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年夜

徐文磊愣了一下,然後一臉黑線,嘴角抽搐,滿滿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婦兒樣。

攤上了這麽一個天天以坑他為樂的老大,他早就認命了。

岑歌一臉驚詫地看着晏冷,心想這厮的膽子怎麽這麽大,不怕真被徐文磊看出什麽嗎?

“你不怕?”岑歌一把把晏冷從地上拉起來,不可否認的是,剛才晏冷那麽做的時候,他的心髒自然而然地停了一拍,然後就砰砰砰跳個不停,他幾乎以為徐文磊聽得見。

“怕什麽?這世上,人們最不相信的往往就是真話。”晏冷順勢從地上起來,嘴角上帶着些意猶未盡的笑意,如果剛才算是演戲,他們兩個就算假戲真做了,戲是給給別人看的,可反應卻都是真的。

“算好了?”

晏冷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

算是算好了的,可當他說出口的時候,又何嘗沒有破壞和爆裂的因子在作祟,他甚至巴不得徐文磊知道,巴不得徐文磊告訴天下人。那一刻,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這是他的岑歌。

在醫院裏看着岑歌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就已經再也壓制不了心裏如滔天巨浪般的占有欲。

回到學校後,晏冷無時無刻透露出來的神情舉止都好像實在告訴別人,他戀愛了。這所有的一切,他有何嘗沒有引起晏家注意的意思。

他若是想要隐藏,他可以做得更絕。他可以做到和岑歌在一起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他也可以一直忍到大權在握的時候再公諸于世,如果他想,誰都不會發現,他的面具,誰都勘破不了。

可他做不到,岑歌也做不到。

因為他在成功做到晏家族長之前,就會被逼着娶妻生子。他做不到一面娶妻生子做掩護,一面還要冠冕堂皇地說他和岑歌是真愛,娶妻只是掩飾,他從來都沒有愛過那個女人。他不屑于這樣做,也不能這樣做,因為岑歌将是第一個不同意的人,岑歌會離開。

他們兩個都是純爺們,不能抛下的還有責任。他們在一起是因為愛情,可若是以愛的名義折斷翅膀,丢掉尊嚴,那麽最後不過只剩下兩個結果:就此分開,或是郁郁而終,沒有第三種可能。

可這兩個結果都不是他們能接受的,他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時的快感,而是真真正正的一輩子。

所以,他只能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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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歌,原諒我,一定要原諒我。

時間過得飛快,随着99年新年鐘聲的敲響,江州市滿天小雪的飄飄灑灑,大紅燈籠的挂上又摘下,還有一周的時間,他們就要重新回到學校,迎來高考的百日沖刺。

而99年的大年夜,晏冷帶着岑歌回到了家裏,和去年一樣。

飯桌上,晏媽還是一臉心疼地給岑歌夾菜盛湯,一邊還說着“哎呀,這孩子真讓人心疼,胃出血,可不是小病啊!哎呦,一個大小夥子,比我高一個頭呢,還不能吃肉……這真是,小岑啊,來,多喝點湯,羊肉湯,很補的,對胃也好……”只是,晏媽的話聽在了岑歌的耳朵裏,卻是一層一層的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臉色愈發得蒼白,漸漸的沒了血色,泛青的血管都暴露出來,惹人心疼。

晏爸的态度,怕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只有晏媽還蒙在鼓裏,對他那麽好,岑歌覺得自己竟是這般的十惡不赦,平生第一次想要落荒而逃,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繼續坐在這裏被這樣的關愛。

這樣的關心,自己配嗎?

母親的關愛從來都是岑歌心底最深的渴望,可如今,他卻不敢回應,甚至不敢去看晏媽的眼睛,那裏面毫不作僞的關心讓他竟是那麽得自慚形穢。

最難的人,卻是岑歌。

晏爸微皺着眉,神色難辨,哪裏還有大年夜的喜悅氣氛在?突然,晏媽在桌子下輕輕地戳了一下晏爸的腰,然後轉臉對岑歌一臉溫柔地笑着“小岑啊,吃菜呀。”

晏爸一臉苦笑地看着妻子,不過總算不再是剛才的面無表情。

晏冷在桌下輕輕地握了握岑歌的手,發現岑歌的手是意料之中的一片冰涼,全是冷汗。

很少有男人的手是這樣子,可晏冷知道,岑歌就是這樣,心裏越難過,臉上就越冷,可手也越涼。

晏冷看着岑歌另一只緊緊攥着褲子不斷發抖的手,和臉上那不能再勉強的笑容,晏冷心裏一痛,他的私心,怎麽可以讓岑歌來承擔?

晏冷,你混蛋!

晏冷舉起了酒杯,和晏媽碰了碰杯子,頓了頓,然後舉到了晏爸面前,躬着身子,一動不動。

晏爸的視線從面前的酒杯移到了岑歌的臉上,一強一弱,明明自覺平生從不欠人分毫的岑歌在晏爸審視和懷疑的目光下卻是潰不成軍,可又不敢移開,強迫着自己忍着心裏的愧疚,只是手越來越冷,心也越來越涼。

不被他們祝福,也不被他們喜歡,晏冷,我們該怎麽辦?

去年的時候,岑歌的嘴裏像抹了蜜一樣甜,哄得晏媽樂得不行,晏爸也是那樣善意得對待,可今天……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也無話可說。

不能說,更不敢說。

他真的,把她當成了媽媽,可這一切還能有多久?當她知道真相的時候,他的那些不可顯露人前的心思,是不是會變成癡心妄想?

好吧,我不會再惹您厭煩,請允許我在心裏,叫一聲:媽。我會為您祈福,祈求您福壽綿延,一生安康。過年的時候,我會在一個您看不見的地方為您守歲,也許有一天,我也可以在您生日的時候為您唱首生日歌,我只希望您別太讨厭我,雖然在您面前,我幾乎無地自容。

晏爸終于還是接過了這杯酒,可岑歌知道,喝下這杯酒以後,他們再也不會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聽着爆竹聲響,吃着年夜飯,興致勃勃地坐在沙發上因為一顆落子而忘記年齡輩分,嘴上手下鬥個不停。

岑歌不知道的是,晏冷為了這杯酒,付出了等價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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