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童年
宋夏拟好了訴狀書,走出書房,準備讓倪丞佑看一眼。走出去發現倪丞佑此刻正在廚房做晚飯。茶幾上的食物已經被整齊地擺放好,客廳的衛生也已經收拾幹淨,剛才的混亂場面已然消失,房間裏整潔了許多。
“你要不要來看一眼訴狀書?我剛剛已經拟好了。”宋夏走到了倪丞佑的身邊。
“好。”倪丞佑放下手裏的刀,和宋夏來到書房。
一進書房,倪丞佑就被一屋子的書驚住了。書房裏四周牆壁上都安裝了書架,整個房間的設施都是紅木材質的,古香古色,釋放着古樸的書卷氣息。
“這些書都是你看過的?”倪丞佑在書架前面緩慢地踱步,內心感嘆着宋夏竟然真的是一個學霸。
“你來看一眼。”宋夏無視倪丞佑的提問,把筆記本電腦屏幕轉到倪丞佑的方向 。
倪丞佑潦草地看了兩眼,“你發給武媚吧,你們倆商議,我實在看不懂這些。”
宋夏心中生出一絲無奈,轉頭将訴狀書發到了武媚的郵箱裏。宋夏想着像倪丞佑這種法律意識淡薄之人,在娛樂圈中竟然沒有被賣,還真是一個奇跡。
“出來吃飯吧,我做了蒜蓉龍蝦。”倪丞佑向宋夏發出晚飯邀請。
沒有人能在疲憊了一天之後拒絕得了龍蝦大餐,宋夏關上書房的門坐到了餐桌前。
倪丞佑把龍蝦搞得有模有樣,還做了一份土豆泥沙拉當作配菜。
“你的主業其實是廚子,副業才是做演員吧。”宋夏看着眼前的龍蝦覺得很有食欲,“要不要喝點酒?”
“你不會又立刻斷片吧?”倪丞佑想起宋夏醉酒的速度,頓時心有餘悸。
“應該不會。”宋夏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是整個酒櫃中最貴的一瓶。
“這麽好的酒都舍得給我喝?”倪丞佑把酒倒入醒酒器中。
“再好也只是一瓶酒,再說得配得上你做的大餐啊。”宋夏彎彎的眼角透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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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蝦很好吃,宋夏不得不感嘆倪丞佑在做飯方面的卻有兩把刷子,如果他演技能有廚藝一半精進,估計早就成影帝了。
“看得出來高律師很信任你啊,能讓你這麽年輕的女孩獨挑大梁處理案子。”倪丞佑覺得氣氛有些冷,開始和宋夏聊天。
“你這是在誇我嗎?”宋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紅酒。
“你能力确實很強,之前就有所耳聞。”
“不敢當。”
“你是一畢業就去了高律師的律所嗎?”
“嗯。”宋夏有些不習慣被別人打探自己的事情,敷衍地回答倪丞佑。
“據我所知高律師的律所可是很難進的,沒打贏過幾場硬官司,是不可能去他那裏工作的。”倪丞佑開始試探宋夏。
宋夏停下了手裏的刀叉,意味深長地看向倪丞佑,眼神裏透露出警惕。
“熟人介紹。可以嗎?”宋夏深情突然變得冷漠。
倪丞佑感覺到了宋夏情緒的變化,便不再繼續過深地打探,悠哉地喝起了紅酒。
“你為什麽會去寧醫生那裏?”這會輪到宋夏發問。
“其實我覺得我沒什麽問題,就是持續性失眠,寧醫生說我有童年創傷,還說我抑郁,但我覺得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不過你也知道,明星嘛,沒有點心理問題看起來才不正常。”倪丞佑把自己的病說得雲淡風輕。
可能別人聽到這話會覺得倪丞佑是在開玩笑,可宋夏知道,一個病人能說出這一切,讓自己的傷口暴露在外面,讓他人知曉,已經是莫大的勇氣了。她就不曾擁有這樣的勇氣。
“那就為了我們能夠恢複正常幹一杯吧。”宋夏向倪丞佑舉起杯子。
倪丞佑和宋夏碰了一下酒杯,瞬間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第二天一早,宋夏起來的時候,發現倪丞佑正靠在沙發上貼着面膜,“起得夠早的了。”
“壓根兒就沒睡着。”倪丞佑看了一眼宋夏,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套裝,像是去參加葬禮一樣,“你這麽早就去上班?”
“我去辦點事情,沒事的話你去看看你家門口還有沒有人,沒人的話就趕緊搬回去。”宋夏一邊說一邊穿上高跟鞋。
“我勸你還是換雙鞋。”倪丞佑漫不經心地朝着宋夏說。
“我腳上的傷口都愈合了。”
“不是,你沒看見外面在下雨嗎?”
