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入局6
幽幽的燭光照亮了青年溫順和雅的臉龐,蒼白的臉頰上是淺淺的笑容,他走進來,反手将牢門關上,掩唇咳嗽了幾聲:“阿垣,有沒有受傷?”
紀垣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臉,直到系統幹咳着提醒ooc傾向,才從一種被天雷劈了一下的震驚感裏抽出神來。
他也不毛骨悚然了,又看了兩眼青年,發現這人的神情姿态同記憶裏的人确實有所不同,才壓下翻騰的心緒,戳戳系統:“這誰?”
系統道:“你英年早逝的三叔的大兒子,叫紀琛,性格不錯,對原主很好,咱可以抓緊利用一下他逃出去。”
系統介紹的空檔裏,紀琛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看鎖着紀垣的鎖鏈,臉上浮上擔憂之色,蹙眉道:“二伯做得太絕了,外頭只是傳着些風言風語,他就立刻要把你送到正道聯盟受死……”
紀垣思考了片刻,目光再次在這張熟悉的臉上頓了頓,才開口道:“堂兄,我爹呢?”
紀琛猶豫了一下:“就在不久前趙洋突然暴斃身亡,外頭傳了些風言風語,趙家來了這兒一趟……大伯為了保護大家,跟着趙家的人去了南池。”
紀垣隐約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間,任務欄突然刷新了:救出紀玹(0/1)。tip:無時限,必做任務。
紀垣:“……”
系統:“……節哀。”
并不知道紀垣一瞬間經歷了怎樣的絕望,紀琛的眉頭蹙得愈緊,捂着唇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會兒,開口帶了淡淡的血腥氣:“明日一早二伯就會派人送你去南池,趙家的人在那兒等着,他們不會聽你解釋的……阿垣,你別擔心,我叫阿深去二伯那兒偷鑰匙了,以他的身手應該不成問題,今夜你就離開陽寧,去晉河江家求助。”
紀垣問了系統紀家人的關系情況,沒有搭腔,只是低聲問:“堂兄,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紀琛的身體不好,疾病纏身,從某個方面來說,同完全不能修煉的原主同病相憐。他聞言笑了笑,道了聲“老樣子”,又扭過頭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湧起一抹病态的潮紅。
系統觀察了一下,嘆氣:“這人的命比原主的還差,注定是個活不長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嘆,沒想到像是踩到了紀垣的尾巴,他炸毛似的在心裏冷冷喝了聲住口,看着紀琛,緩緩道:“二叔與我爹素來不和,幾乎可說水火不容,他現在暫代家主之職吧?要我去送死,沒有人可以阻攔。堂兄,你回去吧,若是讓二叔知道你想放我離開,你和阿深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系統大驚:“你不要命了?我可沒辦法給你開金手指到了地兒大殺四方救出你爹,只能在你和你爹共赴黃泉時念個往生咒超度一下。”
紀垣抿了抿唇,充耳不聞。
他在系統那兒聽到不少,紀玟為人自私冷漠,當初同原主他爹搶家主之位搶得頭破血流,最後敗陣,對原主他爹和原主心懷怨恨已久,連帶着對站在他父親那邊的三叔一脈也極為厭惡。
這要是被紀玟發現紀琛的小動作,原本吊着的一條命估計得去半條。
不是不想利用紀琛逃出去,反正任務沒有時限,逃出去才好從長計議,只是……面前這人雖然從性格神情上都同他記憶裏的人完全不符,可這張臉簡直一模一樣,他有點下不了手。
紀琛搖搖頭,神色堅韌又柔和:“我沒事,你放心。大伯待我和阿深親如生父,如今你們有難,我怎可能坐視不理。”
紀垣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多謝堂兄。”
有點詭異的巧合,生着這張臉的,無論是在他原來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都是家族裏唯一一個願意拉他一把的。
紀琛還想在說些什麽,後頸突然被人一砍,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紀垣得到系統提示,并不驚訝,擡眸看了看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的俊俏少年,猜出這大概是紀琛的親弟弟,沉聲道:“小心點,別讓人發現你們來過這兒。”
紀深撇撇嘴,嫌棄地看了眼懷裏的兄長,“用得着你說?這蠢貨天真的以為憑我的身手能在紀玟那兒偷來鑰匙,未免太高看我了。”
他的語氣惡劣,動作卻很小心翼翼,将紀琛往懷裏帶了帶,盡量将他舒服點靠在自己的懷裏,又擡頭暼了眼紀垣,“不好意思了,我哥救不了你,我也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系統唉聲嘆氣,碎碎念個不停:“完了完了,你死定了,到了南池你百口莫辯,直接就會被咔嚓了給姓趙的殉葬。”
紀垣懶得理它,他沒ooc,系統倒是ooc了,一開始那個冰冷無情的系統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紀深轉身就走,走到門邊時,步子一頓,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轉了轉,漫不經心地道:“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提點你一句——明日是紀山押送你去南池,紀山這人……你小心點。”
紀垣點頭。
地牢裏很快便恢複死一般的寂靜。
系統安慰道:“你也別太絕望了,說不準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
“系統……”紀垣糾結了一下,小小聲,“紀琛……是不是也是穿越的?”
