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離開

盛夏沒有說話，屋子裏一片死寂。

宋夏擡起頭望向盛夏，卻發現他緊閉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樣。

她當然知道盛夏在裝睡，如果可以，她願意給盛夏思考的時間，來想清楚兩個人今後該以怎樣的關系來相處。

宋夏醒來的時候，盛夏已經不在身邊了。宋夏突然有些心慌，光着腳沖出卧室，發現盛夏正在廚房做早飯。

吃早飯的時候，兩個人都異常的沉默，宋夏一邊叼着面包，一邊看着書上的英文單詞。

“晚秋。”盛夏先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宋夏沒有擡頭，眼睛一直盯着書。

“晚秋，我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食言，但是咱們倆是兄妹，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可是我已經愛上你了，我不想只當你的妹妹，并且咱們倆也不是親兄妹，我也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其實宋夏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局，可是她不會輕易放棄的。她覺得盛夏也是愛自己的，只是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者是有意逃避着她的感情。

“晚秋，你還小，有些情感搞不清楚這很正常。愛有很多種，我們之間的親情也是一種。”盛夏面露難色，不知怎樣和宋夏解釋。

“我覺得搞不清楚的人是你。”宋夏把書裝進了包裏，摔上門離開了家。

之後，盛夏開始刻意和宋夏保持距離。他将母親曾經住的那間卧室收拾出來，打算和宋夏分開睡。

“你什麽意思？”宋夏回來發現卧室裏盛夏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就連床上的被子也消失了。她推開另一間卧室的門，看見盛夏已經把他的東西都搬到了這裏。

“你馬上高三了，需要好好休息，我怕在一個房間會打擾你，覺得還是先分開睡比較好。”

“可是我自己會睡不着，會做噩夢。”宋夏最不願意看見的一幕還是發生了，盛夏因為那句表白，開始疏離自己。

盛夏沉默着，不知怎樣面對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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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望着盛夏自責的表情，轉身回到了卧室。

深夜，盛夏一直坐在床邊沒有睡覺。他打開着卧室的門，聽着宋夏屋裏的動靜，擔心宋夏會因為不适應而睡不着覺。

突然間，一聲慘烈的尖聲叫從宋夏的房間裏傳了出來。

盛夏立刻一個箭步沖了進去，打開燈，看見宋夏縮在床上的角落裏，雙手抱着頭，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盛夏趕緊上前抱住宋夏，低聲一遍又一遍地喚着宋夏的名字，試圖讓她恢複清醒。

宋夏擡起頭，驚恐的臉上混合着汗水和淚水。

“你來幹什麽？”宋夏的嗓音很沙啞。

“做噩夢了？”盛夏慌亂地用手擦拭着宋夏臉上的淚水。

“為什麽你們都要離開我？”

宋夏眼神裏滿是失落，她無助地看向盛夏，巨大的悲傷噴湧而出。

“對不起晚秋，對不起……是哥不好，不應該扔下你一個人。”盛夏再也忍不住，抱住宋夏不住地和她道歉。

可宋夏就像被掏去了靈魂一樣，一動不動地任由盛夏抱着，一臉麻木，眼神空洞，沒有了希望，也沒有了光亮。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宋夏發現，盛夏的東西又原封不動搬回到了卧室中。宋夏被噩夢驚醒，還是會鑽到盛夏的懷裏，盛夏還是會和從前一樣，抱着她睡一整夜。

當宋夏發現，利用這種方式可以獲得盛夏的關注之後，她開始變得叛逆，成績也一落千丈。盛夏只能從學校裏找了一個成績很好的學長，每天晚上來給宋夏補習。

宋夏發現，每次補課，盛夏都不允許她關卧室的門，而且還會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監視着她，這一切都讓宋夏很開心。她覺得自從開始補習之後，盛夏不再回避她，每天會早早地回到家裏。并且宋夏發現，如果自己和學長有一些親密的舉動，盛夏會很生氣。他會在補習結束之後，陰沉着臉教育宋夏，讓宋夏和學長保持好距離，不要做過分的舉動。

宋夏見自己計謀得逞，便開始變本加厲。她開始在補習的時候關上門，故意讓盛夏為自己擔心。并且她還會當着盛夏的面前，有意無意地和學長做一些親密的舉動，有的時候補習結束之後還會送學長下樓。

盛夏這天從學校回到家中，正準備着晚飯，突然從窗戶看見宋夏從一輛摩托車上下來，而開車的人，正是給宋夏補習的學長。兩個人站在摩托車旁有說有笑，盛夏隔着窗戶都聽見了兩個人的笑聲。

“哥，學長等一下來給我補習。”宋夏一邊吃飯一邊和盛夏說。

“你剛才和誰一起回來的？”盛夏一臉嚴肅地看向宋夏。

“你看見了？”宋夏眼神上挑，透露出一絲得意。

“你們倆什麽時候走得這麽近了？”

