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離開溫喻他們之後,蘭斯沒有再停留了,他一直往西邊游,游了一天之後,他終于到達了水母口中的“夕陽海灣”。
而蘭斯之所以那麽肯定自己到達了夕陽海灣,是因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這裏是所有船的墳墓。
而沉船,是夕陽海灣的标志。
蘭斯下潛到海底,被海底下面無數的沉船震驚。
他之前想過這裏是什麽樣子,猜測夕陽海灣裏面說不定也就是沉了幾艘大型船只,然後被水母它們誇張了一番罷了。
而實際上,這裏的情景遠超蘭斯想象:
大大小小的沉船布滿了海底,一層接一層堆疊,最下面的沉船布滿了鐵鏽,殘破不堪。
最上面的一層沉船看上去也有些時日了,上面長滿了各種海生生物,比如藤壺。
而且,有的看上去是被什麽東西暴力拉扯下來的,中間一截硬是癟了下去。
很多海魚在這些廢墟裏面穿梭,看樣子它們已經适應了這裏無數的沉船,見怪不怪了。
蘭斯在這些廢棄的船塢裏面游了許久,心中沒來由地感到害怕——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麽多船,肯定是需要時間積累的吧,那麽,他從那天游輪失憶到現今變成人魚,這中間,到底過了多少年呢?
會不會,他只是自以為睡了一覺,而實際上,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呢?
蘭斯想吐,那種陡然被時光抛棄的孤獨感和恐慌感一下子籠罩在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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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趕緊弄清楚,那天游輪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于是,蘭斯只能勉強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開始下潛,試圖從一堆廢棄的沉船裏面找到他記憶當中的游輪。
唯一讓蘭斯值得慶幸的是,他還記得自己的游輪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如果需要尋找的話,他只需要找到船頭上印着“瑪麗王後”這個名稱的船就好。
然而,在這麽多廢棄的沉船裏面找到一艘船,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蘭斯從白天一直找到了夜晚,一直都沒找到。
夜晚來臨後,縱使蘭斯視力再好,也沒法分清藤壺之下的字跡,蘭斯只能放棄。
他轉而想找到一處合适的船艙,去裏面睡一晚上。
這些沉船雖然時間久遠,但是裏面的配置都還在,對于蘭斯而言,這裏是最好不過的睡眠之地。
打開船艙的門,進去,再找一下床鋪在哪裏,這樣的動作,無疑能給曾經是人類的蘭斯最大的慰藉。
蘭斯是這麽想的,所以,他格外地注意挑選他今晚準備去睡的船只。
哪怕是個沉船。
在這一堆廢鐵裏面找了半天,蘭斯沒找到滿意的船艙,他思考了一會兒,往這堆廢鐵墳墓的邊緣游去。
游了沒一會兒,蘭斯意外地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沉船。
這個沉船小小的,應該算是個小型的游艇。
而且,最讓蘭斯滿意的是,這個小游艇還挺幹淨的,附近也不是全是亂七八糟的垃圾。
就它了。
蘭斯十分高興,立刻下潛,游到了這艘游艇旁邊。
出于謹慎,蘭斯圍繞着這艘游艇轉了一圈,确認附近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也從游艇的窗子往裏面看了半天。
等真的确定不會有什麽威脅後,蘭斯上去,游到甲板上,找到游艇船艙的門,一拉——
沒拉動。
咦?
這游艇的封閉性也太好了吧?
蘭斯感到疑惑,他再次用力去拉了一下門,還是沒有打開。
難不成,是因為液壓的原因?
蘭斯想了想,覺得有可能。
他瞧了眼旁邊的玻璃門,決定去敲碎玻璃門,從玻璃門那裏進去。
于是,蘭斯又從游艇上游了下去,轉身游到旁邊,準備找找地上有沒有大石頭。
找了半天,蘭斯找到一塊石頭,他抱了起來,一回身,準備直接用這塊石頭敲碎玻璃門——
蘭斯沉默了。
不是他的錯覺吧,他怎麽覺得這艘游艇,好像往旁邊移動了一段距離。
而事實上,蘭斯感覺沒錯,因為附近的海水變渾濁了些,明顯有移動的痕跡。
可是,沉船還能自己跑嗎?
