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慘死

血腥味?

陶陌一愣,他趕緊走到臺子邊,頓時鼻腔就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起來,這熟悉的……血腥味道,怎麽會從這個存放着傀儡的地方傳出來?除非……

白忘言眼中一道冷光劃過,他眯了眯眼睛,邁着大步走到臺上,伸手就去扯那蓋在上面的厚重布簾。

“朱雲?你竟然還有臉提她的名字!”一聽到這兩個字,方才臉上得意的神色瞬間變得扭曲,墨彬死死地抓着樓梯旁的圍欄,笑容越發可怕,“若不是你非要娶她,父親也不會将她……”

“閉嘴!”墨栎現在因火氣上湧,面部漲得通紅,他指着墨彬怒吼道,“是你害死她的!若不是你手下的傀儡失控,她又怎會枉死!”

忽然之間,一道閃電橫空劃過,将湖泊之下的天閣內映得如同白晝,滾滾雷聲震耳欲聾,厚重布簾被白衣書生一把扯下,露出裏面與人一般高的長方盒子,這冰玉所制成的透明玉盒上,竟然遍布着血手印,已經幹涸的血跡甚至滲進了玉紋之中,如同密密麻麻的血網,在雷光的映照下可怖非凡!衣着華貴的白發老者,身上的血液已經幹涸,将錦衣都染成一片棕紅,他雙目圓瞪的側躺在這玉盒之中,十指全是血污,上面的指甲也已經剝落,胸口那血洞甚是猙獰,幾乎是被捅了個對穿。

“這、這……”白忘言頓時覺得頭暈惡心,他忙捂住嘴,踉跄着連往後退了幾步,陶陌見狀,連忙扶住他,白衣書生穩住步子,揚起頭來沖陶陌無力地笑了笑。可就在陶陌扶起白忘言,擡起頭來的這一瞬間,他赫然看到,那玉盒中原本存放的女子傀儡,竟是坐在屍體後面,之前只顧着查看屍體狀況,完全沒有注意到被屍體遮住半身的傀儡,如今,這衣着同樣華美的女子傀儡,雙目卻是睜開的,她被血污所染,潔白的臉頰上血跡斑斑,但陶陌恍惚之中,卻看見那女子鮮豔的紅唇微微向上一翹,那絕美的臉上就這麽綻放出冷笑來。

縱是連陶陌這種見慣生死的人,也不由得頓時從背後升起寒意。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兩位少爺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他們吵着吵着眼看就要動手的時候,墨彬忽然發現白忘言和陶陌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而是跑到了中央的臺子上,待白忘言一掀開布簾,墨三少爺直接就在二樓目睹到自己父親的慘狀,當下吸了一口涼氣,停住了自己口中的惡言,匆忙下了樓,險些還被袍子絆倒。

兩位少爺就這麽匆忙趕到了中央臺子上。這血腥一幕頓時撞進眼簾,墨栎幾乎是一瞬間像被凍住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他呆立在自己父親的屍體前,嘴唇哆哆嗦嗦,卻是擠不出來一個音節。

與墨栎的反應完全不同,墨彬看見這幅慘狀,頓時飛跑到玉盒邊,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沖一旁臉色蒼白的白忘言磕磕巴巴的問道,“忘、忘言……我不是在做夢吧?這、這是真的嗎?”

白忘言沒有回答他,只是又往後退了一步,側過臉去。

“為何不回答我啊……”墨彬的聲音已經極為顫抖,他又将求救似得目光向陶陌望去,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無情的現實就這麽惡狠狠的在他的心上割出裂痕。此時,天邊再次傳來滾滾雷聲,大雨磅礴,将天閣上方的湖水擊碎。父親的慘狀與幹涸鮮血混雜在視線之中,墨彬只覺得頃刻間天旋地轉,渾身如墜冰窟,這位從小養尊處優的三少爺頓時癱倒在地,他靠着那冰冷的玉盒,淚水就如同外面的雨水似得流落下來。

“爹……為何會這樣……”他終于是哭泣出聲,嘶啞哽咽的哭聲混着天閣之上的雨水,凄涼哀怨。

“別哭了。”終于是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墨大少爺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但仍舊是掩飾不住話尾的顫抖,他緩步走過來,攙起了自己哭到将近暈厥的三弟,轉過身來,對一旁的陶陌說道,“陶少俠,勞煩搭把手,請與我一起将父親屍首擡出來。”