宋夏聽了倪丞佑的話這才意識到,原來外面在下雨。
又是讨厭的下雨天,宋夏最讨厭下雨天,因為一切糟糕的事情,都發生在下雨天。
宋夏從鞋櫃裏換了一雙運動鞋,拿着雨傘離開了家。
宋夏開車來到了墓園,來的路上順便買了一束鮮花。宋夏在雨中看着墓碑上男人的照片,沒有任何表情,冷漠得像是今天的天氣。
她在心裏恨着這個男人,卻總也忍不住在這天來墓園看他。宋夏曾經問過寧鈞言,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寧鈞言告訴她是因為內疚。
內疚?
宋夏不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有什麽內疚的,如果沒有他,自己的生活将會一直幸福下去。宋夏曾憤恨地叫他“劊子手”,怒喊着指責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囚禁了自己,甚至連哥哥的事情,都像是他一手操縱的,可是肖伯桀就像現在照片上的樣子,沉默地看着她,卻從不反駁一句話。
無數的回憶再次湧現上來。
宋夏一把将手裏的鮮花砸向墓碑上的照片,五顏六色的花朵瞬間散落在墓碑上,片刻間就被雨水打濕,失去了原有的生機。散落的鮮花在陰郁的環境下,顯得格外的刺眼,像是一根紮在宋夏心裏的刺。
而照片上的人感受不到面前人的情緒,依舊溫柔地望向宋夏,仿佛并沒有因為她的舉動而生氣。
宋夏扔下鮮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墓園。她驅車來到了一座大廈,下車後用手整理了一下被淋濕的頭發,推門走進了大廈頂層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的椅子上,正坐着一名和宋夏差不多年齡的女孩,面龐稚嫩,目光中卻透露出兇狠,眼睛死死地盯着宋夏。
宋夏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見肖媛媛的場景,那時候的她們,都還是天真可愛的孩童。
那時候宋夏十一歲,正在上四年級,放學後還沒走出校園,就看見一個小女孩蹲在操場的一旁團着雪球,寒冷的天氣中,連一只手套都沒戴。
“你怎麽一個人蹲在這裏,不戴手套不冷嗎?”宋夏走過去,遞給她一只手套。
“他們都不跟我玩,他們都讨厭我。”小女孩很情緒很低沉,沒有擡頭,也沒有接宋夏遞來的手套,用手指不停地戳着剛才團好的雪球。
“他們為什麽不跟你玩?”宋夏也蹲下來團了一個雪球,放在了那枚雪球的旁邊。
“因為我戴了這個,他們笑我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小女孩伸出手臂,棉服外套袖子上戴着一個黑色的“孝”字。
“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不跟你玩,我和你玩。你快把手套戴上,要不該凍壞了。你叫什麽名字?幾年級的?”宋夏說着把自己的手套戴在了小女孩的手上。
“我叫肖媛媛,二年級了。”小女孩擡頭,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宋夏。
“我叫宋晚秋,以後你就和我在一起,看他們誰敢欺負你。”說着拉着肖媛媛朝大門走去。
“哥。”一出校門,宋夏就朝盛夏撲了過去。盛夏正在念初一,每天放學都會來門口接她放學,然後一起回家。
盛夏一把接過宋夏的書包,看見她身後跟着一個個子比較小的女孩,正拽着宋夏的衣角,畏手畏腳地不敢上前來。
“肖媛媛,這是我哥,他叫盛夏,你別怕他,有他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肖媛媛這才敢擡起頭,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很多的男孩。
“你們兩個小鬼下次早點出來,別讓我在外們等這麽久。你家住哪裏?”盛夏朝着肖媛媛問。
肖媛媛報出家裏的地址,原來肖媛媛的家和宋夏的家離得很近。從此以後,宋夏和肖媛媛每天都一起上學和放學。
一個周末的傍晚,宋夏和哥哥從游泳館回來,一推門就看見了坐在沙發裏的肖媛媛,驚喜地立刻沖了過來。
“你怎麽在我家啊?”宋夏一邊激動,一邊被盛夏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
“我爸爸帶我來的,我都不知道這是你的家。”
“你爸爸?”宋夏在客廳巡視了一圈,也沒有看見人。
“爸爸,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晚秋姐姐。”
這時,宋夏看見一個男人和自己的父親一起從書房走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肖伯桀。眼前的男人穿着西裝,身形高挑,周身散發着難以靠近的嚴肅。宋夏要擡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肖伯桀溫柔地朝宋夏笑着,蹲下來看向她,“原來你就是晚秋啊。你好啊,小晚秋。”
十一歲的宋夏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今後會和這個男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也想不到自己會經歷如此痛苦的一段人生。
宋夏收回思緒,望向眼前的肖媛媛,走進了這間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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