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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許景山是個悶葫蘆, 可是人家講起專業領域的事情頭頭是道, 而且經過一個上午的磨合,兩人在賣東西上已經配合得默契十足。

許景山這算是嘗到了請人的好處, 就是可以不用整貨, 上廁所不用再讓人幫忙看攤,想四處溜達随時都可以走開, 吃飯也用不着急匆匆的扒拉兩口,可以慢慢吃。

但是他除了工作之事外, 和夏香還是甚少交流。

夏香才不管這些, 只要老板給她管飯就行。

上午吃過香噴噴的煎包後,夏香中午又吃了香噴噴的鹵肉配飯,她有理由懷疑,幹這行利潤非常之高, 否則許老板怎麽能供給她這麽好的夥食。

有好夥食, 夏香對待客人更加熱情,賣貨也得心應手起來, 畢竟沒幾樣東西, 她又幹興趣, 所以上手很快。

在許景山看來, 這女孩不出三天大概就能獨當一面了, 屆時他就能出門進貨了。

有了幫手,許景山想改變一下作戰計劃,希望能夠多加一些品種,日後他做幕後, 而夏香管前臺,這樣能留住更多腼腆的女客人。

春園裏沒有燈光,所以晚上并沒有人營業。待伸手不見五指時,他們開始收攤。其實說收攤不過就是把箱子一蓋,許景山扛着一大袋的貨,回家去。

為了方便上下班,許景山在春園附近租了一間房子,他是想着先把貨搬回家,再帶夏香去吃晚飯。夏香說過要管她飯的,他不好爽約,主要是怕她沒吃飯上飯,明天跑路不幹,那他得重新找人,豈不是更加麻煩的一件事情。

許景山扛着貨,夏香幫忙搬箱子,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春園外邊的街道卻很是熱鬧,夏香想着人這麽多,要是在街角支個攤位,是不是也能賣點錢?這長夜漫漫,反正回去也沒事可幹,不如在這擺個攤賺錢來得實在。

別看夏香腦子靈活,心眼多,但是确實個實誠人,打從早上整理襪子開始,她就把這攤子當成自己的來看待,賺的錢雖然不是自己的,但她得對得起煎包和中午的鹵肉飯。

夏香趕上前去對許景山道:“老板,我們晚上不能在有燈光的地方擺攤嗎?”

快步走着的許景山突然被她這麽一說給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問題,因為早出晚歸,出了一天的攤太累了,不想再挪地方折騰,況且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莫非她真想只賣絲襪不成?

“能啊,你擺嗎?”

許景山并沒沒有停下腳步,夏香只能從淡淡的語氣中判斷他不是很高興,由此一來,夏香也就作罷,她也不過是個第一天上班的打工妹。

許景山見夏香不吱聲,就當她是出于鄉下人的好奇之心,也就不再提這件事情。

很快便到了樓下,許景山把貨物搬上二樓,之後帶着夏香去吃飯。

平日裏這個點,夏香早就吃過飯了,興許是新鮮事物的吸引,今天竟然不餓。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哥哥們回家了沒有。

許景山帶着夏香進一家面館,一人點了一碗面。

在春園附近住得了樓房的人,夏香即便只是個鄉下丫頭,她也知道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她尤為羨慕和佩服起自己的老板,并且對他充滿了好奇之心:到底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難道是和他一樣從鄉下來城裏闖蕩的?

悶葫蘆,工作以外的事情,你問一句他說一句,所以夏香也不愛瞎打聽,吃晚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夏香回到西林巷子口,敖富貴兩兄弟已經在招待所和出租屋跑了兩個來回,看夏香回來沒有,終于在巷子口看到她的人影時,兩人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時候不早了,一個女孩子家,白天到處跑沒關系,大晚上的,作為哥哥擔心也實屬正常,再晚一些,敖富貴都該上春園找了。

這一天敖富貴也沒閑着,拿着銅鑼四處找活兒,半路還遇見了鄭哥,終于讓他找了個零散點零星的事情來做,這樣也好,能賺一塊是一塊。

夏香一見敖富貴就問有沒給嫂子打電話,敖富貴笑着搖頭,于是兄妹三人去小賣鋪給張鳳英打電話,問問情況。

電話那頭的張鳳英早就急壞了,馬大媽給敖富貴介紹了個活兒,說是上工地蓋房子,給人釘模板,工錢和木匠師傅一樣,就是得風吹日曬,自然也沒有一日三餐,全得自己管。

在張鳳英看來,有活幹就行,農村人那還挑什麽屋裏頭屋外頭的,而且馬大媽的哥哥,也就是現在她做事情的東家也是幹建築這一行的,在國營單位,他給張鳳英分析說,要是會定模板了,不比做木匠差,畢竟國家搞建設,哪裏都需要蓋房子。