雖是神情比墨彬鎮定許多,但這位墨大少爺的眼圈也已經通紅,目睹了父親的死狀,他內心也是悲痛異常,可他畢竟是這山莊的大少爺,斷不能在這時掉鏈子。側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經哭得無法站起身的三弟,墨栎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摸出機關木鳥,擰動機關,開口說道:“楊叔,我們已經找到父親,只是……”話臨到口,卻是忽然嗚咽起來,故作鎮定的大少爺咬住下唇,使勁忍住将要湧出的淚水,但聲音已是哽咽的不成樣子,“父親他……去世了。”

費力的說完這句話,墨大少爺仿佛用盡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他手一揮,木鳥動了動翅膀,從天閣上方的通風口向外飛去。做完這一番事後,墨栎艱難的走到冰玉盒邊,眼看着就要去開那扇冰玉盒上的蓋子,但白忘言卻是一步截住他,神情甚是嚴肅:“大少爺且慢,在下見莊主死狀蹊跷,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墨栎眼睛通紅,他痛苦地看着這白衣書生,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能看着父親以如此慘狀曝屍在外。”

“可……”白忘言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口來,“這一切過于蹊跷,為何是在這裏,莊主身後那傀儡……又是怎麽回事?”

一聽白忘言這麽說,陶陌忽然覺得心中略有些興奮,原來他也看到了那屍體後的詭異傀儡了嗎?當陶陌再向那女子傀儡投去目光時,那傀儡臉上的笑容卻不知何時已經褪去,與天閣之外的傀儡一樣,皆是那般面無表情。心又被猛地揪起來,陶陌的目光向正在說話的白忘言身上撞去,而對方也很快的察覺到了他眼神之中的異樣。

默然之下,隐藏着恐懼。

白忘言頓時鎖緊眉頭:“陶少俠,你看到了什麽?”

既然已經被問到,陶陌也只好回答道:“那個傀儡,剛才笑了。”

“笑?”

“不可能。”墨栎一口否決,“陶少俠,你定然是看錯了,就算傀儡術如何精巧,也不過是木石制成,絲線磁石牽動的傀儡,又怎能如活人般有表情?”

“我沒有看錯。”陶陌嚴肅的回答道。

聽他如此确定,白忘言心中頓時有些生寒,但還是走近那冰玉盒前再次查看,只見那女子傀儡安然的坐在屍體後面,一襲錦衣華服,頭戴華美珠冠,生的豐腴富态,更絕的是,這女子眼中熠熠生輝,宛若真人。不愧是傀儡大師周轅的作品。只是如今這如同真人的女子傀儡,渾身被濺上血污,再加上陶陌方才說過她露出過轉瞬即逝的笑容,在陰暗的天閣更顯得詭異非凡。白忘言嘆了口氣,他向陶陌投去目光,卻只是搖了搖頭。這傀儡确實詭異,但遠遠沒有陶陌說的那麽詭異,他攔住墨栎,本是怕這傀儡之中暗藏機關,但陶陌那個說法,也确實有些怪力亂神。

“這傀儡想必就是莊主要在壽宴上公布的作品了吧……”白忘言心中嘆息,一代傀儡大師終是隕落,這森羅山莊,日後恐怕是将沉淪于這江湖亂世之中了。

走近冰玉盒旁,墨大少爺越看那女子傀儡,臉色越發難看,甚至比之前他與墨彬争執時臉色還要差,他的手死死地扣在冰玉上,瞪視着裏面那女子傀儡的面容,一時間竟是兇相畢露,與之前那隐忍的樣子完全不同,白忘言看他這幅樣子奇怪,猶豫再三,還是喚道:“大少爺,這傀儡有何問題?”

“沒有想到,父親這畢生心血,竟然還是傾注在她身上!何其可笑!”拳頭狠狠地砸在冰玉璧上,墨栎慘笑道,“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看大少爺癫狂的樣子,陶陌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樣溫和隐忍的男人,竟然會因為區區一個傀儡而失控,不知這傀儡又是以誰為藍本制作的?該不會也如朱雲那般?他将目光移到白忘言身上,卻發現對方眉頭緊鎖,用扇子抵着唇邊,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可就在白忘言思索的時候,墨栎走上前去,将冰玉盒打開,濃重的血腥味道頓時迎面撲來,沒有機關,那女子傀儡也沒有任何動作,僅僅只是死物傀儡而已。當墨栎看着自己老夫的慘狀,胸腔不停起伏着,眼看就要痛哭出來,但他還是極力忍住,走到那傀儡前,将屍體小心翼翼的挪動開。

可就在這時候,一塊染血的玉佩“當啷”的墜落到地面上。

頓時,四股視線全部集中于這塊玉佩上,墨栎的目光一瞬間銳利起來,他将父親的屍首小心放下,彎腰撿起這塊玉佩,口中喃喃道:“這塊……不是父親的玉佩。”

不是墨莊主的,自然就是兇手遺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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