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和皇帝逛青樓
內閣換了人,是原先的學士李時,我曾見過幾面,一個很老實本分的人,将首輔重任交給這樣一個人嘉靖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也許這位年輕的皇帝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聽話的人,而本次的勝利者夏言,亦如願以償的進了內閣,原先在牢裏寫的那些折子現在也有了可發揮的地方,朝堂的争鬥還在進行,我們的工作也沒有停止,一切似乎都還在繼續。
如果說一定要有什麽不一樣的話,那可能就是楊博了,這場鬥争令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芝麻官一夕間受到了所有關注,如今嘉靖更是三五天宣他一回,那情形大有堪比嚴世蕃的架勢。
如今養性殿內,我看着二人的對弈,嘉靖坐在上首執白子,楊博坐在下方斟酌黑子。那原先放着紫銅煉丹爐的地方,正被一張玉子棋盤取而代之。
我心中感嘆,那紫銅煉丹爐想當初嘉靖可是沒少為它受言官的彈劾,如今居然能讓楊博給忽悠搬走連仙也不修了,真是想不到平日文文弱弱的他哄起皇帝來還挺有兩把刷子,只是——
我又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嚴大公子,不會這麽快就失寵了吧?若真如此,大明史上可就要少一位奸臣了。
我這麽想着,他正好也轉過頭來看到了我,我朝他一笑。
他被弄得不明所以,“陸大人何故笑的如此毛骨悚然?”
“有嗎?”我捏捏臉恢複常态。
“令在下有些不安。”
我:……
“你們倆在嘀嘀咕咕說什麽?”也不知是嘉靖的棋藝比較爛還是什麽原因,他遲遲下不去子,反而聽到我們的說話聲更是皺起了眉。
我正要上前請罪,嚴世蕃卻比我先一步開口道:“臣等有罪,驚擾陛下靜思了,是方才臣下觀棋之時,想起昨日在文淵閣與連大學士對弈的事情,頗覺得有趣便說給陸大人聽了。”
“哦,是何等趣事?”
“其實也沒有什麽,只是四月春日,開了滿宮牆的桃花,推開窗子延伸進了文淵閣,原想下完一盤殘局,卻不想風一來,吹得滿盤落英。”
話剛結束,楊博已經有所頓悟的笑了,“嚴公子好風雅,這一局殘棋卻消得半盤落英,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了。”
我雖然不懂這些文人的情調,但也覺得這應該是嚴世蕃緩解尴尬的辦法。然而,嘉靖卻沒有笑,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側過頭去目光越過窗外望向遠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想不到都人間四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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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剛才還好好的皇帝陛下怎麽就突然抒情傷感了,合着莫不是下不過楊博怕丢臉所以尋個理由棄了局。
這時一旁的嚴世蕃輕輕推了我一下,示意我上前,但是我說什麽呢?
“陛……陛下。”
嘉靖看了我一眼,說道:“阿炳,你還記得小時候的承天府嗎?那明澤巷的街道兩旁一到春天也是開滿了桃花呢,那會的四月可真美。”
“有道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楊博也贊道。
合着皇帝陛下是懷舊了,我說:“這有何難,陛下要是想看,如今也可以去看嘛。”
話一出口,嚴世蕃和楊博都看向了我,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眼前的是皇帝,哪能說出去就出去,我趕緊低下了頭,然而又不甘心的悄悄擡眼看了看嘉靖,他沒有說話,不知在沉思什麽。
過了一會兒,只聽這位皇帝陛下做出了一個十分果斷的決定:“你說的對,朕是皇帝,只要想去看如今也可以去!”
