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葉知風剛從收押上仙的監獄裏出來,他們把之前帶回來的哪吒單獨關在了其中某一個密閉的房間裏。哪吒一直沒有醒,不過這不重要,他清醒與否對與他們要做的事情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天帝是沒有被關押在這裏的,他畢竟是纣絕的哥哥,此時纣絕沒有經別人的手,而是親自處置了天帝。葉知風有些好奇,他只是在外面遙遙望過一眼天帝的容貌,與纣絕幾分相似,只是纣絕風流,天帝則十分的穩重,永遠是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挂在臉上。
葉知風心裏呵呵一笑,他還能悲憫誰呢?世人走投無路之時只求蒼天護佑,但是這個“天”,恐怕自己也救不了自己了,所以他臉上的那份悲憫被葉知風解讀成為了一種頹敗。因為在整個過程中,天帝甚至都沒有與纣絕有過什麽旗鼓相當的交手,就被人一路平推了進來,他的隕落故事裏面連兵敗如山倒的那份悲壯都不曾書寫過。非常平靜,非常短暫的就過去了。
葉知風試想過很多情節發展,只是現實卻走了最順利的一條。
他匆匆經過幽靜的長廊進入到了原本屬于天帝的辦公室——現在那裏端坐着纣絕。他沒改口對于纣絕的稱呼,纣絕也懶得提這些事情。一個稱呼不足以代表什麽,平時怎麽叫現在還怎麽叫,纣絕對那虛空寶座沒興趣,哪怕他現在站在人間的泥濘土地中,不照樣還是手握三界的至尊神明麽?
纣絕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老遠就聽到了腳步聲。他與葉知風糾纏數十輪回,不要說區區腳步,未見其人都能從呼吸中辨別出哪個是他。葉知風的手剛擡起來要在門上扣,纣絕就張口說:“進來吧。”
葉知風推開門,進去之後将門反手帶上,在距離辦公桌大約一米的位置站定,微微欠身,恭敬地說:“師父。”
纣絕頭一歪,話也沒說,問他做什麽。
“外層屏障已經打開了百分之九十。”葉知風說,“玄氣也差不多要被抽幹了,其他準備工作停當。師父,您看我們何時進行下一步?”
纣絕想了一下,說:“不急,等他們來吧。”他指的是楊戬一行人。
“他們來的了麽?”葉知風說,“情況對他們來說可不友好,怕是……”
“我也好奇。”纣絕不鹹不淡的說出了這四個字。葉知風一向認為纣絕運籌帷幄,很多尚未有定論的事情在纣絕這裏是不成立的,他總有确切的答案,并自信滿滿。可他忽然說,他對那幾個入侵者的結果感到好奇,這就是怪事了。
葉知風不解的表情落入了纣絕眼中,他笑笑,難得好心情的解釋說:“我見過太多太多肉身成神的人了,似乎進化史就應該這麽書寫,可我很少見到由神退化成人。只有那些因觸犯天規戒律而被貶入凡間的,但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一個神會主動站出來說,我要當一個人。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放棄比得到更難。”葉知風知道纣絕不是在問他問題,所以他沒有過多思考,只憑借着真實的想法說,“既然能長生不老高高在上,又何必退回去受輪回之苦呢?”
“這算是一個理由,你說對了一半。”纣絕站了起來,在寬大的辦公室裏漫步,“剩下的一半,不過是一己私欲罷了。”
“私欲?”葉知風叫纣絕給難住了,“神哪裏來的私欲,不是無情無欲麽?”
纣絕說:“自己騙自己吧,一張冰冷的面具帶久了,就以為自己真的是那樣子的了。神不會放棄自己高貴的身份而甘願為人,回去太難了,也太痛苦了。有些東西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大家彼此揣着同一個表情,安安穩穩的度過幾千年不就好了麽?可是那些東西一直藏起來會爛掉的,一個兩個都是如此,最終拖垮了天界可不是我,是他們自己。”
“您的意思是……”葉知風揣測,剛要說出來,纣絕笑着打斷了他,兩根手指在嘴唇間一碰,輕聲說:“不可說。”繼而他轉過身去,雙手背在後面,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戶看着外面裸露的太空景象,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所以我很好奇,在誘因被放大到極致的時候,他會選哪個呢?”
他親手布置給楊戬的禮物,不是千方百計的阻攔,而是因為一時好奇的測試,這個天上地下最為堅韌不催的勇猛戰神,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呢?
