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跟錢蕊認識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三年了,這三年時間裏蕭禍九學着将哄女孩子的情話說得既不會顯得露骨又不致太過含蓄,在這方面自诩也算爐火純青,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男人這麽輕薄而放肆地調戲。
而且這個男人,偏偏還是當初被自己看做一根在情事方面永遠不會開竅的木頭似的……好哥哥。
聽了這話之後再看男人眼裏壓抑着的暗火,蕭禍九對這份誇獎的含金量毫不懷疑。
只是他有點意外,原來當初他嘲笑男人在對女孩子這方面完全沒有任何天賦,實際上卻是人家将這天賦用在了追男孩兒的地方。
唔,所以在見面之初男人那麽大的反應,除了似是故人來之外,還有不知占了多少成分的、對這精致皮囊的喜愛咯?
蕭禍九回過神來,驀然笑了。
這笑容不複白日裏表現出來的那些恭謹、溫順、乖巧……反而帶着一絲危險和恣肆的味道,星星點點的因自覺受辱而産生的憤怒情緒在他的眼底微閃,卻愈發襯得那雙墨色的眸子晶亮。
他不是沒遇見過對自己感興趣的男人,只不過因為他明暗兩重身份都駭人得很,所以鮮少有人敢表露出來。
只不過那些即便是只用污穢的視線自以為不為人知地摩挲他的身體的,也盡皆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這倒是第一次,真真正正遇上一個能讓他無可奈何的。
至于這無可奈何裏,有幾分是因為對面這個男人所代表的可怖勢力,又有幾分是他下不去手,蕭禍九自己也不敢去深究。
蕭禍九一想到這兒愈發地惱怒,臉上的笑意更加涼了下來。他定定地看着男人,不做多餘動作,也不言語,任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唐奕衡無奈地苦笑了下,他只看小宸這副狠狠地壓抑着撲上來咬他的情緒的模樣,就知道小宸現在有多惱怒。只是他的小宸到底是長大了很多,若是放在七年前,聽了這樣的話,大概現在已經把小牙印蓋在自己身上了。
唐奕衡知道蕭禍九有所圖,也知道就算自己現在提出些什麽要求,恐怕為了自己的圖謀蕭禍九再惱怒也會咬着牙忍下來。他更知道,哪怕自己提了要求做了什麽,小宸在之後的日子裏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恨上他或報複他。
可他越是知道,越是沒辦法遵從心裏的意願做出些什麽。他那麽心疼眼前的這個人兒,他把這個人視為比自己生命的重要的存在。
他舍不得。
“我沒有別的意思。”唐奕衡退了一步,神色與情緒都被他強自壓抑着平穩下來,“晚安。”
說完最後一個詞,唐奕衡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莫名地,蕭禍九從男人的背影裏看出了一絲與對方的身勢一點都不搭的狼狽來。
***
第二天下午,來接他們去參加晚宴的禮賓車如約而至。
車身極長,線條流暢色澤漂亮,一眼便知是頂尖的人物才用得起的配車,更罔論車屁股後面還跟着一串造價不菲的豪車。蕭禍九瞧了卻有些暗自皺眉:七年不見,這男人連習性都變了麽?
還沒等他想完,後面九輛車車門同時打開,九位年紀不同的長老一個接一個下了車來。
“唐先生。”
這些長老裏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多歲了,這麽九個人站到那兒行了禮問了好,站在唐奕衡身旁的蕭禍九都有些下不來臺。
唐奕衡對于九位長老的出現毫不意外,他知道就算自己昨天說了不許,一向聽話的二長老也絕對不會答應。
唐家家主對于九部來說就是主子,何況他唐奕衡在唐家九部可謂是積威深重。平日裏他鮮少參加一些公衆活動,主要原因便在于只要他一出場,後面必定跟着九位老大不小的“仆人”。
這“老大不小”指的可不只是這些人的年齡,更是指他們的身份——哪一個拿出來,不是能在第七區打個噴嚏都驚擾一片的人物呢?
