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娃娃臉衰神

沒找到寒辛，林宿只得又先回了出租屋。

這年頭神職不好當，其中死神、衰神還得扛着等人類死後給他們打的服務滿意分，一般來說大部分都是0分，畢竟沒人願意死，也沒人願意倒黴。

好在就算人類打了0分，整體神職評估裏也還有其他綜合考慮因素，所以雖然會因為服務對象不滿意服務，讓某些心靈脆弱的神遭到打擊，大部分的神還是能一笑置之的。

只是有些人類靈魂還會在轉世前進行投訴，比如死得太痛苦，死得太難看；又比如在心上人面前倒黴太丢面子，在宿敵面前倒黴遭到嘲笑，等等諸如此類，這些投訴訊息會計入評估報告中，比起滿意分，這些投訴才真正讓神職人員頭疼欲裂。

所以這幾年神學院的課程中又添加了一些譬如：如何讓服務對象死得不那麽難受；如何綜合環境因素，有人情味地讓服務對象倒黴，等等。

神學院論壇裏曾經哀嚎遍野，當神太難了。

相較之下，平凡之神的學科就簡單太多了。

林宿在屋裏來回兜圈，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适合的服務對象，但對方并不稀罕，如果他不能說服對方，自己就真的只能放棄了。

現在放棄他實在心有不甘，他并不是一個輕易言敗的人，再說了，自己裝得逼跪着哭着也得裝完。

“哥，”阿秀随風搖曳身姿，輕輕柔柔地道，“你有什麽心事嗎？”

“嗯？”林宿嘆氣，在窗邊席地而坐，“有啊，太多了。”

“神也有煩心事嗎？”

“當然有。”林宿笑笑，“只要存在，就會有煩心事啊。”

“可是阿秀沒有。”阿秀晃了晃葉子，“那阿秀不存在嗎？”

“不是，”林宿摸了摸阿秀的葉子，葉子尖輕輕卷起來，回握了一下林宿，林宿心裏一暖，笑着道，“阿秀天真爛漫，這樣最好了。”

“是嗎？”阿秀高興地笑起來，“那哥哥也天真爛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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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宿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林宿沒去找王小明，雖然他很想見到他，那是他的第一個服務對象，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感覺就像初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總是坐立不安，內心焦躁。

他不希望被王小明讨厭，也不希望被王小明無視，他想如同幸運神一樣，讓服務對象每天笑容滿面，為自己的到來而幸福開心，而不是……

林宿在家裏待了三天，實在坐不住了，幹脆去神學院找校長。

校長一見他就頭痛：“你不想辦法通過考核，在這裏浪費時間做什麽？”

“我也不想啊。”林宿嘆氣，拉過椅子坐下，“校長，我有疑惑。”

“有疑惑去聖堂，”校長低頭寫文件，不想搭理他，“這還需要我教你嗎？”

“聖堂解決不了我的疑惑。”

“放屁，”校長頭也不擡地說，“聖堂的救贖神都是過來人。”

林宿沮喪道：“我找到服務對象了，可是他不喜歡我，還趕我走。”

校長驚訝地擡頭：“找到了？！”

“嗯。”

校長一臉欣慰地放下筆：“那太好了，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麽？去跟他多多建立感情啊。”

“我說了……他趕我走。”

“所以你就走了？”

林宿扁扁嘴。

校長搖搖頭：“虧你還是第一名畢業的學生。”

林宿翻個白眼：“平凡專業只有我一個學生。”

校長道：“去找衰神，死神，去問問他們是怎麽被驅趕，怎麽被讨厭的，人家是怎麽堅持下來的，你是怎麽堅持的？嗯？”

林宿愣了愣，一拍膝蓋站了起來：“有道理！”

只是林宿還沒來得及找人，他與王小明之間建立的聯系就突然被觸動了。

林宿匆匆的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皺起眉。

這是……？

王小明最近很不順，自從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已注定後，他做什麽都沒有了盼頭和勁頭，也許再努力，也只能考上一個不好不壞的學校；也許再拼命，畢業也只能當一個不上不下的小員工。

這樣的未來沒有任何意義，自己莫名其妙被剝奪了競争的權利，甚至連友情參與的資格似乎都沒有了。

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王小明控制不住不去想，而他越想，他就越來越不順。

做什麽都不順，走路也能摔跤，吃飯也能打翻湯碗，暗戀的人和理發店的小女朋友交往順利，早會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吐了一地，丢臉丢到了太平洋。

月考成績不理想，從操場邊路過被籃球砸中了臉，去醫務室偶遇暗戀對象和小女朋友躲在醫務室後頭親親，簡直是雙重打擊。

他想起了林宿，難道因為他趕走了平凡神，又遇到了衰神？

他左右四望，可什麽也沒看到，心裏更焦躁了。

林宿趕來的時候，恰好碰到女生宿舍窗口上的花盆掉下來，眼看要砸在王小明身上，林宿來不及多想，直接沖下去一把抱住了王小明，花盆砸在了林宿肩膀上，随即掉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

