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辯論（三）

“對！還有一個鐵證！”

“悅哥哥拿出的是鐵證，我看他這次怎麽颠倒黑白！”

“任他舌燦蓮花, 鐵證就是鐵證, 說的再好聽, 該輸還是輸！”

趙華學是主審三人裏情緒壓的最深的一個, 他不像龔校長那樣聽得如癡如醉目含鼓勵, 也不像秦德那樣面露慚愧長久不語。只有趙華學一人，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當喧嘩聲起。

趙華學說道：“申請者必須要拿出新的證據, 如果沒有的話, 這場仲裁可以結束了。”

龔校長眼底寒芒閃過，深深看了趙華學一眼。

當年, 黃月月和其麟圓桌仲裁的主審就是趙華學, 他事後看過那場仲裁視頻, 表面上看公平公正公開，但是卻總讓他覺得趙華學的立場有些問題。可惜那時候他也是副校長, 就算最後轉正，因為事情也已經過去很久，不方便舊事重提, 只能将疑慮壓下。

這次王晔和程悅的圓桌仲裁，實際上他最關注的就是趙華學！

程悅也說：“你再能說, 都是虛無缥缈, 以空論空。這是圓桌仲裁，不是大話現場，你要是推翻不了我的鐵證, 就直接開口，不要耽誤我們所有人的時間。”

王晔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他承認，剛剛他确實離題了，他啰嗦，他借題發揮，他說了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并不是顯擺他的口才好，只是……被壓抑到了極致，的宣洩。

這些年，活得憋屈，只有自己知道，即便和幺雞、瘦猴在校園裏相互扶持照顧，但是心裏的傷害卻依舊存在。

就像他說的，他不懂大家為什麽要以貌取人，就不能透過表面看看本質嗎？他也不是個讓人讨厭的性格，他學習成績不錯，也還算開朗，對兄弟也是掏心挖肺，為什麽即便這樣，還是有絕大部分的人，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決定了讨厭他呢？

他早就想要吶喊出聲，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那些讨厭他的人看看，我的心和你們不一樣嗎？同樣是人？為什麽我就要受到歧視！?

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說出這些話，也從來沒有一種方式，能夠讓所有人都認真的聽完他每一句話。心思在心裏憋得救了，就成了疾，一天天的熬着，終于讓他劍走了偏鋒。

就在那天上午，那天從學車上下來，與程悅的不期而遇。那一刻，孤單落魄的自己，和花團錦簇高高在上的程悅，鮮明的對比刺紅了他的眼睛，那些來自程悅愛慕者的譏笑聲化成了最鋒利的刀，割在他的心上，極盡侮辱的視頻更是宛如大錘，敲碎了他的腦袋。那種疼痛，讓他的心思，驀然一動。

他承認，在提出圓桌仲裁的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利用程悅講出這番話的準備，也只有将自己和備受矚目的男神捆綁在一起，才會收獲多一點的目光，才能夠讓更多的人聽自己說話。

多麽可悲。

也，多麽的爽快！

看着那些若有所思的臉，那些瞠目結舌的回應，他心裏舒坦了。

就是這樣！

就是要這樣！

說我想說的！罵我想罵的！你們盡管聽聽吧！我究竟在不在理！我就是要說暈你們！讓你們看見胖爺我就慚愧！給你們這群孫子好好的上一課！

現在，罵爽了，上實錘！

王晔站起身來，沉默地打開了一個視頻。

……

視頻裏的王晔穿着藍色的褲子，脫掉了外套的上半身是一件白色的緊身高彈衣，勒出了那圓滾滾的大肚子，還有那一節節的像是藕節一樣的手臂。

他擡起笨重粗壯的手，挺着可以裝下一個瘦小女生的大肚子，站在房間的中間，揚高下巴，閉着眼睛，一組熟悉的旋律在大禮堂裏響起。

“是無與倫比的美麗。”有人一聽旋律就叫出了歌名。

“這是什麽證據？随便找個房間，唱一首歌？就是證據嗎？”

“不止，快看左上角！”

大家很快注意到了這個視頻不同的地方，在左上角的位置上，赫然印着一個刻着證人的紅色印章！

“天網證人！”

“竟然是天網證人！”

“天網證人是最公正的！最毋庸置疑的證據！”

“快看時間，六十二天前！天吶！比程悅的證據還要早！”

觀衆席喧嘩聲起。

但是證據還沒有結束。

下一秒，之前的視頻結束，換成了新的視頻。

那是一個寫着蒙氏兄弟總公司地址的郵件，郵件的內容點擊可見，正是《無與倫比的美麗》這首歌，這首歌是以投稿的方式寄給了蒙氏兄弟公司。在屏幕的左上角，依舊有着天網證人的紅色印章！

郵件時間，六十一天前！

“鐵證被掀翻了！”