系統沉默了一下,語氣仿佛是在同傻子對話:“當然,不是。”
“哦。”紀垣低下頭,“我給你說過的吧,我在心甘情願跑去當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前,其實還是挺努力的……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剛開始我完全不信任他,後來他為了救我死了……紀琛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系統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道,“節哀。”
兩條鹹魚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漫長的黑夜漸漸過去,紀家的人進來押紀垣離開時紀垣差點睡過去。
和紀垣想象的有點不同,紀家并不準備禦劍帶他直接去目的地,而是備了車馬從山路出發,他被關進一個囚車裏,一路被颠得肺都要出來了。
紀垣被抖得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要死不活地靠在鐵欄上,還有空吐槽:“好低端!”
系統冷冷道:“你還指望人家禦劍嗖地一下就到了?這麽急着送死不如我給你判個ooc來得快。”
紀垣幹咳:“我這不是好奇嗎,來了這麽久都還沒感受過禦劍是什麽感覺……”
“啧。”系統的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啧,沉默了一下,給面前的傻狍子分析,“看起來全天下都以為葉鈞遲是你姘頭,紀家是怕葉鈞遲來劫人才悄悄出發的吧,也不知道葉鈞遲現在怎麽樣……”
意識到自己順口說漏了話,系統立刻閉嘴,祈禱紀垣別發現。
紀垣也沒那麽好糊弄:“葉鈞遲?大兄弟怎麽了?”他細細回味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難道是我的血?葉鈞遲這麽久沒來找我算賬,是出事了?”
“放心,人家是魔君,死不了。”
紀垣只能低頭畫圈圈。
正是七月份,天氣炎熱,太陽落到裸露的皮膚上不亞于被滾油燙了一下,這支秘密押送紀垣的紀家車隊由紀山領頭,十幾個人護着,雖然都是修真者,過了半天還是呼哧呼哧地喘起氣來,一個個無精打采。
紀垣縮在蓋了牛皮的鐵欄裏,悄悄扒開一條縫暗中觀察,正巧看到紀山的背影。系統看了看紀山背着的劍,又啧了一聲:“還以為紀玟會忍不住誘惑偷偷收了這把極品寶劍,沒想到有點智商,知道這把劍不能留。”
紀垣正要回話,紀山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突然回頭看過來。紀垣連忙把縫一遮,縮回角落:“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覺得這個紀山很危險。”
系統沉默了一下,再次幽幽嘆道:“德國骨科。”
紀垣:“啥意思?”
系統正直且嚴肅:“來,我們繼續讨論怎麽逃出去。”
紀垣:“……”
不知道是不是紀山發現了紀垣在偷窺,沒多久就讓車隊停在了一個比較開闊的林地裏休息。車隊從一大早就出發,現在已經臨近黃昏,衆人都松了口氣,分派好各自的任務,準備在此停留一晚。
紀垣剛否決了“色誘這堆糙漢子讓他們自相殘殺漁翁得利逃出去”這種腦殘提議,包裹得嚴密的囚車突然一亮,紀垣擡頭就撞上了一張有些陰郁的俊容,差點沒控制住打個哆嗦。
紀山盯着面無表情的紀垣,眸中有火光閃動,聲音低低的:“阿垣,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高貴冰冷如高山雪蓮的。”
……媽的什麽破比喻。
紀垣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系統,他是不是有病!”
系統:“嗯,得去看德國骨科。”
紀山盯着紀垣,目光由癡迷轉向陰沉沉的偏執:“你就像雪一樣……我一直都舍不得駐足,每次看到你,我都自慚形穢……可是你居然被一個肮髒的魔族玷污了。阿垣,你太讓我失望了。”
“……”紀垣依舊黑人問號臉。
紀山卻突然動手,将囚車的鎖打開了。旁邊有人看到,疑問還沒出口,紀山已經冷冷地看了過去:“我帶他去方便,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過來。”
被紀山拽着手跌跌撞撞地往樹林深處走去,紀垣已經反應過來,瑟瑟發抖:“……不是吧?這倆不是堂兄妹,啊,堂兄弟嗎?”
系統的語氣裏充滿了同情:“那個為你而死的同父異母弟弟,你真覺得人家對你只是單純的兄弟之情?”
紀垣:“……”
猜到了紀山想做什麽,紀垣猛地掙紮起來,紀山臉色一厲,幹脆擡手就要打昏他,紀垣掙紮得愈發激烈,正要哭嚎着向組織求救,以保自己的晚節,耳邊忽然響起一聲低低的嗤笑聲。
他聽到了,紀山自然也聽到了,立刻擋在紀垣身前,看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厲聲喝到:“什麽人!”
程咬金?
紀垣第一念頭飛過,發覺這聲音有些熟悉,立刻打了個哆嗦。
夕陽已經西下,林中光線昏暗,從樹下慢慢走出來的男人,更像是從黑夜裏跋涉而來,身形修長,唇角帶着三分笑意,眸中卻冰寒一片。
他對着紀垣揚了揚下颔,聲音懶懶的:“他男人。”
紀垣:“……”神他媽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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