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晚上林建州在唐家吃飯。
敖家一家子吃着飯低聲交談着,詢問春香和林建州的進展,春香本就是內斂的性子,就說了句聊得還行,但臉上羞澀的笑意說明了一切。
飯後,作為媒婆的唐阿婆過來和李翠芝悄咪咪地說着話:“我問過了,我家侄子對春香十分滿意,你家春香怎麽說?”
李翠芝轉頭看了一眼在擦桌子的春香,“看着也是很滿意的樣子。”
唐阿婆臉上樂開了花,“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自己了,我就等着喝喜酒了。”
“這回真是感謝大嫂子了。”李翠芝也高興,可是又隐隐不安起來,“大嫂子,你有跟林副主任說過我家的情況嗎?”
唐阿婆也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李翠芝說的是什麽,她道:“按道理講他們應該知道這事情的,所以這次我沒有特意提。而且好好的的說這些個幹嘛的,不是往人家心裏添堵嗎。”
“大嫂子,我是怕到時候這事情怪罪你這個媒人,你們又是親戚。而且他是有單位的人,應該更看中家底。”
“他連老婆的娶不上的人了,還敢挑三揀四在意這個嗎?況且你家春香是多好的一個女孩子,模樣好、人勤快脾氣好、心地又善良,他還想怎麽着?”唐阿婆說得唾沫橫飛,“聽大嫂子一句,這事情先壓一壓,成了再說。”
主要唐阿婆覺得這事情無關緊要,況且當年她跟娘家提過一嘴這事,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堂弟兩夫婦能不知道這事情?至于她侄子知不知道,倒是不歸唐阿婆管的。
一旁的春香隐約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唐阿婆是想把這件事含糊過去,但她和她媽的想法一樣,覺得先把這事情說清楚比較好,否則說不定退婚的事情又會重演,到時候還不是讓村裏人看笑話。
但說這事也是要看時機的,春香想看看後續發展,假如林建州回去後有進一步的行動,那春香會選擇馬上告訴他這件事情,如果回城後一去不複返,那她也就不必開口說什麽。
李翠芝也是這樣的意思,反正成不成看命。
這天晚上敖家的小弄格外熱鬧。
那些想要林建州做女婿的大媽們一窩蜂地奔向唐家,結果唐阿婆在敖家小弄,而林建州正坐在敖家堂屋和未來的兩個大舅哥喝茶呢。原本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在唐家門口混個臉熟的姑娘們也只好在敖家門口晃悠。敖家的游坪又大,這樣也刷不出什麽存在感,最後只好作罷。
王小菊也打扮了一番,花色的連衣裙,頭發披肩,她不像別的姑娘,單槍匹馬在敖家門口走個過場,她找了兩個和夏香玩得好的女伴,由她去引出敖家姐妹,進而在想招把林建州叫出來,這樣就有機會了。
姐妹四個坐在樓上陽臺聊天,秋香和冬香數着有幾個姑娘在自家門前晃悠,覺得頗有趣。夏香聽見陳玉琴叫自己,她起身道,“我去會會她們。”
下得樓來夏香左看右看,只見得陳玉琴一個人,心裏想着這好朋友莫非也是來看林建州的?她笑着問:“找我有事?”
“我找你還非要有事了不成?”陳玉琴笑說,“看你今天沒找我玩,我就來看看你。”
兩人不是你找我,就是我找你,這也實屬正常。
“我家今天有客人,所以沒出去。”
“聽說了。”陳玉琴低聲笑道:“你未來的姐夫嘛,怎麽樣,真有傳說的那麽好嗎?”
“那是當然的,要不上樓跟我們一起玩,我姐她們在樓上,陽臺挺涼快的。”
“不好吧,你家有客人,要不到曬谷場那邊去,今天月色又很好,叫上春香他們幾個,在月亮下聊天也不錯。我家煮了一點新花生,大家一起吃吃。”
夏香擡頭看了看月亮,果然是滿月,要不是看到谷倉邊上的人影,她還真信了陳玉琴的話。
那人莫非是王小菊吧,她喊了一句,“王小菊!”
既然被發現了,王小菊索性不再躲躲藏藏,走了出來,但沒跟夏香說話。夏香看了她一眼,啧啧,這不是模仿春香的裝扮嗎,連衣服色系都一樣,乍一看還真有點像,她是覺得林建州就喜歡這樣的款吧?
“姑娘家大晚上的到處跑,多不好。”夏香道,想□□香出門,她才不會上當,再說了你陳玉琴幾時見她跟王小菊玩在一起去了?