樓上的女生發出尖叫，忙跑下來道歉。

王小明還在愣神，女生連叫了他好幾聲，他才擺擺手：“沒事……以後不要把花盆放在這麽危險的地方。”

女生看不到林宿，遲疑一下才道：“我感覺花盆好像在碰到你之前……彈開了？”

“嗯？”王小明忙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大概是風。”

女生：“……”

王小明匆匆離開，等回了宿舍，确定宿舍裏沒人，才着急忙慌地想拉過林宿看看，又怕碰痛他，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又愧疚又自責：“抱歉，你沒事嗎？砸哪兒了？痛嗎？”

林宿毫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事，我們這袍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我不是說過嗎？”

王小明看他臉上确實沒有痛苦神色，這才松了口氣，腳下發軟地坐進椅子裏：“這是怎麽回事？我最近很倒黴，你不是說我跟幸運無緣，跟災禍也沒關系嗎？”

“本來是這樣……”林宿說着，眼神複雜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王小明狐疑地跟着他轉頭去看，之前明明什麽都看不見，這時候卻突然看到窗外漂着一個渾身冒黑煙的……“人”？

“進來吧。”林宿啧了一聲，“我又不是幸運神，不會被你那些東西影響的，不用擔心。”

對方聞言，這才小心翼翼從窗口爬了進來，等他站到王小明面前了，王小明才發現這“家夥”還不到自己肩膀高，穿着一身黑袍，頭上帶着黑兜帽，完全看不見臉。

無視他身上仿佛要着火一樣的黑煙，王小明遲疑地問：“這是……衰神？死神？”

“衰神。”林宿道，“死神有鐮刀，你漫畫白看了？”

王小明：“……”

“服務對象30008號您好，”這位衰神的聲音脆生生的，小心道，“我是您本次的服務衰神，工號208566號，我将服務您七十二個小時，七十二個小時之後我将離開，等您去世後，您可對我的服務進行打分，滿分五分，您也可以對我的服務進行投訴，不過得等到您去世以後。”

王小明：“……”

林宿：“……”

王小明看了看林宿，又看了看衰神，眼神不言而喻——你看看別人的專業态度，你再看看你。

林宿也随即想了起來，自己跟王小明打招呼的時候，第一句話是：“嗨。”

林宿尴尬地想挽回自己的顏面：“你們又不能讓人類看見你們，這話是你臨時編的吧？”

“當然不是。”被質疑了自己的專業态度，衰神挺了挺小胸脯，“這是上崗前都會專門培訓的，雖說大部分人類看不見我們，但也有靈感強的人類是可以看見我們的。還有，如果我們主動和人類建立感知，他們也能看見我們的，你不就是嗎？”

王小明聞言皺了下眉。

主動建立感知才能看見？

林宿為什麽要主動讓自己看見他？如果他看不見，林宿就這樣讓他平凡一生也沒問題，反正自己也不知道。

林宿惱火道：“我沒有上崗前培訓。”

衰神一下蔫了回去，小心翼翼道：“抱歉。”

林宿：“不說這個了，你怎麽會來？我才是他的服務神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啊，”衰神從袍子裏摸出一張名單，“我沒找錯人啊。”

一個人一生裏可能會遇到很多個神職人員：幸運神，戀愛神，衰神，劫數神，死神，等等。

但平凡神是特別的，一旦被平凡神跟上，其他的神幾乎就與這個人無緣了。

林宿很是奇怪，圍着衰神轉了一圈：“你叫什麽？第幾屆的？怎麽這麽矮，你畢業了嗎？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不是！”小矮子衰神像被踩了尾巴毛，跳着腳道，“我就這麽高！我畢業了！我和你是一屆的！”

林宿驚訝挑眉，小矮子将兜帽幹脆拿了下來。

王小明有些詫異，他以為神要麽就威嚴高大上，要麽就是林宿這樣長得俊秀好看，就是有點缺心眼呢，沒想到還有娃娃臉這一款的。

小矮子衰神從嫩臉來看只有十三、四歲，一頭雪白白發，眼睛很大，睫毛很長，臉蛋因為激動而泛出一點紅暈，看着無比可愛。

“我□□生，”小矮子氣呼呼道，“不準說我矮。”

“好吧春生，”林宿道，“你回去問問你們隊長，名單是不是搞錯了。”

春生撓了撓臉：“隊長出任務了，這幾天不在。”

林宿一愣：“你隊長……該不會是寒辛吧？”

“啊，你認識寒隊？”

林宿皺起眉，隐隐覺得有些事不大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