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非是親身參與其中的人絕不會知曉。也許事後大能者推算能知曉一二，但身在其中之人也只能知道原本混亂的魔界突然有了必須遵守的秩序，為此接連動蕩了三百年。

完成這件事情，總共花了太和玉晨師徒，以及與伏羲女娲兄妹四人三百年的時間。

不斷的有人嘗試去打破這突然冒出來的規則，但迎接他們的無一例外都是天雷——修為不濟的死了，修為高的倒是能扛下天雷，但卻扛不住來自魔界本身的排斥，再也沒法在魔界待下去。

他們用自己的事例向衆人證明了魔界規則的不可動搖。

“但也并非是不能打破。”太和道，觀世書已經被取下來了，如今正被她拿在手中。“就本質上來說，我們設定的這些規則都是銘刻在魔界本身上面的——”

“如果魔界都沒了，這些規則自然也只是無根之萍而已。”

假如有人能強過魔界本身，以及魔界之主，自然能夠無視一切，肆意妄為——

做什麽都可以。

“後事如何，其實都不重要。”女娲道，“如今我們已經達成了目的，也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太和附和了一句，心想這話說的也是。魔界的規則已經确定，就算之後被人崩毀，現在他們所得到的收獲也是真實無虛的。

總之，短期目标已經完成了，就算更加重要的長期目标失敗也能接受。

畢竟現在已經撈回了本。

随着太和心中思緒變化，那本書狀法寶也在她手中潰散，最後重新化作了三道流光，分別落入了各自的主人手中。太和手中握着沖陽尺，對女娲說道：“我欲要與師尊一起離開，不知姐姐如何打算？”

女娲回頭，看了眼正在收尾的伏羲，說道：“我這次收獲頗多，想要先回鳳栖山去閉關一段時日。”

“啊……這樣的話，我與姐姐怕是不能同行啦。”太和道。

魔界事了，仙魔戰終，大家基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元始和老子這三百年來也一直有在看顧他們妹妹，不過現在他們已經先走一步回昆侖山去了。

Advertisement

之所以沒有三清同行，完全是因為玉晨思及他們之前是從東海進的魔界，那邊怕是還有些事情要收拾，便換了念頭，沒有和兩位兄長一起回昆侖山，要往東海走一趟。

當徒弟的太和自然跟着自家師尊走。

伏羲女娲要回鳳栖山的話，和她自然走的不是一條路。同行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提前道別再約一下下次再見這樣的。

雖然這個下次再見的約定似乎也并不是很有必要。

太和為了近距離觀察被改造成功之後的魔界變化，拿到第一手情報資料，于是把自己的小號孤真君留在了魔界當觀察員。而女娲畢竟是走造化之道的女神，對這種形态新奇的生命是真的很沒有抵抗力。

研究欲也是完全壓不住。

所以其實她也有化身留在魔界。

同在一處，自然天天都能見面。

玉晨道：“看來你已經有了想法。”

“是早就有了，在拿到沖陽尺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念頭……魔界不過是一個試驗點罷了。”太和說道，“我在這裏成功了，利用觀世書在魔界上銘刻了規則，強行使魔界有了秩序……誠然，我因此而大為獲利，但我想要的并不是這個。”

玉晨早知道太和的心思，也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女仙道：“無需太過急切。如今仙魔大劫方止，衆人必然會對魔界多有關注……你終究有達成心願的那一天。”

洪荒到底不是魔界這種小地方。

誰知道洪荒上頭藏着多少大能呢？同樣的事情，在魔界太和拉上小夥伴就能去做，在洪荒就不行，而是得展現出提議的優越性，讓大家都贊同這個理念，讓諸位神聖們一起推行這個計劃。

只是想要說服諸位同道，只用言語當然不行，還得有事實案例——而如今有了魔界這個例子在，日後太和想要在洪荒推行自己的“天道”理念也會順利許多。

畢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了對比自然就有了高下之分。

想要做成這件事情需要時間和耐心，還有更多的努力和付出……但太和願意為此付出。

不過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畢竟是長遠之事，太和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魔界的變化。

如今也并非是合适的時候。

太和跟随玉晨原路返回洪荒，當初靈寶君進魔界的地方是那賊子的靜室，出來自然也還是這裏。

沒了主人之後，這靜室也就恢複了尋常模樣，看起來十分的簡單樸素。只是因為之前有人在此交手，也使得此處有些損毀，看着倒顯出幾分破敗。

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玄機。

“外頭就不是這樣了。”玉晨俯身撿起石臺邊上的一柄拂塵掃了掃塵埃，見太和好奇，便為她說明了一番這裏的布置。

靜室之內的禁法不必多提，早已毀在了之前此處主人與靈寶君等四人的交戰之中，早早布置好的法寶也被用過了，太和是親身領教了的，沒必要再說一遍。玉晨只提了那些沒能被用上的那些暗手，又讓太和瞧瞧外頭的陣法。