“他來接我放學，有什麽問題嗎？你不來接我，還不允許別人來接我了？”宋夏不斷地挑釁着盛夏的底線，她要的就是讓盛夏發怒，讓他吃醋，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承認對自己的喜歡。

“從明天開始，停止補習，你也不許再和他私下有來往。”盛夏此刻已經有些發怒，但是盡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憑什麽？我和他相處得很愉快，他起碼不會像你這樣道貌岸然，不會心裏明明喜歡我，卻刻意和我保持距離。對了，他說今天晚上有話要和我說，你猜猜他會說什麽？”

“宋晚秋！你才十八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盛夏被宋夏徹底惹怒了。

“所以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和我發脾氣？是哥哥在教育妹妹，還是……你在吃醋？我已經成年了，和誰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你是我哥哥，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除非……你承認你也是喜歡我的。”

“宋晚秋，我現在沒有在和你開玩笑！別和我提什麽你已經成年了，我不能限制你自由這一套！我一天是你哥，我就要管你！就要對你負責！不允許再和他來往，我最後再說一次！”

盛夏此刻充滿了壓迫感，宋夏見到盛夏發怒的樣子瞳孔微震，感到有些害怕。

“你為什麽就不能承認，你也是愛我的呢？”宋夏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絕望。

“一個正常的哥哥，是不會愛上自己的妹妹的！宋晚秋，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可我就是愛上你了！我就是一個愛上了自己哥哥的變态！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麽要每天晚上摟着我睡？為什麽要控制我和誰談戀愛？為什麽為了我放棄更好的大學？你是不是忘了你不是我親哥，你對我沒有義務！爸媽已經死了，你可以一走了之的，不是嗎？那你為什麽又留在這裏不離開！”宋夏已經失去了理智，沖着盛夏歇斯底裏地吼着。

盛夏感覺到窒息。這段時間他試着做了很多努力，想要和宋夏保持距離，讓兩個人恢複到曾經的狀态。可是宋夏不斷地挑戰着自己的底線，讓他越發失控。

盛夏不想和宋夏發生争吵，推開門離開了家。

盛夏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眼前卻浮現出了五歲的宋夏，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将一塊大白兔放在自己手心上的畫面。

如果沒有宋夏，自己可能還會在孤兒院孤獨地生活下去，沒有溫暖，沒有關心。是宋夏主動牽起了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家，改變了他的人生。

盛夏起身去貨架上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結了賬想要回家。突然間，大雨傾盆而下。

他們誰也不會想到，這場争吵，會是成為他們今生最懊悔的事情。

當盛夏用滿是鮮血的雙手捂住宋夏的眼睛時，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為了宋夏，可以如此的義無反顧。哪怕是犧牲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辭。

宋夏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回到了家裏，雙腳已經被高跟鞋磨得紅腫，腳後跟滿是血跡。

手機一直在震動，宋夏将手機從包裏拿出來，發現已經有二十多通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趙棣打過來的，還有幾通是楊尋和武媚。宋夏看見到未接電話的列表裏，并沒有倪丞佑打來的電話，心裏不免生出一絲失落。

宋夏從包裏拿出那副手套，來到洗手間，小心地揉搓着上面的污漬。可是放了很多洗衣液，上面有些污漬還是去不掉。

宋夏無力地蹲坐在地上，她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變成了這副樣子，永遠在傷害那些真心愛着自己的人。盛夏也好，倪丞佑也好。

她對倪丞佑心理造成的傷害，就宛若手套上的污漬，即使自己再努力，用盡各種辦法，也依舊是去不掉。

宋夏下了樓，來到倪丞佑家的門口。門口處有一雙運動鞋，正是倪丞佑今天穿的那雙。宋夏站門口，擡起手想要敲門，可是手懸在半空中，怎麽也敲不下去。

宋夏不禁問自己，自己為什麽要來找倪丞佑。要和他為自己剛才的行為道歉嗎？道歉之後呢？繼續給他希望，然後心安理得地接受倪丞佑對自己的好嗎？

這樣對他不公平。

讓一個人無條件、不計回報地愛另一個人，這太殘忍了。

在宋夏的印象裏，倪丞佑是那個充滿陽光、潇灑不羁的少年；是那個扛着美女從水裏出來的，奉行着“及時行樂”，游蕩在花叢中的花花公子；是那個不願意顯露自己夢想，實則熱愛電影事業的電影人；是那個看似玩世不恭，卻願意為村民建設“露天影院”，陪鄉親們一起看電影沒有架子的“大明星”；是那個自己身處黑暗，卻願意給別人帶去溫暖和希望的朝陽。

那雙懸在半空的拳頭，最終沒能落下。

“對不起，倪丞佑。”宋夏對着空氣說出了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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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向你又來一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