纣絕非常期待結果。
不知何時,楊戬把郁琛壓在了地上。
郁琛兩條光裸的腿一直纏着楊戬不放,後背沉浸在被汗水淋濕的地面上,雙腿加緊在楊戬的腰側,他沒什麽太大的力氣盤上去,只能用手臂勾着楊戬的脖子分散一些身體的重量。楊戬的氣息噴在郁琛的臉上,有些癢,更惹的他面頰緋紅,像是喝醉,又如同溺水,急不可待的等着對方的施救。
楊戬的頭垂着,距離郁琛始終有一段距離,他的汗落在郁琛的耳側,一手撐着地板,一手按在郁琛肩膀上,心裏有一團火,可是燒不掉亂麻一樣的情緒。
郁琛擡起頭蹭了一下楊戬,像是等待交配的野獸在驟然停止之下的催促,鼻翼微張,說道:“楊戬,弄我。”放在平時,郁琛是不會跟楊戬說這麽直白的話的,他心情低落時會說一些無傷大雅的不要臉的話掩飾自己,多數時候還是要點面子的。現在不成了,他沒了心智,完完全全就是退化成了會發情的獸類,沒什麽可以救他,只有楊戬。他腿上稍微用力,屁股就擡了起來,貼着楊戬的下`身磨蹭,口中發出迫切的呻吟,但一點也不夠。
楊戬的頭更低了,就快碰到了郁琛的嘴唇,郁琛張開嘴露出了一小節舌頭,楊戬一陣頭暈目眩,他狠狠搖了搖頭,手從郁琛的肩膀上挪到了胸口上,看似愛`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受不了了,在搭上自己千年修行的之外的一個選擇,是先結果了郁琛。
斬斷他眼中所見一切欲孽的根源是最為理智的辦法,能夠将損失降到最低。楊戬拼盡最後的力氣,按在郁琛胸口的手掌指縫中冒出了微弱的藍光,如同一團冰冷火焰,不大,卻可以瞬間燒盡薄如紙片的生命。
欲界這門檻兒,郁琛注定是跨不過去了,他楊戬在那門前打轉徘徊,備受煎熬。他不想親眼看見這一幕的發生,從而閉上了眼睛,那火焰越燒越旺,郁琛本就發熱,又無理智,一時半會兒意識不到楊戬所作所為,還傻乎乎的擁着楊戬,要親他的臉。
他們的關系極盡扭曲。郁琛是愛楊戬的,為什麽愛,愛到什麽程度,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也想不明便。為何最初的一飽眼福貪戀美色會發展成這樣呢?他可真的為了這朵高嶺之花搭了好幾條命進去,若說自己只是随便喜歡喜歡,也太不值了。楊戬看郁琛總懷揣心事的眼神的時候,帶了幾分探究和置身事外的好奇心。他不會輕易推翻自己的意識形态,更不會因為一個小小人類的捧心獻寶就動了凡情。他能為了某些目的施舍給郁琛一點點他以為的“感情”,可他最終還是處在一個冷漠的位置,自以為旁觀者清。
楊戬從沒懷疑過自己,包括有時候冒出來的對郁琛的愧疚、擔憂、煩亂……他都沒有懷疑過。而現在,他腦海中一片迷茫。
他所堅信的到底是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壓在郁琛胸口的手在抖,臉上也露出了極為痛苦的表情,活生生的……像個人一樣。
“對不起……”楊戬緊咬着牙齒艱難突出三個字,他想一狠心斬斷三千煩惱絲,打定主意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手一用力,可又松了。
因為後悔也是一瞬間的事兒。
楊戬睜開眼睛,正對上郁琛毫無保留的對視,他慌亂的把手挪開了,因為太過緊急力道反噬了回去,叫他洩氣一樣的趴在了郁琛身上,頭壓着郁琛的胸口。
耳邊緊緊相貼的,是郁琛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的,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而他剛剛差點就讓他永遠停止下去了。
楊戬大汗淋漓,苦笑一聲。情`欲讓他狼狽至極,可殺欲何嘗不會讓他萬劫不複?兩個念頭之間從中作祟的,歸根結底是一念私欲。
什麽戒律,什麽無情,不就是自視清高矜持的自私麽?怕被拖拽回苦難的人間,所以提早豎起一塊牌匾來生人勿進。他們每一個都是如此的,端着一個身份笑看紅塵,覺得那些都是愚蠢無知的,可是沒人想過,他們為什麽會這樣。
“郁琛,我每次都沒能救你于水火。”楊戬的手指細細的劃過郁琛的臉,低聲說,“這一次,怕是連我都出不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欠你的,可能要還不上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覺無力,心口燒的一片火熱,眼睛也是,又燙又沉。
房間裏的燭火漸漸熄滅,一片黑暗之中,撲鼻香味兒濃郁的連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郁琛早前脫在角落的衣服堆裏發出了陣陣微弱光亮,白色的,淡淡的光圈向外擴散,如同一個信號發射器在孤獨的宇宙中尋找同類。
光圈帶出來的頻率波動穿透了他們的身體進入了大腦,楊戬覺得燥熱的內心平靜了一些,他拾起力氣擡頭看郁琛,郁琛攀附在他身上的四肢垂了下去,頭往邊兒上一歪,沒了動作。
黑暗之中有隐隐的轉動聲,他們身下的地面被經緯線切割開,頭頂也是,前後四周漫無邊緣,恢複了最開始的進入時的樣子。
楊戬感受到氣力回來了一些,欣喜若狂,即便不知道為什麽在最後關頭發生了改變,他也懶得去想了。從郁琛身上滾了下來,非常平靜的看着暫無意識的郁琛,心中開心,也害怕。
他不知道郁琛醒來是不是還會記得這些事情,亦不知郁琛是否會察覺他曾動過殺意。他頹廢的站起來,取了衣服蓋在郁琛的身上。一時緊迫的事情過去了,可他們還沒完全走出去,楊戬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
其中一件兒接觸到郁琛的身體之後發出了吱吱的聲音,緊接着那個叫楊戬讨厭的金屬音出現了。
NO.4張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系統好複雜,我差點被他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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