太和依言而行，探出神識卻關注外頭的情況。

靜室的外頭被布置了陣法。

玉晨長于陣法劍道，太和是玉晨的弟子，這兩樣也是她接觸最多的。她于此道不算是很有天賦，但看的教材和案例多了，也算熟能生巧。況且外頭的法陣無人主持還被截斷了靈力運行，基本就相當于一張陣圖攤在眼前，個中精妙與巧思毫無遮掩的展露出來。

她要是再看不懂，那就實在太辜負師尊的多年教導了。

層層疊疊的都是禁制，層層疊疊的盡是殺機。

太和贊了一聲，又道：“的确是精妙的布置，構思也甚為巧妙。只是用的太過套路，倒失之靈巧，反而顯得僵硬死板了——而且，這也不像是适合放在海上用的陣法。”

玉晨心道這陣法原本就和東海沒什麽關系，口中卻問道：“太和，你覺得這陣法像是什麽？”

太和仔細看了看，道：“不是海……像是一條大河。”

“這是九曲黃河陣。”玉晨說道。她奪回了自己的本源，也順帶得到了仇人的一切，他的一切因果都被修改，過去與未來都成了她的附屬……修為不到的甚至都不會記得這個人，只會下意識當他是玉晨當一道化身。

仇人的記憶也只是勝利的附屬品，玉晨草草看完，也不過嗤笑一聲。

——什麽重生，不過只是一場幻夢罷了。

那家夥所謂的前世不過是盤古開天時候推演出來的一種可能，說是盤古的一場夢也錯，本質上來說不過是不存在的虛無之物，層次極低——所以才有那家夥自以為保留了前世的聖人境界卻只和她一個金仙打的不相上下的事情——之後世界毀滅了，這個可能自然也就被剪切掉了。

他是這個可能之中僥幸逃脫的幸存者，成功的進入了新天地，卻将此當作“重生”。

本想君臨天地，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後宮四散小弟死光，修為也不怎麽樣，可謂一事無成。現在更是死的幹幹淨淨，玉晨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

不過這些記憶倒也不是全然沒用，畢竟這也是一種可能——雖然這個可能已經被截斷了，但也還是具有一些參考價值的。

有時候也的确能派上用場。

比如現在，玉晨就知道了外頭那個陣法的名字，一邊清理思緒，一邊對太和說道：“這是有人觀黃河之水領悟而來的陣法，故而才叫了這個名字。”

“黃河九曲是道名景，之前我與姮娥也去看過。”太和道，“可惜那裏是龍族的地方，我們倒也不好多留。”

如今倒是沒這個問題了，三族戰敗，雖然這幾萬年大家都在打魔修，但也沒有放棄針對這壓在他們頭頂上作威作福好幾個會元的三族。如今這三家勢力衰微，又各自在之前的戰役之中元氣大傷，都在忙着舔傷口，怕是沒什麽興風作浪的心思。

“久聞東海美景，不知師尊可願與我一同觀賞一番？”

玉晨自然不會拒絕弟子的一片心意。

況且她與東海有些緣分——踏浪而行也的确是個新奇有趣的活動。

只是總有人要來打擾這段愉快的時光。

海上突然起了風浪，鋪天蓋地的就砸了下來。太和反應極快，掐訣止了這浪頭，還令其生生回返了過去——

砸出來幾條金仙層次、約莫是如今龍族中高端戰力的龍君，還有一只金鳌。

太和原也只是警告他們一番罷了，砸下去的只是單純的海浪，她也并未附加什麽法力在其中。金鳌背上甲殼堅硬，一點浪頭無傷大雅，倒像是見了救星一樣連連大呼“娘娘慈悲、救命”什麽的。另幾條被浪頭砸中的龍也沒什麽大礙。

龍族弄水本是本能，突然被浪頭重重砸下也沒受傷，在水中起伏一遭也便起來了。只是顯得格外氣憤，高聲道：“我等追緝自家叛逆，爾等無關之人還不速速退去！”

這話實在是很不客氣，可與三族敗落之前相比卻已經是非常有禮貌了。曾經親身體驗過昔年三族是何等霸道的太和如今也算是見到了他們的敗落，她對此并無感想，頂多也就是感慨一番天地無常果然霸道行事走不遠。

心中更多的還是不快。

難得的閑暇時光被人打擾，饒是太和性情溫和也略有薄怒。女仙袖中飛出從前行走洪荒時候用的對龍法寶，而後又用縛龍索将這幾條太過聒噪的水龍都捆在了一處。那只安靜乖巧一些的金鳌倒是逃過一劫，沒有挨打，只是被玉晨召到近前，問：

“發生什麽事啦，說來與我聽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