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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敖全福就醒來了,睜眼才想起自己已經回家了,身旁睡着自己的老伴李翠芝。
房間沒有窗簾,借着窗外的光,他好好看了看李翠芝,也老了,但還是比別的女人好看。
在他心裏,李翠芝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
但他卻讓她受委屈了,不僅僅是她,還有所有的孩子們,特別是春香。
想到春香,敖全福就渾身難受,老劉家那不幹人事的王八羔子,當年求着要女兒嫁給她,他一出事轉頭就退婚,要是哪天讓他遇到,非得打殘他不可。
可就像敖富貴夫婦說的一樣,被退婚也未必是壞事,一有事就跑的男人,春香嫁過去還不知道能不能過到頭呢。
沒關系,老姑娘又怎麽樣,我老敖家養一輩子。
敖全福抹了把嘴,李翠芝就醒了。
夫妻兩人對視了一番,老夫老妻幾十年,李翠芝想起昨晚的事情,咋一下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沒事,老臉皮了,也不會表現在臉上來。
李翠芝看着窗外打了個哈欠,“該起床了。”
“你再睡一會,才四點多還早。”敖全福起身,開始套衣服,打開窗戶,朝着後廊檐吐了一口唾沫。
李翠芝“嗯”了一聲,心裏暖暖的。
女人不管你幾歲,有人疼心裏都會覺得舒坦和踏實,兒女替代不了老伴,這是李翠芝這三年來總結的心得。現在老伴回來,她突然覺得腰都直了。
兒子媳婦們對她也好,也給她撐腰,但是那不一樣。
李翠芝沒有起床氣,但敖全福讓她睡,那她就再睡一會兒,又沒人敢喊她。
那邊頭的敖富貴兩夫妻也起床了。
敖富貴從茅坑出來和老頭子敖全福碰個正着。
“爸,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差不多就行了,睡那麽多幹嘛的,地裏活兒不幹了?”
老頭子頭也不擡地進了茅坑。
農閑時哪來那麽多活幹,他就是閑不住。
敖富貴撇了撇嘴,進竈下從前鍋舀了一小瓢開水,泡一壺春茶先醒醒神。
茶葉是李翠芝在後山上采的野茶葉,炒了炒,味道醇香,解渴又耐喝,關鍵是還不花錢,敖富貴很喜歡。
他邊泡茶邊想事情。
昨晚飯後那些宗親叔伯兄弟來看他爸,說到他爸案子的事情,幾個老叔公的意思是讓他們家就安安生生過日子吧,別再整那些事情了,萬一又進去了可怎麽辦?他們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可敖富貴不幹,他當場表态了,這案子一定要翻。他咨詢并請了一個律師,律師說了勝算不是沒有。但就算沒有一點勝算,他也要上訴,争它個是非黑白出來。
他爸不能白白被冤枉,一家人也不能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過日子,幾個妹妹也得體體面面出嫁。
雖說村裏人大部分都相信他爸沒貪污,可外村人呢?
馬上農忙,他想着等忙完這一段,去城裏再找一下那個律師,看看事情進展到了哪個階段,還需要他們提供什麽材料。說實話,他的幾個妹妹拖不起。
至于隔壁的王有吉,你做得初一,我就做不得十五?所以敖富貴也是有計劃的,不過證據還沒到位。畢竟王有吉是個老會計,做事情手法隐蔽,把柄沒那麽容易抓到。
敖富貴這些年等的也就是這一天。他爸進去以後敖家再也經不起任何的閃失,小心使得萬年船,所以他一直忍着,沒有輕舉妄動。
除了這些,敖富貴還想着昨天大家夥聊得火熱朝天的包産到戶。
改革開放了,但實際上并沒有完全開放,現在做買賣還是得偷偷做,他倒是認為這只是暫時的,馬上應該就會放開了。這也意味着所有的市場都将放開,按照歷史的套路,每個朝代初期都會有個盛世,大約屬于這一代人的盛世即将來臨。
偷偷讀過《資本論》的敖富貴敏銳地意識到,機會也許很快就要來臨,但并非在這小山莊,而是在大城市,首都、港口城市,就好比和香港毗鄰的深圳。
實際上敖富貴不僅會割松油,他還是個木匠,但木匠不是天天都有活幹,所以只好幹點別的搞搞副業。用《資本論》裏的話說是剩餘勞動力。
他們一家人都在利用剩餘勞動力創造價值。
