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勇叔到晚上十點才回來,輕手輕腳的開門,滿身酒氣。
“回來了?”
勇叔被吓了一跳,看着沙發裏的我笑笑說:“怎麽不開燈?”
我強忍着怒氣,說:“你坐着,我去給你熱飯。”
“不了小麒,我吃不下。”勇叔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
“吃不下?你下午吃飯沒?”我盯着勇叔聞到。
勇叔別開頭,說:“當然啊,你快睡吧,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嗎?”
又撒謊。
我沒理他,自顧自的熱了飯菜,端到勇叔面前,說:“多少吃點。”
勇叔笑了下,揉着我的頭發說:“小麒長大了啊,越來越聽話了。”
“啧,有完沒完。趕緊吃了洗澡睡覺。”我沒舍得甩開他的手,別扭的兇道。
半夜我聽到勇叔壓抑的嘔吐聲。
再然後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像是那把砍斷我腿的斧子一樣,沉重的掉在地上。
胃出血手術和檢查花了兩三千,勇叔存折裏也就剩下一兩千了。
那麽累,不也沒攢下多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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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病床邊上,勇叔臉色蒼白,因為疼痛嘴唇微微顫抖着。
一直讓勇叔代班的那人難得提出幫勇叔代班,卻在代班時犯了極其致命的錯誤,而打卡上面确确實實寫的是勇叔的名字,不管這個錯誤是誰犯的,是你職位上出的纰漏,你就得保證把他補全。
勇叔陪那客戶喝到十點,百般讨好才讓錯誤變得不那麽難以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勇叔這樣潛移默化的教育,比起從前,我也更加隐忍了。
“林麒呢?”夏沉舟站在26班門口,手裏還不相符的拿着兩個便當。
莫問見沒人敢上前搭話,便起身說道:“林麒今天沒來,請假了。”
夏沉舟皺眉,看了看表,把便當遞給莫問說:“給你了。”
說完往樓下跑去。
莫問接過便當,有些莫名其妙的回頭看眼鏡妹。
眼鏡妹也聳聳肩,有些疑惑。
“小麒,你別忙了,過來坐着。”勇叔對我招了招手。
我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說:“行了,我難得忙會兒。你要不要吃什麽我去買?”
勇叔搖搖頭,胃疼還沒有完全消失。
還有十幾分鐘才發車,我急忙下了車買了粥回車上。
既然被停職了,勇叔也難得怨天尤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帶我回一趟老家。
說是老家其實就是勇叔的家裏,他爸媽不是特別喜歡我媽。
不過自己兒子喜歡,也還是勉強接受。
我媽死後,他們對于我這個拖油瓶就更加沒什麽感情了。
好在這些年勇叔對我不離不棄的,也讓家裏那兩位默認了我的存在。
“把粥喝了。”确認沒什麽纰漏後,我坐在座位上嘆口氣。
沒有手機所以根本沒時間告訴夏沉舟。
這才發現,我和他唯一的交流除了學校就是我家。
即使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也沒有辦法填補這部分的空白。
火車上人很多,勇叔安安靜靜的躺着,旁邊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跟勇叔搭話。
勇叔強忍着困意跟她聊着,我有些不耐煩,說了聲:“阿姨,我爸胃疼,他需要休息,你有什麽不懂的問我吧。”
勇叔眼睛瞪大,又急忙別過頭閉上眼,掩飾眼睛的酸澀。
那女人讪讪的笑了下,随即抱着小孩兒去喂奶了。
“快睡吧,我守着。”
勇叔聽着這話,撫養林麒的苦痛好像都消失了。
有工作有房子,工資還房貸之後支付自己的吃穿用度還綽綽有餘,還有閑錢能往家裏寄。
跟林麒的媽媽在一起後,幾乎全身心的投入在她身上。
對于這個繼子自然也是用心的。
林麒媽媽死了之後,憑良心說勇叔是打算把這孩子送去福利院的。
但是還是放不下心。
如果,就說如果,這孩子出了差錯,自己這良心如何。
頂着父母和社會的壓力把林麒撫養長大,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溫吞的性子,這林麒倒是越來越強硬,雖然經歷過叛逆後也開始聽話了。
從來不肯承認自己身份的他,今天竟然說個爸。
沒強迫過林麒改稱呼,不過這突如其來的一個稱呼還是讓自己欣喜得不行。
是放不下這個孩子了。
快到了啊。
我伸了個懶腰,把行李拿出來背上,等待着。
直到列車員開始提醒快到時,我才叫醒勇叔。
農村的環境自然是好的,勇叔不想坐車,拉着我走小路朝村子裏走去。
秋收已經過了,田裏還剩下幹枯的玉米梗和麥茬。
風吹起來,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勇叔不忍心讓我背行李,一路上跟我搶着行李,被我吼了幾句後乖乖的走了幾步,随即又咧開嘴笑。
“這兒夏天可好看了,一整個山坡都是油菜花。冬天也好看,海拔高容易降雪,咱們可以去林子裏掏凍僵的鳥回來。”勇叔絮絮叨叨的說着,走幾步又歇會兒,深吸一口氣,說,“寒假……咱們也回來吧?”
有了我之後,我跟着勇叔回老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勇叔自然不可能把我一個人丢在家裏,于是也有四五年沒有回家過年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嗯。”
勇叔興高采烈的樣子讓我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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