蘭斯不信邪,他抱着石頭移近了這艘游艇,猶豫了半晌後,他抱起石頭,砸到了游艇上面
“duang”
海底傳來一聲悶響。
石頭晃晃悠悠地落下來。
沉船沒動。
蘭斯看着船身上被他砸出來的一個坑,忍不住咂嘴了咂嘴。
可惜了,這艘游艇還挺漂亮的。
既然沉船在他的驗證下沒有跑,那蘭斯繼續往前湊。
結果在蘭斯距離游船還有五米的時候,整艘船動了。
整艘小游艇,在蘭斯的注視下,突然擡高,然後“嘩啦啦”往旁邊平移了十幾米。
蘭斯:“……”
天啊,船原來也是能長腳的嗎?
不等海洋裏面的海水重新變澄澈,蘭斯興致勃勃地跟了上去。
而只要蘭斯往船這邊游,這艘奇特的小游艇就會“站”起來,然後“铛铛铛”往旁邊平移。
簡直就像是生怕蘭斯靠近一樣。
來回搞了幾次後,蘭斯沒崩潰,這艘游艇倒是先崩潰了。
它“咚”地一聲,狠狠往下一沉,看樣子是不準備跑了。
蘭斯挑挑眉,他游到距離這艘船十幾米的地方,一圈一圈地游着,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
而當他游到船的側面的時候,兩把紅光锃亮的大鉗子,“咔”的一聲就從船底下冒出來,“咔嚓咔嚓”就往蘭斯尾巴上剪。
蘭斯吓了一跳,立刻靈活地在這兩把鉗子之間來回穿梭。
虧得人魚的動态視力,蘭斯輕而易舉地躲開了“咔嚓咔嚓”的鉗子,還用自己的尾巴,把這兩只大鉗子弄得在半空中亂舞一通,差點“自相殘殺”。
【你奶奶個熊!】
蘭斯的耳鳍張了張,他以為是自己錯覺。
【你他娘的不知道這是我家嗎?】
那道暴躁的聲音突然從船底傳來,【把老子的家砸了,還不走,想幹嘛?】
蘭斯愣了一下,卧槽,船成精了。
不對,這種狀況,他是又碰上海怪了嗎?
正當蘭斯不知道如何回答之際,整艘小游艇側翻了一點點,從船底露出鉗子主人的真容——
一只巨大的寄居蟹。
準确來說,是一只能夠填滿游艇的巨大寄居蟹。
這個寄居蟹看上去脾氣很暴躁,出來之後,兩只鉗子張牙舞爪地亂舞,一口一個髒話:
【我日——】
這句話還沒說完,寄居蟹看到了,漂浮在它眼前的,是一條白色人魚。
蘭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白色的尾巴晃來晃去:
【對不起,我現在就離開。】
寄居蟹兩顆豆豆眼碰了碰,兩只鉗子慢慢地垂到海底,本來暴躁的聲音,立刻硬凹溫柔:
【日頭很燦爛啊,今兒。】
然後寄居蟹霸氣地回複道:
【作為老子的魚,怎麽能對老子道歉呢?】
蘭斯:“……”
現在是晚上啊!哪裏有太陽?
寄居蟹嬌羞地搓搓鉗子,說:
【你他娘也覺得這艘船不錯嗎?哈哈,老子就說老子的眼光不錯!】
它還特別小心機地補充了一句:
【作為老子的魚,你的眼光也很不錯。】
蘭斯抽搐了一下眼角,他實在無法想象,竟然有一天他會遇上一只這麽奇特的寄居蟹。
李雲龍式霸道總裁嗎?性格真特別。
蘭斯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寄居蟹:
【很抱歉我打擾到你了,我去找另外一個地方休息。】
【不會不會,怎麽會呢?】
寄居蟹“唰”的一下從船艙裏面出來,然後以特別豪邁,但又特別紳士地用鉗子往小游艇內部指了指,
【你喜歡這裏的話,老子,把它讓給你啊~~老子的魚值得最好的。】
蘭斯這才發現,這艘小游艇就是看上去完好,而實際上,裏面已經被寄居蟹掏了個空,什麽都沒有了,黑漆漆的。
【不了,我想,這不适合我。】
蘭斯瞧了瞧寄居蟹,不知道為什麽,他硬是從一只螃蟹的臉上,看出了“谄媚”二字。
【也是哦,你看起來太小了。】
寄居蟹兩顆豆豆眼碰在了一起,它打量了一番蘭斯,最後發現就算把蘭斯整個人塞進去,都沒辦法填滿這個窟窿,不禁有些遺憾,
【他娘的,文化魚就是不一樣,又小又可愛,說話都細聲細氣的。】
作為一只寄居蟹,身上背着的殼子肯定是不大不小剛剛适合自己的才好啊,背那麽大幹嘛?
