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漫天飛紅,琴聲悠揚。
封霁負手而出,持一把折扇。
“方姑娘說這句話看到可真是冤枉在下,在下何時刻意躲避方姑娘了?”
方雲錦見到他,面色一變,居然透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羞來。
但她的刁蠻之氣也未褪去,擡起下巴趾高氣揚道:“既然你說你沒有刻意躲避我,那為什麽每一次我找你,你的手下都告訴我你剛好前腳離開了?”
封霁笑道:“方姑娘也說是剛好了,有時候這人與人之間,也是要講究緣分的,大概封霁和方姑娘緣分不深,老天爺無意讓我們有諸多瓜葛,才會讓我們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過吧。”
“你當我是傻子?”方雲錦冷笑道:“一次兩次我信,可是三番五次地讓我吃閉門羹,難道不是故意的?再說了,哪有人喝茶吃飯吃到一半就中途離開的?封霁,你還敢說你沒有刻意躲着我?”
封霁道:“中途離開是因為教內出了事情,需要我這個教主回去主持大局,沒想到方姑娘會正好在那時候出現,只能說是天意弄人啊。”
“都是借口。”方雲錦臉上怒氣更甚:“封霁,咱們少搬出這些有的沒的的虛話,我只問你,你昨天是不是去明月樓了?”
這是要捉奸?陸明童把目光投向封霁,封霁倒是大方承認:“昨日我是去了一趟,方姑娘是怎麽知曉的?”
“你管我怎麽知曉!”方雲錦道:“封霁,你去明月樓做什麽了?”
“哎,明月樓莺莺姑娘的嗓音天下一絕,封霁自然是聽聞大名前去觀望了。”
“那,那她最後為什麽把花給了你?”
“大約是莺莺姑娘和封霁一見如故。”
“好,好,好。”方雲錦連道三聲好,腳步直往後退:“好一個一見如故,我與你相識這麽久,送你的荷包繡帕你一概不收,那個莺莺第一次見你,你卻願意收下她的花。封霁,你怎麽能忍心這樣羞辱我!”
“方姑娘此言差矣。”封霁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大家都知道莺莺姑娘素來賣藝不賣身,封霁和她只不過點水之交,贈花算的上欣賞,言的上愛慕,卻遠不到羞辱二字。還請方姑娘自重。”
“為什麽?”方雲錦眼眶一紅:“你明明知道我對你……難道我堂堂雲錦閣大小姐還比不上一個風塵女子來的讓你看重嗎?”
封霁不卑不亢道:“非是如此,方姑娘和莺莺姑娘在我心中都是世上難有的奇女子,承蒙方姑娘厚愛,只是封霁早定下婚約,此生已經發誓非她不娶,怕是要辜負方姑娘的一番心意了。”
這個教主居然還已經定下了婚約?陸明童興奮到鼻翼都微微張開了,靠近一邊默默不語的陸九天,小聲道:“哎,九天,封霁的未婚妻是誰啊?”
陸九天表情扭曲,還未回答,那邊方雲錦已經搶先一步:“婚約?你說那個牛鮮花?”
陸明童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方雲錦憤然道:“她有什麽好的?光是聽名字就……”她頓了頓:“就讓人不敢恭維,更別說你根本沒見過她的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性格,是否已經婚配!”
封霁臉上一片癡情無悔:“不,方姑娘,我和鮮花自小一塊長大,早已情根深種,只是後來突遭變故,鮮花被奸人擄走。日日夜夜,我不曾斷絕對于她的思念,家父家母二人臨終前更是交代我一定要找到她,迎娶她過門。”
方雲錦道:“那,萬一她此刻早已嫁作他人婦呢?”
封霁臉色暗淡:“那,封霁便只好在一旁默默祝福,然後退隐深山,獨自過着沒有她的生活。”
方雲錦臉色怔怔,一言不發,陸明童等了她半晌,才見她臉上滑下兩顆豆大的淚珠來:“人人都知道魔教前幾任教主都是癡情種,封霁,我真希望,我真希望在你這兒,這份癡情能用到我身上來。為什麽,為什麽我偏偏是晚遇見你的那一個?”
