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二天,卡爾來看蘭斯。

他來的很早,頭一次來的那麽早。

在泳池邊,卡爾對蘭斯囑咐道:

“今天我要去值班,所以你得一個人待在泳池裏面,不要到處亂跑哦。”

蘭斯坐在泳池邊,對着卡爾翻了一個白眼。

卡爾:“……”

抹了一把臉,卡爾感嘆道:

“你這個小祖宗,真的是只有老大能治你。”

感嘆完以後,卡爾把手裏的魚羹遞給蘭斯,又給蘭斯準備了一些零食,還給蘭斯搞了一個屏幕,能讓蘭斯看完昨天沒有看完的宮鬥劇之後,他才再次離開。

不論怎麽說,卡爾對蘭斯的照顧,還算到位。

等卡爾離開之後,蘭斯迅速從泳池裏面出來,他立刻游走到別墅的玻璃門那裏,飛快地按下密碼,打開密碼鎖,然後游走了進去。

客廳裏面依舊擺着他之前曾經待着的玻璃箱,蘭斯在別墅裏面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了之前用來蓋住玻璃箱的黑布。

照着蘭斯的計劃,他應該現在自己翻到玻璃箱裏面,把黑布蓋上,然後等玫瑰到來,把這個玻璃箱郵寄到海邊,然後讓就能返回大海了。

可是,剛坐到玻璃箱裏面,蘭斯攥着手裏的黑布,就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唔,為什麽他一直有不好的預感?

想了想,蘭斯決定還是先尊重一下自己的直覺,于是他從玻璃箱裏面翻出來,拿着黑布有點不知所措。

要不,他還是等着玫瑰來了再說?

做好決定之後,蘭斯決定自己待在客廳裏面坐一會兒,等玫瑰來了,給她開門。

然而他屁股在地毯上還沒坐熱,蘭斯就聽到別墅的大門忽然響了一下,有人進來了。

那人進來之後,并沒有出聲,而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蘭斯呆滞了幾秒,等反應過來之後,迅速從客廳那裏的玻璃門溜了出去,“嘩啦”一聲跳入了泳池裏面。

不對勁,有點不對勁。

如果是卡爾回來的話,卡爾絕對不會站在門口沉默不言,他總是蹦蹦跳跳,嘴裏哼着蘭斯聽不懂的歌;

如果是玫瑰的話,玫瑰沒有別墅的鑰匙,她絕對不會直接進來,她應該還需要蘭斯給她開門;

快遞員?

誰家快遞員能直接進到房子裏面來?

那會是誰來了?

蘭斯沉在水底,思考着會不會是小偷進來了。

如果小偷的話,那這小偷很膽大妄為啊,直接進軍屬區偷東西,就不怕被軍隊的人抓住嗎?

為了躲避來人,蘭斯把自己沉在水底,想給進來的人裝作家裏沒人,也沒人魚的假象。

水下,蘭斯靜靜地趴在泳池壁上,他試着偷聽外面的動靜。

結果進來的那人似乎對別墅裏面的布置不太熟悉,先是在別墅裏面轉了一圈,随後腳步聲音消失了。

蘭斯豎起耳鳍,大氣都不敢出,他祈禱着這個不速之客趕緊離開。

同時,他也很疑惑,那人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他什麽都聽不到。

然而,下一秒,“噗通”一聲,一個重物落水了。

這聲“噗通”離得蘭斯很近,就像是那人知道蘭斯在下面偷聽,然後在蘭斯所處的位置,專門躍入水中一樣。

蘭斯被吓了一跳,由于泳池裏面泡沫四起,他也來不及看清楚跳入水中的那個人是誰,他剛準備從之前他待着的地方游開,就被跳下水池裏面的那人摟了一個滿懷。

“ai——ya——”

蘭斯感受着身後那人溫暖的胸膛,吓得在水裏用魚尾巴到處甩身後的那人。

然而那人對甩在自己身上的魚尾巴視而不見,他輕笑一聲,強硬地拉着蘭斯往上游。

不消片刻,一人一人魚從水裏面破水而出,蘭斯一臉懵逼,他用蹼爪全程撓腰上橫亘的手臂,卻忘了自己沒有指甲之後,傷害力基本為零。

卧槽,這是專門來偷魚的嗎?

由于那人是從背後抱住他的,蘭斯根本就沒有看到那人是誰,又氣又怒之下,蘭斯決定豁出去了。

他猛地在那人懷裏弓起了身體,一個“鯉魚彈跳”,躍了起來,用自己的長長的尾鳍,糊了站在他背後的人一臉魚尾。

那人估計也沒想到蘭斯竟然用這種方法,吃驚之下,他松開了手。

蘭斯趕緊抓緊機會,回身看看究竟是誰。

如果他真的對自己不軌的話,蘭斯決定,把他拖下水,淹死他。

結果,一回身,蘭斯看見,在自己身後的,竟然是溫喻。

蘭斯:“……”

溫喻被蘭斯糊了一臉魚尾,他也不生氣,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對着蘭斯,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還不錯。”