陳玉琴知道夏香不高興,但是她今天帶着王小菊來也是有原因的,第一個是王小菊送了自己一塊香皂,那是一塊她想了很久的,無法拒絕的香皂,第二個是王小菊想着如果約不出來,她也想再看一眼林建州,哪怕遠遠看也行啊。和陳玉琴去總比一個人傻乎乎的要好。
反正她不過是中間的牽線人,至于結果如何和她沒關系,她也不會把香皂還給王小菊。
夏香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事怨不得她,本來是有機會的,怪只怪王小菊自己站在谷倉邊亂動,才被夏香發現,還連着她也把夏香給得罪了。
可陳玉琴哪知道,谷倉邊有老鼠唧唧作作,王小菊最怕的就是老鼠了,這沒法忍。
事情沒有得逞,王小菊只好跟着陳玉琴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她這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搭上一塊香皂。不過她無論如何也是要把香皂從王小菊處讨回來。事情沒辦成,還想從她這白拿好處,門也沒有。
樓上的夏香氣得想罵娘,始終還是忍住了,畢竟林建州在樓下,太過粗魯怕影響了春香在他心裏的形象。
不過沒關系,王小菊如此費盡心思,還不是連林建州的面都沒見着。
見林建州如此吃香,春香倒是佛系起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況且她還得和他講家裏的事情,講完後什麽結果,只有天知道。
今晚林建州本想和她單獨聊聊天,但他又覺得大晚上的不太妥當,怕壞了春香的名聲,只好作罷。
沒關系,來日方長。
第二日,林建州很早就要走,兩人在敖家門口,迎着晨曦告別。
“春香,我會給你寫信。”林建州道,“你會給我回信嗎?”
春香重重地點了個頭。
“等你農忙結束,去縣裏玩吧,我請你看電影,看《廬山戀》。”
春香這回羞澀地點了個頭,笑着說:“好。”
林建州走了,春香以要上工為借口沒有送他,因為她怕這一送就生出了更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從縣城到泉林村是50公裏,而寫信卻要3天的時間才能到達,對于有了期待的人來說,這三天過得格外的長。
好在林建州的信如約而至,讓春香意外的是,她每天都能收到一封來信,他總是這樣開頭:
“春香,你好嗎?我現在在家裏給你寫信。”
“春香,你好嗎?我現在在辦公室給你寫信。”
……
收到第三封信時,春香決定和林建州說家裏的事情,她怕耽誤了林建州,而自己也浪費了不必要的感情。
說着容易,實際上要真正下筆說這件事情是需要決心的。她內心忐忑不安,怕被拒絕怕失望,更怕石沉大海,從此杳無音信。
春香失眠到半夜,才起床寫了一封長信,幾乎是一氣呵成,寫完後她直接把信封了起來,貼上郵票,第二日讓敖甲和敖乙送去村裏的郵筒。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等待,三天又三天,春香掐算着即便林建州馬上回信,自己也要等七天才能收到“判決”。
春香還是能收到信,但這是林建州之前寫的信,春香不再回信,她不知道林建州在這之後還願不願意看到自己的信。
第七天時,春香沒有收到信。
她還特意讓敖甲去村裏的通信處看了,确實沒有她的信。
村裏的通訊員劉長富也覺得奇怪,今天居然沒有春香的信,第二天、第三天還是沒有。
春香有點失望,卻又覺得松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林建州在信裏說讓她重新參加高考,她說好,但是課本已經丢了好些年了,怕考不上,他鼓勵說別怕,他可以給她做輔導,她也說好。
春香也想要跳出農門,去看更寬廣的世界,去尋找更高的理想,她做了一場繁華的夢,最後夢醒了。
打從林建州和她說重新參加高考開始,春香就覺得過去的自己又複活了一般,她決定聽從林建州的建議,重新參加高考。
沒有林建州,她相信自己也可以。
村裏一點芝麻小事都傳得沸沸揚揚,而今春香的對象不再給她寫信了,大家紛紛揣測怕是告吹了。
有人覺得惋惜,更多的人則是當笑話看,覺得應驗了他們當初的看法,畢竟條件擺在那呢,還有敖全福這個過不去的坎;就連唐家阿婆都覺得這事大約是黃了吧,春香這孩子真是太實誠了,非要說個清楚明白幹什麽,沒這事說不定都成了。
哎,多好的一對,到底還是緣分不夠。
相親不成,也不是多大的事,總會過去的,敖家人如此的安慰着春香。實際上他們比誰都清楚,這事情放別人身上不是大事,但對于春香來說卻是致命一擊。
只有金枝知道,她這個姑父是跑不了的。
而敖富貴也等不了農忙結束了,他得馬上進城一趟,去找那個在幫他們搜集證據,要打官司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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