張鳳英把這事情給敖富貴說了,有事情做敖富貴當然想接,但零碎的活兒也是他親口答應人家的,做人要言而有信,必須得幹完才行。

敖富貴問了問張鳳英的情況,張鳳英語氣輕快,說一切都很好,讓他別操心自己。電話費貴,而張鳳英也是在工作,兩夫妻長話短說,相互交流了一下基本信息,便挂了電話。

之後敖富貴馬上又給馬家回了一個電話過去,看看馬大媽那邊能不能拖延個兩三天時間,他加班加點把那邊的活兒幹完,再回過頭來去工地上學釘模板。

哪裏有錢賺就往哪裏鑽,并不拘泥于某個工種。

馬大媽接到電話,一口一個“富貴”地叫着,完全沒把他當外人,聽聞說過幾天才能上工,二話沒說就幫他問工地那頭去了,并且讓他別走開,馬上給他回話。

最後那邊自然是要賣馬大媽這個面子的,答應等他事情處理完再上工。

敖富貴懸着的心才算放下來,跟弟弟妹妹回了出租屋。

傍晚他已經把夏香的屋子給租了下來,在隔壁間,但招待所還沒退,所以夏香想着不能白白浪費了招待所的錢,她得把這一晚上住上,明天再搬進出租屋。

幾個人一邊聊着敖富貴新工作的事情,一邊幫夏香打掃屋子,這間屋子也是有水泥地板,他們還是按照最節約的方法來,洗洗地板,買個草席先睡着,等天涼一些了,敖富貴再去買點木頭,釘幾張簡易床。

其實敖富貴新工作的概念還很模糊,但在工地上呆了兩天的敖榮華和陳銀亮懂,他們說笑道:“要是他學會了模板,他們三個人都可以搞承包了。”

“要是有機會,我們就搞。”敖富貴一本正經道,假如有這樣的機會,他傾家蕩産也幹,雖說他目前沒有産可以蕩。

敖富貴深知,如果想要躍一個階層,除了眼光以外還需要機遇,比機遇更重要的是抓住機遇,以此來完成第一次原始資本的積累。

雖然他也很迷茫,但內心卻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市場經濟之下,他們呆在城裏是有機會的。

原本以為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句玩笑話,在敖富貴的解讀下就變得深遠而有意義起來,只想着賺點錢貼補生活的陳銀亮和敖榮華突然覺得日子好像有了盼頭,不再只惦記着工頭身上的那兩塊工資,他們甚至也開始想是不是應該學到跟深層的技術性的東西。

而夏香則不像她的哥哥們想的那麽深遠,她既不知道什麽是資本也不知道市場經濟,她的理想就是在春園擁有個自己的攤位,說不定還會和現在的老板變成競争對手,在春園厮殺一番。

想到這裏,夏香竟然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背叛師門真的好麽?再不行去別的地方擺攤也好啊,可是別的地方又沒有春園人多。

幾個男人在高談闊論,在夏香聽來都是些沒邊的話。趁着自己房間的衛生搞完,她又把他們的衣服撿出來洗了。

其實她有一肚子話想和嫂子說,但奈何張鳳英不方便,這雖說是在同一個城市,也不知道幾時才能見到她。

她仍舊惦記着人來人往的大街,要是春園裏頭夜晚也有那麽多人就好了,或者晚上擺在春園的門口可行嗎?哪怕就是實實在在的賣絲襪也行啊。

這兩天在街上她也長見識了,城裏人的裙子真漂亮,偶爾還看見有人穿短裙呢,露出光光的兩條腿,看似什麽也沒穿,但仔細一看是有的,他們穿了長筒的絲襪,再配上高跟鞋,背着小包包,頭發卷卷的,真是時髦又漂亮,反觀自己才知道什麽叫土妞。

夏香決定等她賺了第一筆錢就是投資包裝自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吸引更多的人來買東西。

比方說那個文胸,許景山說別看穿在裏面,但其實可以讓你的身形更加好看;還有長筒的絲襪,其實他們也是可以賣的,有人一個人穿了好看自然會有兩個人穿,穿的認多了也就成了潮流。

接下去的幾日,夏香依舊早早就到春園,許景山沒來,她就四處轉轉,看看有沒什麽新鮮的事物,她還給許景山提意見說可以做個架子,讓能擺在臺面上賣的東西都擺出來,這樣客人的選擇面就更廣了。

許景山意識到夏香的腦子真的太靈活了,要是現在不把她抓住加以利用,日後如果她幹了這行,必然會成為自己的競争對手,要是她不要臉一點在春園設攤賣東西,自己可能連飯都沒得吃。

但是兩個人如果合作,那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一個負責進貨,一個負責賣貨,快進快出,資金也就滾動起來,會越滾越大,即便分一半給夏香,他也是賺的。況且自己也沒有了後顧之憂,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呢?

這天傍晚許景山看夏香收攤,他道:“內衣拿兩個回家穿吧,這樣對賣內衣也有好處。”

即便天天面對女客人,但跟夏香說這事情時,許景山也是難為情的,其實他第一天來就想跟夏香說了,終究是覺得不好開口,怕被認為流氓。

許景山看似自然的口吻,在夏香聽着也多少有點生硬,這跟賣貨是兩回事。為了避免尴尬,夏香連頭都沒擡,摸摸地坐着事情。

這些天經她手賣出了多少文胸啊,可也不能老板說讓你拿你就拿呀,況且她連個帆布包都沒有,總不好徒手拿回家吧。

看夏香沒動,許景山似乎看出了點什麽。

兩個人還像往常一樣把貨搬回許景山的家裏,這回許景山下樓時帶了個帆布袋子給夏香,“拿着。”

夏香接過袋子,倒是不沉,她猜測是文胸吧,頭瞬時就低了下來,輕聲道了一聲謝。

這回許景山找了一家安靜的飯館,點了兩個小菜一個湯。夏香心想着這麽好,莫不是吃的散夥飯,要把她解雇了吧?

但一想又覺得不對呀,解雇人哪需要這麽大費周章,都是一句話的事情。這莫不是有事求自己?

夏香這才放下心來,打算好好吃這頓飯,看看許景山這悶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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