蘭斯覺得,再這樣下去,他有點怕寄居蟹忽然從船艙裏面掏出一個意大利炮。
于是,他沖寄居蟹敷衍笑笑,準備離開。
【哦,對了,我想,這個可能适合你。】
寄居蟹驚呼一聲,它重新回到窟窿裏面,然後在蘭斯震驚的視線中,它拖着這個小游艇在海沙裏面漫步,揚起一片灰塵。
【不、不用麻煩了。】
蘭斯看着寄居蟹離開的身影,心底發顫,
【我自己随便找一找就好,不用你操心了。】
【都來老子的地盤了,老子自然是要罩着你的。】
寄居蟹橫行霸道,果不其然,是個海底悍‘匪,【老子的魚,老子負責。】
真的霸道總裁。
蘭斯甩了甩尾巴,猶豫了片刻,看看寄居蟹身上的船艙,一咬牙,跟在了它的身後。
準确來說,蘭斯是跟在寄居蟹身上的這艘小游艇身後,他問:
【你一直都在這裏嗎?】
【也不是。】
寄居蟹拖着游艇,來到一堆廢墟前兩只大鉗子開始咣咣咣地在裏面撈東西,
【老子原來沒這麽大的,一個貝殼就夠,但沒想到突然有一天起,我開始天天變大……狗日的,%……&,我放在哪裏呢?】
寄居蟹看樣子脾氣很暴躁,一言不合就開罵,滿嘴都是和諧詞彙,但它罵了沒多久,突然意識到旁邊還有個蘭斯——
寄居蟹卡殼,然後重新溫聲細語地對蘭斯說道:
【因為後來長得越來越大,我必須找到能容納自己的殼,所以,來到了這裏。】
它終于意識到,剛才一連串的髒話,可能傷害到了它在蘭斯這個“文化魚”心裏的形象,随後又文鄒鄒地學着蘭斯說話。
蘭斯一臉驚恐。
這只是個螃蟹啊,螃蟹為什麽也這麽會變臉?
此時,寄居蟹從廢墟裏面拖出一個比這游艇更小的船,十分高興:
【找到了,你看這個怎麽樣?這是我曾經用的殼。】
蘭斯往那艘船看了看,發現這艘船雖然小,但是比寄居蟹身上的更豪華,好消息是,船艙上面住人的地方沒有被破壞,他可以住進了。
【我想這個行。】
蘭斯繞着小船游了一圈,十分滿意于上面沒有長滿綠色的水草,裏面沒有奇怪的生物。
【嘿嘿。】
寄居蟹高興地碰了碰鉗子,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老子特別珍惜我的東西,這殼雖然我不要了,但是老子都有好好地清洗的。】
蘭斯沖寄居蟹笑笑。
雖然這寄居蟹行事還有口癖奇怪了點,但,它至少真的沒有惡意。
随後蘭斯從這艘小船的門口進入,在裏面游了一圈後,他又出來,好奇問道:
【這裏就你一個嗎?】
沉默一陣,寄居蟹縮回了殼裏,它有些傷感地回道:
【對頭。老子的兄弟姐妹都死了,因為海底那個奇怪的光球。然後,老子就随着洋流一直飄啊飄,飄到這裏來後,就不走了。】
【那你知道這裏為什麽這麽多船嗎?】
蘭斯越發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不如去問那只章魚。】
寄居蟹晃了晃鉗子,口器碰撞在一起,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裏的船都是那只大章魚拖過來的,這些,都是它的戰利品。】
戰利品?
蘭斯的瞳孔在那麽一刻放大——
這個意思,是海怪在獵殺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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