也沒多大價值了，又看向樂逸寧，“卡爾頓公爵，還在為你挑選結婚對象嗎？”

“圖爾斯向他告狀了。”樂逸寧嘟囔道。

裴丞對上他柔亮入水的眼睛，莫名覺得他在向自己撒嬌。

“他說什麽？”

樂逸寧張了張唇，小聲道：“他和卡爾頓說，我和你……在約會。”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不敢看裴丞，又低下了頭。

裴丞微微笑了一下：“昨天和今天，我們确實算是在約會。”

樂逸寧抿了抿唇，又看看手中的白玫瑰，無法反駁。

車廂內空間不大，裴丞耳力好，其實剛剛已經聽到了卡爾頓的話，他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問樂逸寧：“卡爾頓公爵的提議，你不考慮一下嗎？”

“什麽？”樂逸寧不解地看向他。

“與其讓他在給你介紹其他Alpha，我不是更好嗎？”

樂逸寧張大眼睛望着他，“你在開玩笑嗎？”

昨晚才被親哥批評不會開玩笑追不到人的裴丞不禁失笑：“我不擅長開玩笑。”

樂逸寧其實也聽出對方是認真在提議，心裏開始猶豫，“這對你來說不公平。”

“你完全可以找更年輕更優秀的Omega。”樂逸寧沒意識到，大齡O的窘境讓他鑽了牛角尖，“對方出身也不會像我這麽複雜。”

裴丞卻一針見血地點醒了他：“真正的喜歡，并不拘泥于是否年輕，漂亮，或者出身高貴。”

樂逸寧愣住了，年齡和第二性別造成了他的困境，卻壓根不是裴丞的擇偶的限制條件。

“對你來說才不公平。”裴丞道，“Omega的基因，給Omega與戀人的相遇定下了時限，這才是不公平。”

是啊，ABO的性別，本來就不公平。

樂逸寧眼眶發熱，忙垂下頭掩飾。待呼吸平複，他擡頭看向裴丞，緩緩道：“那你選擇我，是出于家族聯姻的考慮，還是因為……我能聞到你的信息素？”

裴丞不答反問：“你覺得，如果和你聯姻，我能獲得什麽好處？”

樂逸寧低着頭沒吭聲，就在裴丞以為他答不上來、應該明白自己的暗示的時候，樂逸寧開頭道：“N747星。”

裴丞心頭一震，訝異地看向樂逸寧。

“卡爾頓把圖爾斯介紹給我，是想通過聯姻，和瓦倫集團合作參與N747星的新能源開發項目。”樂逸寧目視落在前方，條理清晰地分析，“但N747星是你收複的，這個項目裴家不可能不參與，卡爾頓覺得和你合作也可以，所以才會告訴我，和你約會也可以。”

“也許你不需要卡爾頓的幫助，但也應該不希望瓦倫集團在卡爾頓的支持下，在這個項目裏一家獨大吧？”

衆所周知，N747并不适合人類居住，卻是一個蘊含豐富能源資源的星球，所以帝國才花了三年時間從聯邦手裏搶回它。

聯邦雖然占領了N747星三年，但因為帝國發起的護衛戰，導致聯邦對它的發開并不順利，尚停留在比較基礎的階段。

如今帝國收複了N747星，如果能順利将它開發，對探索類似星球上的能源利用價值有重要意義。

且最好能快于聯邦，越快越好。

這些道理在帝國與聯邦戰鬥這幾年，已經充分告知了帝國子民，好讓他們明白，帝國的戰士到底為何而戰。

裴丞不意外樂逸寧知道這些，卻意外他有如此敏銳的政客思維，能想通裴氏、瓦倫以及卡爾頓三大家族之間的合作問題。

樂逸寧也不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從卡爾頓第一次問他是不是在和裴丞約會、想跟他談談的時候，樂逸寧就開始懷疑卡爾頓的企圖。

在得知昨天卡爾頓對新聞照片的處理方式之後，隐約有了猜測。

“昨天的新聞，如果他只是為了保護我的隐.私，完全可以直接撤掉新聞。”樂逸寧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但他只是給我的照片打了碼。”

留着照片，留着這條新聞，日後如果真的和裴家合作，公開樂逸寧的身份，就是一段能炒作的佳話。

“你說的很有道理。”裴丞看向他，“所以你真的不考慮繼續和我約會嗎？我可以替你擋掉其他相親對象，也可以順勢和卡爾頓公爵合作，一舉多得，不是嗎？”

樂逸寧看向他，對他的提議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