有時候敖富貴都覺得自己是個全能,當過兩年兵,會種地,學過木匠,能割松油,長得還俊俏,放眼整個張泉村,你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的男人。
敖富貴喝了一口茶,覺得通體舒暢,精神奕奕。
他站在坪裏沖着樓上喊了一嗓子敖榮華,聽到樓上應聲,他才進竈下拿了把柴刀別褲腰帶上,拎着桶出去了。
兩兄弟一人管一片山,誰挖誰收。
敖富貴出了們,敖全福也扛着鋤頭下地了。
其實與其說是下地,不如說是去他開過的荒地看看,看看家裏人都種了些什麽,管理得怎麽樣。還有就是到處走動走動,與他勞作了幾十年的土地熟悉熟悉。
田壟上已經有人在勞作了。
大片大片金黃的稻田,稻穗沉甸甸的,馬上就要進入早稻收割季。
敖全福走在田壟上,偶爾遇見村民,停下來攀談幾句,問問情況,而這些村民們也樂意和他聊天,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其實他們還真懷念這個老隊長啊,每當村子裏減産的時候,每當儲木場出事的時候,每當沒有福利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們嘴裏上罵着王有吉,心裏想的卻是那個被奸人所害的老隊長。
可是這個老隊長還能回來嗎?怕是不能了吧,案底會跟着敖全福一輩子,從今往後他只是和他們許多人一樣,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這是整個張泉村的損失,去哪裏再找那麽精明強幹、處處為民的隊長?
想起過去那十來年屬于敖全福的歲月,他們更加恨起王有吉,恨她不作為,恨他害了好人的一生。
而讓人覺得晦氣的是,想到王有吉,還偏偏那王八羔子就出現在你面前。
可不是,王有吉扛着一把鋤頭就來了,農閑時節大家翻來覆去不就是搗鼓自己的那點菜地。
兩人眼看着就要撞上,和敖全福站在田埂聊天的陳銀亮緊張了起來,這兩人莫不會打起來吧?那打起來他幫誰,還是說光看不說話?
他完全有理由懷疑王有吉是故意過來碰瓷的,他最喜歡擺着個高高在上的臭架子來關懷村民了。
是啊,他有資本高高在上,人家是生産隊隊長和伐木場廠長,也就是說敖全福的活兒,他全接管了,一個月拿着三十六塊的工資,不比城裏的正式單位差呢。
王有吉把鋤頭放地上噔了兩下,以示自己的存在感,“回來了?”
敖全福鼻孔裏發出“嗯”一聲表示回應,望着金黃的稻田繼續聽他往下說。
王有吉看着自己曾經的搭檔,嘆了口氣,“回來就好啊。只要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隊裏、村民還是會重新接納你的。”
聽着這話一旁的陳銀亮都要吐出來了,只聽着敖全福道:“今年收成不錯,看着稻穗沉甸甸的,辛苦你了!”
“嗨,哪的話呀,虧了……”王有吉客套話還沒說話,那邊敖全福扛着鋤頭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琢磨着老敖頭的話,覺得哪裏不對,辛苦了?這不是領導來視察時的慣用詞彙嗎?
“他剛剛這是在罵我呢?”王有吉指着敖全福的背影問陳銀亮,陳銀亮差點沒笑出聲。
王有吉腳踩鋤頭,撸了撸袖子,“嘿,這王八羔子還把自己當領導呢,什麽東西,我呸!”
陳銀亮見他一口唾沫吐得老遠,怕引火燒身,兩腳就跑回了菜地,卻低着頭哈哈大笑,這說出去王有吉怕是要被人笑話死,他就是欠收拾。
敖全福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切都是那麽熟悉而陌生。
敖全福看到一塊長滿草的荒地,大約能挖個兩壟出來,他馬上決定不去看自家的地了,有什麽好看的,自家的地又不會跑,可馬上分産到戶,荒地開墾就算自己的了。将來種種花生、地瓜都行。
“全福叔,全福叔!”
老遠的有人喊他,聽這聲音是他家宗親侄兒敖生禮,他停下來看了一眼,敖禮生跑得氣喘籲籲。
“快回去看看,唐阿婆暈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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