也不知道溫喻所說的“不錯”,究竟是指蘭斯能夠扇他一臉尾巴解困這個方法不錯;

還是指蘭斯用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再次證明了,他的身嬌體軟。

蘭斯怔怔地看着溫喻,蔚藍色的瞳孔放大又縮小,彰顯着他內心的不安和激動。

他的耳鳍垂下又張開,尾巴在水裏幾乎停止了擺動。

這麽久了,終于見到了溫喻,蘭斯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心理。

他既高興又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剛才差點吓死了。

溫喻看着蘭斯的眼眶紅了,他也是怔愣了一下。

片刻後,溫喻終于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着實吓到了蘭斯,于是連忙上前,捧住蘭斯的臉,小心翼翼地接下蘭斯眼角滑落的一顆珍珠,低聲說道:

“抱歉,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wa——”

蘭斯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這是什麽驚喜?明明是驚吓!

他剛才真的以為自己又要被陌生人抓走了。

溫喻被罵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湊過來,親了一下蘭斯的額頭:

“以後不會了。想我嗎?”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蘭斯眼眶裏面的淚水就止不住了。

他當然想,想溫喻,更想溫瑟,他想回到海洋裏面,陸地上雖然曾經是他生活過的地方,但是他對這裏現在只有害怕和恐懼。

你怎麽現在才來?

蘭斯忍不住叫了一聲,然後洩憤一般地咬在了溫喻的肩膀上。

溫喻則是被蘭斯這一口咬懵了。

他身上的軍裝厚實,蘭斯的這一口根本就咬不到他,不痛不癢。

但是他也是知道蘭斯在洩憤,于是只好長嘆一聲,抱着蘭斯,任由蘭斯對着他的肩膀磨牙。

蘭斯一邊磨牙,一邊哭,哭了一會兒,他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麽,松開了嘴。

他放過了溫喻,然後蘭斯用兩只手捧着自己的眼睛兩邊,接下最後幾顆珍珠。

“怎麽了?”

溫喻被蘭斯這種奇怪的動作給弄呆住了,他問道。

蘭斯把最後幾滴眼淚擠出來後,他把手裏的珍珠遞給了溫喻。

唔,還是塞在溫喻的口袋裏面吧。

“你這是在……想用珍珠抵債?”

溫喻看着蘭斯忙活,竟然一秒理解了蘭斯的意思,頓時一頭黑線。

蘭斯嚴肅地點頭。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哭出來的珍珠能賣多少錢。

然後,他伸出手,指了指遠方。

“想回大海?”

溫喻挑眉。

蘭斯大力地點頭。

“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

溫喻的眼眸深沉下來,“我光是買你,就花了兩個億。”

但是我之前救了你啊。

蘭斯以為溫喻在回絕,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朝溫喻委委屈屈地張開了嘴,展示了一下自己被磨平的牙齒。

溫喻看了看蘭斯的牙齒,眼眸中的暗色越發深沉,他幫蘭斯合上下巴,在蘭斯期待的眼神中,語氣陡然冷下來:

“要不是你去海面的話,你根本就不會被抓。”

蘭斯:???

他去海面時去救小虎鯨啊,為什麽不怪捕捉他的人類,要來怪他自己?

難道小偷偷別人家就時理所當然,不去怪小偷,而是去怪被偷的那家人沒做好安保措施嗎?

見蘭斯看他的眼神滿是不敢置信,溫喻沉默了幾秒,随後他才不管蘭斯怎麽想呢,氣哼哼地抱着蘭斯坐到了泳池邊,然後把蘭斯整個人翻了一個身,放到了腿上:

“不論怎麽說,你得吸取一點教訓!”

蘭斯一臉懵逼地被溫喻翻了一個身,他躺在溫喻的膝蓋上,魚屁股朝上。

“啪啪”

魚屁股上頓時傳來兩聲響。

蘭斯呆滞了。

他被打屁股了。

他這麽大,算上真實年紀,都差不多快到百了的人,被打屁股了。

臉一下子漲的通紅,蘭斯也不管不顧了,反正他認為溫喻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直接開罵:

“ka——wa——”

………………8

“別以為我聽不懂你在罵我。”

溫喻拍了幾下,松開了桎梏蘭斯的手,他冷哼了一聲。

蘭斯在被松開之後,一下子“呲溜”溜到了旁邊,他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溫喻。

溫喻冷笑一聲,他對着蘭斯展示了一下手裏的幾個白色鱗片:

“我不過是碰了你一下,你就掉下了這幾個鱗片,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想要回去?”

蘭斯一時之間反駁不出來。

他看着溫瑟手裏的鱗片,瞳孔不知不覺間放大了。

之前他其實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尾巴有異,之前掉了鱗片的地方沒有複原,但因為面積小,他沒放在心上,現在,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尾巴竟然被輕輕一碰,就掉下了鱗片。

他這是得了什麽病嗎?