“陛下!”這一決定可是把楊博給驚住了。
“好了,朕意已決,阿炳,你随朕一同出宮,其他人,你們要想來也行,不想的就各自回家好生待着,其餘的話不必多說了。”決心已定的陛下是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了,再多說不過是增加了打板子的概率。我向楊博使了個眼色,他只能不情願的把話咽回到了肚子裏。
而另一邊的嚴世蕃卻早就知趣的倒戈了:“陛下聖明,臣願與陛下同行。”
我們是在傍晚時分出的宮,嘉靖不想讓別人知道,尤其那些言官,所以我們換了衣裳從西華門悄悄的出去。
一路上楊博以江湖危險,萬聖之尊的由頭還想勸誡嘉靖,然都被嚴世蕃給擋下了,“楊大人,聖上難得出來一次,您何必掃了聖意,況且不是還有錦衣衛的陸大人在嗎。”
聽到嚴世蕃的話,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雖然自己也算個錦衣衛了,但來到這裏不說打架,連吵架都沒有。
傍晚的京城別有一番景色,長安街兩邊鱗次栉比的住宅一排挨着一排,桃枝從牆內探出來,我們從牆下走過,拂得人一肩落花。月上中天,華燈初上,周圍的吆喝聲也開始傳來,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嘉靖搖着扇子走在前面,看着這一派盛世祥和,很是感慨:“這些年在宮中待的時間長了,都差點忘了外面的模樣,還總以為是小時候在承天府的記憶,直到今日朕才發覺外面的世界原來早就變了,這一派的歌舞升平,即使朕在宮中無法看到,但之後想想也會覺得很欣慰。”
“我大明百姓富庶安康,有賴聖上英明。”我趕緊馬屁道。
然而嘉靖卻笑笑搖頭:“阿炳啊,這麽多年了,你這拍馬屁的本事還是一點都沒變。”
“那是,臣那點小心思,哪瞞得過聖上。”有道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是啊,所以今晚何故月色皎潔卻不見星辰呢?”嚴世蕃擡頭看了眼朗朗夜空。
“為什麽?”我一時沒懂嚴世蕃的意思。
“被陸大人給吹走了。”
嘉靖走在前面最先笑了,我這時才反應過來,而楊博亦拍拍我的肩想安慰我,然而嘴角的笑容卻出賣了他。
我朝嚴世蕃狠狠瞪了一眼,“笑吧笑吧,笑死你!”
走過繁華的長安街,行過兩邊的灼灼桃花,嘉靖最後在燈明璀璨的春風閣前停下了腳步。
“春風閣,名兒倒雅致,但不知是做什麽的。”
春風閣是做什麽的?在京城可能除了這位皇帝陛下,還真沒人不知道。
“有道是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帏,不如進去瞧瞧。”還真有人不知道,楊博一幅好奇寶寶的樣子。
我只有朝嚴世蕃投去一個眼神,這位嚴大公子總不會不知道春風閣的。
哪知嚴世蕃居然視若無睹,還提議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不如就依了楊大人的意思進去瞧瞧。”
“啊?”陪着皇帝逛窯子?虧嚴世蕃想的出來!
“怎麽,莫非你知道這是做什麽的?”嘉靖合了扇子,向我看來。
我總不能說家裏小老婆就是春風閣來的吧,要知道大明狎妓可是犯法的,我趕緊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進去瞧瞧。”
說着嘉靖已經一腳踏進了春風閣的大門,楊博随其後,嚴世蕃和我是走在最後面,我暗自扯了一下嚴世蕃的衣服:“要死呢,你帶皇上來這種地方!”
嚴世蕃挑眉,一臉無所謂的态度,“沒事的,陸大人,讓皇上開開眼又何妨。”
我還想再和他争論什麽,然而嚴世蕃一推前面,“諾,陸大人現在想出去也行,只是明日是何情形就不好說。”
我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只見人群中一人悠閑的啃着蘿蔔在街市上晃晃悠悠,那方向似要途徑這裏。
“兵部員外郎楊大人?”
