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到家後兩人睡下沒多久窗外就下起了雨,初時還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沒過多久雨勢便逐漸加大,風也大,吹得窗戶呼啦啦作響;舒昀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想起陽臺上的窗戶似乎沒關,閉着眼睛推了一下蔣博森,含混道:“窗戶……關窗戶。”
蔣博森倒是立刻就答應了,他松開摟着舒昀的手,替他蓋好被子就往卧室外走,舒昀将腦袋移到蔣博森的枕頭上,忽然想到了什麽,一下子就清醒起來睜開了眼睛。
蔣博森關了陽臺上的窗戶又檢查了一下屋內其他門窗這才走回卧室,剛一拉開門就瞧見舒昀靠坐在床頭,借着小夜燈的光幽幽地盯着自己。
蔣博森被他盯得背後發涼,趕緊說:“窗戶關上了。”
舒昀“哦”了一聲,還是盯着他不說話。
蔣博森嘴角一勾,朝着舒昀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張開雙臂,問道:“是不是做惡夢了?來老公抱抱~”
“抱你個頭。”舒昀拿着一管藥膏往蔣博森右臂上一敲,果不其然聽見男人極其壓抑的一聲悶哼,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都不知道該不該埋怨是好,只說:“不舒服了怎麽不說?蔣博森你是不是傻?”
舒昀一不高興就喜歡連名帶姓地喊人,蔣博森最怕他不高興,只好在床邊坐下,“沒那麽疼。”
“呵呵。”舒昀冷笑一聲,“趴着,我給你擦藥。”
蔣博森老老實實地趴在床上,脫下睡衣後他寬厚的背部展露出來,堅實的肌肉和背上交錯的傷痕毫無遺漏地展露在舒昀面前,舒昀閉了閉眼,不管看多少次,他都會覺得心髒一陣一陣地抽疼。
然而比起背部,右臂上一處小小的圓形傷口卻更讓舒昀難受。這是槍傷,當時蔣博森的右臂被子彈洞穿,傷好之後雖然不影響正常生活,但卻無法再負擔狙擊手那種高強度的工作,他也正是因為這個傷才從特種隊裏退下來,最後選擇直接回了舒昀所在的城市當一名刑警。
舒昀跪坐在他身邊,先把手搓熱,再将藥膏倒在掌心開始按揉蔣博森的右臂,後者趴在枕頭上唠唠叨叨地說:“要不你先睡吧,我自己擦也行……”
舒昀用手肘杵了一下他的背,“哪兒那麽多話啊你,老老實實趴着不行嗎?”
蔣博森在舒昀面前是流氓慣了的,挨了說也無所謂,順嘴就接了一句:“我這不是怕你累着嗎?剛才不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說着自己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心疼我。”
“我是怕你這肩膀疼起來,明天沒人幫我搬書。”舒昀也笑,還是嘴硬地頂了他一句,但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曾停歇,溫柔而不失力道,顯然是非常熟練了。
現在兩人已經能拿着這事兒說笑了,但早些年可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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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博森剛退役的那年,舒昀一開始甚至不太敢在和他做/愛的時候去看那右臂——他永遠忘不了他去機場接蔣博森時,随行的一位隊友指着蔣博森的槍傷連誇這家夥運氣好反應快:“當時槍口可是在背後對着他的心髒的,這小子反應太靈敏了,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我們都沒看清他怎麽動的,他就轉身開槍了……”
對方未盡的話在蔣博森黑得吓人的臉色中咽了下去,舒昀掐着掌心逼着自己露出一絲笑:“那真是厲害。”蔣博森倒是說過退役是因為胳膊受了傷,但和他提到這傷的時候,可沒說這一槍原本是要打他的心髒。
蔣博森一看舒昀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氣什麽,他可不敢沖舒昀發火,只好一巴掌拍上自己隊友的腦袋:“就你廢話多!”
“不是……我這不是誇你嗎……”對方是個沒心眼的,捂住腦袋一臉無辜。
舒昀不知道別的軍人家屬是怎麽樣的,反正對他來說,蔣博森身上的傷痕和所贏得的軍功章,對他來說就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後怕和慶幸;蔣博森在軍隊裏的身份就決定了他平日裏的生活不可能和風細雨春風拂柳,沒有任務倒是好說,可一出任務,那就意味着和舒昀少則幾天多則數月的失聯,又因為工作的保密性,舒昀常常連蔣博森是什麽時候出任務都不知道,只能在聯系不上對方的時候默默祈求平安。
甚至因為這個,一直都是無神論者的舒昀開始信起了佛,平時出門若是路過寺廟一定會進去誠心拜求,蔣博森脖子上有塊帶了多年的玉佩,也是他專程求來的,據說大師開過光,最是保人平安。
盡管現代醫學技術發達,但畢竟無法保證手術後百分之百複原,蔣博森身上的傷口也是如此,每到陰雨天氣他的右臂便會隐隐作痛,舒昀母親托人找了一位老中醫給他看,對方說治療及時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平時要注意養護,再加上以前受的舊傷,這陰雨天氣時更要時常熱敷按摩,千萬不能落下病根。
蔣博森自己還沒當回事兒,這點疼痛在他看來委實算不得什麽,還沒有他一場訓練下來疼,但舒昀卻是較真的,每天盯着天氣預報瞧,一旦說有陰雨天氣就提前給蔣博森開始按摩,這麽些年下來倒是練得手法純熟,回家時偶爾也和蔣博森一起替兩家父母按按,以舒昀母親的話來說,那就是“這手藝,簡直沒誰了”。
“今晚這天氣預報又不準時,”舒昀一邊給蔣博森按一邊皺着眉頭小聲抱怨,“還說什麽‘本市一周內都将持續晴朗天氣’,這還沒到一周呢就下雨了。”
“讓你別跟天氣預報較真,你說你看這麽多年天氣預報,特別準時的有幾次啊?上次天氣預報說要下雨,我都告訴你我夜觀天象肯定沒雨了,你還不信,非壓着我按了一回……哎,寶貝兒,你這手藝要是用在下面該多好啊。”
舒昀沒答話,抽空騰出手來在蔣博森背上“啪”地打了個響,自己光聽聲兒都覺得疼,又想着是不是下手重了些,還沒來得及心疼呢,便聽蔣博森哀嚎一聲:“謀殺親夫!”說完還特別戲多地抽搐了一下四肢,腦袋歪在一邊,氣若游絲道:“我的遺言是……小昀,我那啥你。”
舒昀忍笑,彎下腰去看他的臉,一邊看一邊問:“真死啦?你這可還沒交代清楚呢,那啥是啥啊?”
蔣博森擡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眼裏盛滿笑意:“就是這個。”
“那我也那啥你。”舒昀也笑,又回禮似的親了他一下,這種純潔得好像青澀初戀的接吻方式讓兩人一同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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