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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兩個哥哥要進城謀生路時, 夏香開始有了不安分的想法, 想要跟着一起出去看看,哪怕見見世面也好。雖說她體力上比不上男人, 但當小工, 工錢少一些也是有人要的吧。

夏香和他兩個哥哥開玩笑提起這事情,敖富貴一口回絕了, “不是說不讓你去,而是我們去了都還不知道怎樣呢, 等我們真的找到活幹了再說。”

敖富貴還想帶着老婆孩子一起去呢, 可這貿然去了大家一起住天橋嗎,喝西北風去?

所以夏香要進城的夢就這樣破滅了,再者敖全福和李翠芝也不同意,他們覺得夏香正當年, 而且眼看着敖家就要一雪前恥了, 應該趁年輕找個婆家,再和丈夫一起圖謀未來。

可夏香對此嗤之以鼻, 春香給了她希望, 她壓根就沒想要繼續在農村生活。誰說城裏就是居民戶的天下了, 我們農民戶去讨口飯吃, 難道沒有嗎?而且收音機裏說了, 城市都在搞建設,搞建設就得要人,別管男人女人,肯定各有各的價值。再說了, 毛主席早就說過了,婦女都能頂半邊天。

秋香和冬香實際上也和夏香一樣,想出去看看,可家裏畢竟不能全部走光了,她們姐妹三個私下商量好,等兩個哥哥在城裏落腳以後,一起去城裏投奔她們,給家裏賺的同時也是給自己賺錢。

不過眼下的事情還是要把家裏的房子給蓋完,才能講後續的事情。

兩間五十平方的房子,牆角落完,砌石頭,再往上砌磚塊,原本只有陳銀亮一個人,加上敖榮華也有一點基礎,于是兩個人一起上;敖全福和幾個大孩子負責搬磚塊;而女人們則是挑水泥拌砂漿,門窗敖富貴自己來,所以誰也沒閑着,就連小金枝也會幫忙搬廢木料進竈下生火用。

敖家風風火火,齊心協力,好一派忙碌之景,讓旁人看着都眼紅。這樣算下來他們只需要支付陳銀亮這個師傅的錢還有材料費,兩間屋子根本花不了幾個錢。勞動力多的人家也開始蠢蠢欲動,打起了磚房的主意,回家算筆賬,再摸摸自己的錢包,還是算了,土坯房子或者木頭房子住着也沒什麽不好,冬暖夏涼,那錢拿去買肉吃,難道不香嗎?

其實敖富貴沒告訴他們,陳銀亮的工錢可以欠着,材料也是可以賒一部分的,等年底生産隊分賬,他們再把錢還上。這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敖家情況,敖家每年從生産隊拿的錢也是最多的,所以還怕他們跑了不成。

別看竈屋小,其實要做的東西還不少,桌椅板凳、菜廚櫃子、切菜桌子,敖富貴日夜不停,加班加點,好配合兩間房子的進度,日後釘房梁也是他自己。

敖富貴又開始思索起另一個問題,就是城裏的房子,聽說是灌水泥的,這也得借助模板才行,這也是他們木工可以幹的活兒,他得找機會研究一下,反正技多不壓身,說不定就得靠這個吃飯了。

一個半月的時間,敖家的兩間大竈屋就落成了。外頭是火紅的牆面,內裏是潔白的石灰牆,平整的水泥地面,連帶着他們的老竈屋也搭了一趟順風車,鋪上了水泥板子,整個看上去幹淨又整潔。

那些覺得土坯房子冬暖夏涼的人又回去算賬了,土坯房子冬暖夏涼但是沒磚房整潔好看吶,而且到處都封得死死的,肯定沒老鼠,在那裏吃飯都香。

房子建成後,最高興的要屬孩子們,他們在平整的水泥地上你追我趕,你家串我家,感受着一種腳下的快意,金枝再也不用怕會被石頭絆倒了。

敖森則是對金枝道:“妹,我們以後真不是一家人了。”

想到以後不會再跟金枝一個桌子吃飯,他的語氣裏有一種短暫的惆悵感,因為想到敖丙再也不會為了金枝跟自己搶食,往後自己家的哥哥姐姐會讓着自己,所有的雞腿都屬于他一個人了,想想他都覺得開心。

“奶奶說了,我們還是一家人,不過不在一張桌子吃飯而已。”金枝糾正道。

“可是我媽說了,我們不是一家人。”敖森堅持自己的想法,他覺得自己媽媽說得有道理,不在一張桌子吃飯了,怎麽還能是一家人!