蘭斯趕緊抱着自己的尾巴查看。

“留下來吧,我會好好地養着你的。”

溫喻此時此刻像極了惡魔,他在蘭斯耳邊輕聲低喃,

“不論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我漂亮的小魚。”

聞言,蘭斯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溫喻。

見面前的小魚呆呆傻傻,溫喻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了蘭斯,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留下來,陪在我身邊,我會保你衣食無憂。”

“wa——”

蘭斯深吸一口氣,罵了溫喻一句。

他一下子跳入水中,沉入水底,不上去了。

溫喻被蘭斯這種反應弄得一愣,他連忙看着海面,叫着蘭斯的名字:

“蘭斯?”

蘭斯在海底,對溫喻的呼喚充耳不聞。

對于蘭斯而言,剛才溫喻的一席話,有着莫名的魔魅,差點讓蘭斯直接答應了,但是在即将點頭的那一刻,蘭斯忽然想到——

溫喻再怎麽像溫瑟,他終究不是溫瑟。

他不想一輩子都困在一個泳池裏面,他想回到大海。

至少,在海怪裏面,他不是異類,而如果在人類世界裏面,他注定是異類。

蘭斯靠在泳池一角,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進化。

“蘭斯?”

溫喻在水面之上叫了蘭斯好幾聲名字,都沒有得到蘭斯的回應。

這時候,溫喻才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似乎重了點。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溫喻說這些話,其實只是想刺激一下蘭斯,再加上他多多少少有點吃醋——

為什麽是同一個人,蘭斯就能對着溫瑟撒嬌,甚至睡在一起;

可是現在的身體,蘭斯雖然親近,但總是有一種隔閡呢?

不知不覺間,曾經被溫瑟嗤之以鼻的“嫉妒”,這一點點小情緒,讓溫喻以為,他這麽說應該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沒想到,他說的話,似乎把蘭斯給打擊得太大了。

思考了一下,溫喻站起來,他去了別墅,從裏面拿出一個透明的袋子。

然後他快步走到泳池邊,把袋子打開,在把袋子裏面的水倒入池子之前,溫喻瞧了一眼袋子裏面的小章魚,抿了抿唇。

這是他的備選方案,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溫喻不免有點懊惱。

随着水流進入,袋子裏面的黑色小章魚“噗通”一聲進入了水池裏面。

“真是麻煩。”

溫喻把小章魚倒入泳池後,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關于蘭斯想要回到大海裏面的想法,他多多少少也能猜測出來,是因為蘭斯想回到溫瑟,也就是那尾黑色人魚身邊。

雖然現在基本上已經和溫喻同化,溫瑟就是溫喻,溫喻就是溫瑟。

但是此時此刻,溫喻對于蘭斯對他的抵觸,心裏還是別別扭扭地冒出了酸水。

要不是為了刺激刺激蘭斯,他也沒必要這麽做。

他們……明明都是……

溫喻第一次感到如此糾結。

他也開始思考,以後該怎麽跟他的小魚解釋,溫瑟跟溫喻是同一個人。

與此同時,被溫喻倒入水池的小章魚飄在泳池裏面。

等溫喻離開之後,小章魚才像是醒過來,擺動起自己的小裙邊。

它茫茫然地在泳池裏面游了一圈,查看了一番附近的環境之後,它往蘭斯那邊游。

這只小章魚就一個拳頭那麽大,黑黑的,在水中游起來的時候像個攤開的小煎餅,頭上還頂着兩只貓耳一樣的鳍。

【請問,那邊有魚嗎?】

奶聲奶氣地聲音突然在泳池裏面響起。

本來還在牆角郁悶種蘑菇的蘭斯一愣,随後茫然地看向泳池裏面,試探着回道:

【誰?】

這時候有海怪?

他幻覺了吧?

【我。】

黑色小章魚抖動着裙邊往蘭斯那裏飄,飄了半晌,終于醒悟過來自己的顏色實在是太不顯眼了,于是把自己變成了紅色,

【這樣你看到了嗎?】

蘭斯終于看清楚了,頓時被這個小萌物萌得死去活來:

【哇,你好可愛。】

【謝謝。】

小章魚矜持地接受了這個誇贊。

它想着,這可是它專門搞出來的形象,要是這個形象還不喜歡,那它不如死了算了。

【你也是被抓來的嗎?】

蘭斯問。

小章魚愣了一下,糾結了一下:

【不是。】

為了避免蘭斯刨根問底,小章魚連忙轉移話題:

【你是不是要築巢啊?】

聞言,蘭斯臉上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

【築巢?什麽築巢?】

【你嘴裏都在飄築巢用的粘液啦。】

小章魚奶聲奶氣,但它的語氣卻是特別的嚴肅,

【你不知道嗎?】

蘭斯:【……】

他下意識抹了一下嘴角,發現真的有白色的粘稠液體飄了出來。

【不要浪費啊。】

小章魚說,【築巢液很珍貴的,要麽你現在築巢,要麽就把它吃掉,快點呀。】

蘭斯覺得,他似乎明白那天他在溫喻卧室裏面,弄在襯衣上的東西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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