突然間，不知道從那裏傳來一聲尖叫，這尖嘯的聲音，紮得程悅一個冷顫，渾身發冷，眼含血絲。

“我不相信！”程悅雙手按在桌面，俊美的臉龐變得扭曲猙獰，“就算是天網證人也不能證明你不是抄襲者！蒙氏兄弟怎麽可能抄襲你？鴻雁老師怎麽會抄襲你？我舅舅不會害我！他說過這是為我專門寫的歌！是屬于我的歌！”

“論點重複。”王晔看向已經有些瘋癫的程悅，面無表情，“這是圓桌仲裁，程同學還是不要胡攪蠻纏，你要是推翻不了我的鐵證，就直接開口，不要的耽誤我們所有人的時間。”

同樣的一句話，他幾乎原封不動的還給了程悅。

程悅白皙的臉龐漲紅，胸口劇烈起伏着：“你是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讓我程悅抄襲你？我要外貌有外貌！要背景有背景！我舅舅是蒙氏兄弟的董事，我是蒙氏兄弟的簽約歌手，我現在已經是星球二線，你不過勉勉強強三線而已！我有必要抄襲你嗎？我就算咳嗽一聲，粉絲也能把你淹沒了！我抄襲你？哈哈哈！”

程悅說的話不但沒有為他的仲裁加分，反而讓一些人覺得他難看，沒有風度！

人家胖胖都拿出鐵證來了，你拿不出證據不說，翻來覆去的還是在同一件事情上糾纏。你不就是覺得人家胖胖不如你，沒你有靠山，沒你長的帥嗎？可是人家抄襲不抄襲和長相、靠山有什麽關系啊？而且聽了胖胖的辯論後再聽你說話，怎麽有種智商差距太大，顯得你略微腦殘的程度呢？

龔校長看程悅有些失控，急忙咳嗽一聲：“被告者你先冷靜下來，你要是拿不出新的證據，現在就可以投票了。”

“不需要證據！”

程悅站在圓桌邊上，下巴微微擡起，露出一張俊美的容顏，他環顧四周，高聲說道：“我們是熊影的學生，我們未來大部分人會走進娛樂圈，我們有些人會是演員，也會從事相關的後臺工作，我是音樂系的學生，我未來可能還是個歌手，甚至可能是個歌唱家。”

“可是無論是成為演員，還是歌手，我們的地位都來自喜歡我的粉絲，可以說粉絲才是我們成功的基礎！而粉絲從何而來？”

說到這裏，程悅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是作品！”

這話，沒毛病。

大家紛紛點頭。

只有王晔微微蹙眉。

他酷愛給人挖坑，所以深知挖坑的精華，小事說大，高帽戴上，煽動情緒，做出總結，設定規則，然後，獲得勝利。

程悅的話，無論怎麽分析，都達到了高帽戴上，設定規則的規律。

所以，接下來要把坑抛出來了嗎？

程悅嘴角浮現笑容，表情終于再次變得從容：“王學長，你給出的視頻确實是鐵證。但也只能夠證明你沒有抄襲我的歌，不能證明我抄襲了你的歌！”

“宇宙有億億人，出現相似的靈感并不奇怪，以往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天網早就有了一套相關的規則出臺，《相似作品處理發案》，其中說道，過度相似的作品，在無法确定抄襲方時，将以市場的需求為評斷，失敗者自然被市場淘汰，勝利者，長留！”

他看向王晔，一字一頓地問道：“這一點，任你伶牙俐齒，也無法反駁，對不對！”

龔校長點頭，确實有這個規則，優勝劣汰，而且天網沒有人類情感，只有規則，所以在成功申請相似作品判定之後，天網會直接抹殺掉失敗的作品，從此不能再在天網上出現。

從仲裁開始，程悅終于成功從王晔布下的天羅地網中殺出來，點出了關鍵。

龔校長的視線落在學習幹部臉上，眼中閃躲淡淡的贊賞，有來有往，辯論的結果才會清晰，這場圓桌仲裁總算有點意思了。

一千零九仲裁者面色變化，有不少一部分甚至微微點頭。

本來，他們的立場就在程悅這邊，只是程悅一直很被動，王晔又氣勢十足，此消彼長，他們心裏的天平也微微往王晔那邊偏斜，如果程悅沒有一次有效的發言也就算了，他們也就只能投給王晔一票。

好在現在程悅終于說到了一個重點，就是王晔只證明了他沒有抄襲程悅的歌，并沒有證明程悅抄襲了他，所以兩個人實際上并沒有出現勝負。同時程悅還提出，人氣才是檢驗作品的最佳市場。說到人氣，明顯無論是在學校風雲歌榜，還是天網新歌榜上，程悅都排在王晔的上面。

也就是說，王晔的歌……将會被天網抹殺！

程悅眼睛裏沒有驕傲，只有憤怒。他面對王晔本來不會有這種情緒，因為在今天以前他從未将王晔看在眼裏，哪怕王晔的歌和他的歌相似，在他眼裏也和一個礙路的狗屎一樣，他總不能去和狗屎一樣計較！