我認識他,雖然不是言官,卻管的很寬。據嚴世蕃說,這家夥平日不是在朝上找事,就是四下裏巡視,尤其青樓這樣的地方,官員逮着一個是一個,今天被他發現事小,連帶着皇上可就事大了,想一想嘉靖,平日裏因為修仙的事情已經被言官們罵的夠慘了,倘若這回再抓着小辮子,還不得瘋掉。
于是我毅然決定同流合污,上青樓!
“幾位爺,打何處來?看上我們這哪位姑娘了?”
“第一次來吧,放心,姑娘們保管伺候好。”
“诶喲,還是金絲繡邊的衣裳呢,爺外鄉來的吧,做什麽營生的?”
“第一次來就讓奴家伺候吧。”
果然很快,嘉靖和楊博就一臉尴尬的跑了出來。
“沒想到竟是這等污穢之處。”嘉靖生氣。
“小生慚愧,今日有違了聖賢之道。”楊博懊悔。
“皇上,其實這種地方偶爾來來也沒什麽大不了,因為現在——”
“大膽!”我話還沒說完,嘉靖就一聲喝止,吓得我趕忙低下了頭。
“聖上誤會陸大人了,現在恐怕真不宜出去。”嚴世蕃說。
“為何?”嘉靖與楊博同問。
我朝外面那繼續啃着大蘿蔔晃悠的人影瞧去:“兵部員外郎楊大人就擱外頭晃着呢。”
“楊繼盛?”嘉靖頓時也大驚,實在不能怪他,只能說這位楊大人太出名了,光一個月就曾有上八道折子把嘉靖罵一頓的光榮史。
于是原先還咋咋呼呼要出去的嘉靖頓時沒了底氣,四人一時間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終于做了一個很沒骨氣的決定,躲回去!
只是一切并沒有想的那麽簡單,确切點來說是我太欠。
我們坐在二樓的雅間,聽着花魁娘子彈奏的曲調,屋內的香薰一縷縷飄來,濃烈得膩人,皇帝陛下皺了皺眉,我立馬會意,順手推開了旁邊的窗,就在這時,那支窗的短棍卻不偏不倚的掉了下去,要命的是正好砸中了路過的楊大人。
“诶呀!”
古有潘金蓮砸西門慶,今有我陸炳砸楊大人,那一擡頭間四目相對。
“陸大人!”
“不是!”幾乎同一時間,我啪的就關上了窗。
“為今之計,只有先溜!”我提議道。
“怎麽溜,那厮萬一就在門口守着呢。”嘉靖現在想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從後門,現在還來得及。”關鍵時刻還是嚴世蕃當機立斷。
我們下了樓,穿過衆人,就要直奔春風閣的後門,這時老鸨卻風情萬種的過來招呼道: “喲,客官這麽快就下來了,我們的姑娘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我一邊拿了銀子塞進她的手心一邊就讓楊博和嘉靖先走。
她接了銀子笑得更是開心,幹脆拉住我,“既然滿意,何必這麽早就走,多玩一會嘛,我們閣裏還有很多漂亮的姑娘。”
“改日吧,改日吧。”我又塞了一錠銀子。
“別呀,我這就讓姑娘們來,丫頭!”我正要捂住她的嘴,卻見她張大的嘴巴突然停住了發聲,現在她的面前是一張錦衣衛的令牌。
嚴世蕃道:“識趣的就安靜點,若待會有人問起就說不曾見過我們四人,聽到了嗎?”
老鸨一時被吓得也不敢發出聲音,愣在原地直點頭。
“走。”嚴世蕃拉上我就往後門去追趕楊博他們。
“嚴世蕃,你居然拿我的令牌?”
“不然呢。”
“你自己沒有嗎?”
“可事實證明你的比較管用。”
我無言以對,這話他倒說的不錯,在大明沒有什麽比錦衣衛更管用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朝的文官前面說過了,是很彪悍的,所以罵皇帝也是常有的事情,其中以言官最為突出,當然有時也有不是言官卻想來摻和一腳的,畢竟在明朝監督皇帝人人有責(`?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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