唐奕衡是習慣了,卻明顯察覺出蕭禍九不自在的情緒。他不由深深地看了蕭禍九一眼,——即便這裏面有你的仇人,你還是會因為旁人的年紀而心生不安;小宸啊,本性這個東西,哪裏有那麽好改?
心裏思緒繁蕪得很,唐奕衡卻什麽也沒說,點了點頭,先上了車,然後伸手招了招要跟着大長老去車上的蕭禍九:“坐我車裏。”
還沒離開的其他八位長老,聞言都意味深長地看向了蕭禍九。
脫離了被幾位能當自己爺爺的歲數的老人家行了禮之後的尴尬,蕭禍九已經恢複了常态,于衆位長老的注目之下,他也不矯情什麽:“謝唐先生。”
說完他遞給了錢楚文一個歉意的眼神,便躬身進了車裏。
車門關上,車外幾位長老交換了一下目光,同樣沒有說什麽,便各自回各自的車裏了。
上了車之後,蕭禍九才發現,車上除了司機、唐奕衡和自己之外,還多了一個人的存在。
唐奕衡似乎看出了蕭禍九的疑惑,便簡單解釋了下:“他叫文恒,是二長老手下一個不多得的人才,主要負責與聯邦政府的交涉等方面。”
蕭禍九了然,這一位便相當于唐家外交機構中的重要成員了吧。嘴角上揚,蕭禍九笑得溫文有禮:“您好,我姓蕭,蕭禍九;剛回第七區,以後請多指教。”
文恒從見唐先生将人招呼上車之後便開始打量這個看起來實在是漂亮得讓人驚豔的年輕人,此時聽見對方的自我介紹,便覺得聲音也是清朗悅耳,連因為唐先生的存在而緊張起來的車裏氣氛都被緩和了不少。
只是沒等他開口回答,就聽見唐先生接過了話音:“文恒在第七區關系廣得很,以後有什麽需要,你盡管找他就好。”
蕭禍九的心在這句話裏一緊……是他想多了麽,為什麽從這裏面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意思?
聽了唐奕衡這話,文恒心裏對蕭禍九的定位已經上升到“下任唐家家主”的高度,家主之位怎麽可能由一個外姓人來繼承不是他在唐家的地位身份能夠考慮的問題,他只要把掌權人告訴他的命令執行了就好。
于是文恒笑得愈發體貼:“蕭先生是第一次到第七區吧?難怪聽您的話音還有些別樣的味道呢。承蒙唐先生信任,以後您若是在第七區的風俗人事上有什麽麻煩的,盡管來找我,我一定為您代勞,辦得妥帖。”
“……”唐奕衡看着文恒那挑不太出什麽毛病來的親和莫名礙眼,想了想便阻了一句:“二長老特意讓你來,是什麽事,你說吧。”
一提及正事,文恒原本的笑容收斂了許多:“其實二長老主要是讓我禀告您一聲,駐第七區那位聯邦政府的特使,也就是沈老先生,今天也會到晚宴上來。還請您多多注意。”
一聽這話,唐奕衡不動聲色,唯獨一雙深藍的眸子裏情緒翻湧了幾下。
蕭禍九對唐奕衡身周氣勢的變化極為敏感,此時不由好奇起來……能讓唐奕衡都有一絲在意的老先生,得是什麽級別的存在?
似乎看出蕭禍九的不解,之前就得了授意的文恒解釋了一句:“沈老先生是聯邦政府的高官,雖說也将要退休了,只是現在仍舊是位高權重,招惹不得。又恰好,唐家與聯邦政府大多數官員的關系都好得很,唯獨這一位,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過他,好幾年了一直對唐家……稍有不滿。”
這“稍有不滿”自然是說得客氣,蕭禍九聽得出來,可也就更加好奇了——唐家的積威,在第七區也敢有人不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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