可是誰能想到，王晔一張口卻語驚四座，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好在王晔畢竟是一個人，自己卻有四個人，可能論口才未必如他那麽犀利，可要是挑出漏洞找點錯誤，倒也不是很難。

現在，他憤怒，就像是他必須要正視眼前這個被他無視掉的狗屎一樣，被對方逼得一身臭氣，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幺雞生氣的瞪了程悅一眼，瘦猴則蹙眉開始查資料。

這條規則确實是存在的，古往今來也有不少的例子，就像程悅說的，既然無法确定抄襲，就只能優勝劣汰，讓市場做出最後的選擇。

以程悅星球二線明星的身份，再加上王晔曝光長相後瘋狂掉落的粉絲，這三天已經和程悅拉開距離，能有什麽起死回生的辦法，獲得勝利？

瘦猴甚至已經決定花錢為程悅買水軍了。只是那畢竟是天網新歌榜，花費肯定巨大，如果是沒在家族失勢前，他倒是不在乎，可是現在，他也有些吃不消。

這時。

王晔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的圓桌仲裁就這樣不了了之，留着天網來做決定，是嗎？”

“當然不是。”程悅心中一跳，眼中閃過喜意，終于來了，他前面的鋪墊，都是為了這最後的一段話。

面對侮辱，他要碾壓眼前這個大胖子！他要用實力告訴這個胖子，誰才是未來的巨星！誰在是熊影的男神！誰，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他擡高頭，視線從王晔身上移開，高聲說道：“但是，那是天網的規則！我們現在正在圓桌仲裁！當然不能不了了之！

我想提醒諸位，我們是熊影人！在這裏彙聚了我們熊影的全部師生，專業的老師，專業的學生，難道都無法分辨兩首歌誰更優秀嗎？

我們用耳朵聽！用心感受！只因為我們是熊影人！相信大家經過專業培養後的音樂素養！相信我們音樂學院的老師！同時，哪怕是影視系，導演系的學生，我相信你們的眼光，也可以評判一首歌曲的好壞！”

“王晔！敢不敢，現場一比高低！”

“……”王晔沉默着，面色古怪的看着意氣風發得像是要飛起來的程悅。

要是依靠天網比勝負，他真沒有太大的把握，閻朗那邊的合約還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沒有踩上閻朗的順風車前，他想要贏程悅确實比較難。

但是現在……程悅在熊影的人氣确實很高，所以才會提議現場比拼，想要正面打臉碾壓他。事實上這也沒錯，可最大的問題是，程悅不知道他真的底牌，只要有這個底牌在，他演唱現場，就絕不會失敗！

“怎麽樣？敢不敢比！？”程悅見王晔表情變化，便以為王晔怕了。

也對！只要比現場，他程悅光是在校園的粉絲，就足夠淹沒王晔，換誰誰都怕啊！

可是他真的憤怒了，王晔的挑釁讓他覺得不給對方一個教訓，就不是他程悅！

“也不是……只是……”王晔猶豫了一下，底牌就要藏着，悄悄默默的出奇制勝，如果張嘴就一副我有底牌我不怕你的樣子，回頭萬一把人吓跑了怎麽辦？比天網新歌榜的人氣？很麻煩的好不好！

王晔越是猶豫，程悅越是緊逼。

他掩飾眼中的得意，正色說道：“不敢比嗎？行，聽說你壓上了自己的學生證，那我也壓上我的學生證，一旦輸了，我不但離開熊影，我馬上讓我的歌從天網下架！從此承認這首歌不如你的歌！敢不敢！”

“咳！”趙華學咳嗽了一聲，用眼神制止程悅。

程悅是熊影的驕子，注定未來會為熊影争光添彩的存在，雖然他也認為程悅不會輸，就怕萬一，到時候程悅的離去，不是程悅的損失，而是他們熊影的損失啊！

想到這裏，趙華學不太高興的看向了王晔，說道：“學校不承認這樣的賭鬥。”

龔校長嘆了口氣：“老趙啊，王晔也賭上了他的未來啊。”

“可這是程悅！”

“一視同仁！”龔校長搖頭，沉吟後說道，“學生，以學為本，學校，是你們成長的搖籃，在你們沒有真正成長起來之前，學校必定不會以任何的理由舍棄你們，不如這樣，我提議輸掉的人就把歌曲下架吧，在網上做個聲明道歉，校內做一次警告就好了。王晔你也把你的學生證收回去，無論輸贏，你都是熊影的學生。”

龔校長的話讓人心暖暖的，看的出來龔校長是珍惜學校裏的每個孩子，這樣的提議雖然還有些不夠，可是看在龔校長的面子上，王晔和程悅都願意退上一步。

“可以，龔校長。”程悅說。

“聽您的，龔校長。”王晔說。

“好的，你們準備一下，我們也要準備一下。”龔校長說完，高聲說道，“休息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