“那我們跟爺爺、奶奶也不在一張桌子吃飯了,也不是一家人了?”一旁的敖丙插嘴道。

敖森內心充滿了疑惑,如果主張一張桌子吃飯的原則,那他們和爺爺奶奶也不是一家人了,但是總感覺哪裏不對。

于是他帶着這份疑惑找到了正在刨芋子的奶奶和媽媽,張口就問,“媽,我們以後和金枝不是一家人了,那和爺爺、奶奶還是一家人嗎?”

李玉玲當時臉上就挂不住了,家裏的女人都聽着呢,這不是明擺着是她教的嗎?雖說都是大實話,但不中聽啊,她罵道:“誰跟你胡說八道說我們不是一家人了?”

“上回,上回……”還不等敖森回出個實話來,李玉玲就強勢掐斷她的話道:“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就是不一張桌子吃飯而已。”

在場的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件事作為婆婆的李翠芝不高興了,但這大好日子她也不想鬧不愉快。憑良心說,李玉玲這人不壞,也重視家族利益,但就是最毒,私心重。這竈才剛起,鍋都沒熱就教孩子說什麽一家人不一家人的話,這傳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死。她更怕的是往後他們老敖家要是再出點什麽事情,再也沒有了凝聚力。

所以李翠芝比敖森還要惆悵。

張鳳英想得開,這話她聽聽也就是了,每個人想法不同,你也不能強求。嘴上說着一家人沒用,要心裏是一家人才有用。

吃了閉門羹的敖森在她媽媽的訓斥下又跟金枝一邊玩去了,他想着今晚吃飯一定要吃很多的芋餃,以修補被他媽媽傷害的弱小心靈。

敖家的男人們要出門讨生活了,作為女人也高興,覺得臉上有光,畢竟他們家的男人和別人家不一樣,他們會懂得要謀出路,不想一輩子耗死在莊家地裏。

這座竈屋蓋下來有外債是一定的,所以他們手裏一分錢也沒有。幸虧的是,前些日子天氣悶熱,長紅菇,他們一家子下半夜上山采紅菇,早晨回家幹活,雲來峰後面的菇窩着實讓張鳳英兩口子采了不少。有了這幾斤紅菇,換了二十三十塊錢,這些錢張鳳英全塞給了敖富貴,出門在外缺不了錢。而他們娘幾個在家有糧食,怎麽都能活,再說了還有公公婆婆,還有娘家人。

敖富貴想着鄭哥不知道怎麽樣了,後來不知道又找着活幹了沒有。對了,這回進城,他第一要務就是要去拜訪馬書記,是他幫了敖家一把,敖家才能像今天那樣挺起胸膛來做人。

他爸爸的案子後來全權委托了林律師,筆跡也自然如他們所料被王有吉兩親家動了手腳,加上安麗華的作用,現在就全村人就等着判決結果。

所以敖富貴特意挑了一斤好紅菇出來,外加上公社買了一點筍尖和香菇,這也是他們能拿出的最體面的東西來酬謝恩人了。

為了節約錢,他們幾個還帶上了一床薄棉被,長期呆在城裏,招待所是住不起的,所以得去租房子住,租房子最基本的東西可不就是被子。有了被子,買床席子也就能講究這對付。

一人一床薄棉被,兩套換洗衣裳,加上吃飯的家夥兒,也是挑着一挑行李進城,轉了幾趟車就被售票員嫌棄了幾趟。得把行李扔中巴車上,你說多麻煩的事情。可敖富貴深知鄉下人進城就得臉皮厚,臉皮不厚賺不着飯吃。

進城的第一晚,他們還是去了敖富貴上回住的招待所,敖富貴主要也是想打聽一下鄭哥的情況。

招待所的前臺阿姨對敖富貴還有印象,她告訴敖富貴說:“跟你一塊住的大哥後來還住了一些日子才走的,聽說是去西林租了一間大雜院,那邊雖然遠,但房租便宜。”

敖富貴有些高興,畢竟鄭哥算是在城裏落腳了,他也跟阿姨打聽到了西林的大概位置,尋思着先去看看,碰不碰得到鄭哥另說了,能租下便宜房子就好。晚上還得去酬謝馬書記。

第一回 住招待所的敖榮華和陳銀亮很是興奮,樓又高,房子又敞亮,還有洗澡間,難怪敖富貴執意要出來城裏,這是多舒坦的事情。要是以後有錢他,他們想天天住招待所。

城裏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有傳說中的高樓大廈,到處都是商店,街上的那些人穿着也時髦得很,她們還看見了穿着短裙的和高跟鞋的女人,真是漂亮。

他們深呼吸,城裏連空氣都是甜的。

敖富貴搖着頭笑看他們,還真是鄉巴佬進城,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敖榮華、陳銀亮:敢情你來過一回城裏就不是下巴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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