說完,她蹲在地上,放聲痛哭。
這麽多人在看熱鬧,放任一個姑娘家家這樣下去實在不太好,封霁遞了張帕子給她,又朝着周邊看熱鬧的人一拱手:“諸位,此事都是封某的不是,還請各位到這兒就散了吧,今日之事也不要傳給他人聽,以免敗壞了方姑娘的名聲。”
衆人見二人不再争執,知道沒好戲可看了,只好各自離去。
陸明童仗着自己有帷帽遮蓋,不肯離去,磨磨蹭蹭地想等着看最後的收場。
封霁上前道:“別哭了,方姑娘,我讓封霄送你回去。”
那個撫琴的男子停下動作,将琴收了起來。
方雲錦把臉埋進手裏,肩膀顫抖了會兒,搖搖頭拒絕了他:“我不用你來看我笑話。”
封霄便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沒動。
方雲錦站起身來,欲走,視線往周圍瞟了一圈,望見陸明童的時候,頓了一頓,居然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陸明童一聲冷汗都被她驚了出來,不會吧,難道這方雲錦學了什麽奇功異能,能透過面紗望見他的臉?
方雲錦走到他面前,站定。
“陸大哥?”
“呃!”被叫住的一瞬間,陸明童驚吓過度,居然發出一聲疑似老母雞的聲音,他察覺到封霁主仆二人也将目光投向這邊,又強壯鎮定:“咳咳。”
方雲錦更加确定:“陸大哥。”
裝傻是沒用了,陸明童應道:“哈哈哈……好巧啊方姑娘,我,我這樣你都能認得出來我?”
方雲錦将疑惑的眼神移至他腰間:“陸大哥的荷包,是伯母親手繡的,針線走路特別,圖案精致,雲錦也有習過女工,自然見過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居然是這錢袋暴露了自己,陸明童一只手暗暗下移握住腰間荷包:“啊,原來如此……”
方雲錦道:“許久不見,陸大哥怎麽和雲錦生疏了?這次陸大哥出來是要……”她話沒說完,轉身看了一眼封霁,輕聲道:“罷了,這些話路上再講吧,陸大哥,你送雲錦回客棧吧。”
陸明童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就怕自己一開口就會露餡,只好朝着封霁點點頭,一臉郁悶地帶着方雲錦離開了。
身後,封霄皺眉:“教主,剛剛方姑娘喊這人陸大哥,莫不是……”
封霁手中的折扇啪一聲合上:“是陸明童。”
“啊,果真是他。”封霄臉色一變,先是驚訝,而後轉喜:“聽說他日前已經醒來趕往武林大會,我們正愁不知何處去尋他,沒想到送上門來,賀喜教主。”
“何喜之有。”封霁淡淡道:“素味平生,人家肯不肯摻和進來還不一定呢,你這喜,道的有些早了。”
“陸家一直以來都偏向名門正派。公子的事情提出來也不算是過分,教主……”
“名門正派?”封霁嘴角一勾:“你是在陸家做過幾年差,才敢把說這麽滿?”
“屬下不敢。”
封霁道:“這個陸明童我們從未正面接觸過,陸遠山之死也大有蹊跷,此事幹系重大,封霄,你派人去盯着,別被發現了。”
“是。”封霄道:“那……教主,萬一他真的不肯配合,我們該怎麽辦?”
“不配合……”封霁笑道:“那就強行讓他配合。”
“我之前聽說了你受傷的事情,還擔心了好一陣呢,本來想去你們陸家山莊看一看你的,結果被齊楠拉住了。還好,現在看你沒什麽大礙,我就放心了。”
方雲錦瞪着雙兔子一樣的紅眼睛,拉着陸明童絮絮叨叨,路人有好奇地望過來的,她就毫不畏懼地瞪回去。
“陸大哥這次出來,是為了武林大會的事情?也對,我爹前段時間也說過大會臨近,算一算日子也該去那邊交接了。”
陸明童唯恐自己說錯話,一字一句都細細斟酌:“啊,是的。”
“陸大哥許久不見,怎麽安靜了許多,還和我見怪了?”說着就要去掀他的面紗:“你戴着這個做什麽?是臉有問題?”
陸明童連忙制止她的動作:“前兩天臉上起疹子了,你別看,我怕吓着你。”
方雲錦将信将疑地松開手:“起疹子了?看過大夫沒?”
“看過了看過了。”陸明童擦了擦臉上的虛汗,指着陸豆芽的方向:“我的馬車就停在那邊,正好送你回客棧。”得趕緊将這個心頭大患請走。
方雲錦卻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回了。”
陸明童心頭一緊,怎麽又不回了,這丫頭該不會是想賴上自己吧?
“剛剛的事,陸大哥應該都看見了吧。”方雲錦倒是不遮不避:“我前些天打聽到他的消息,才千裏迢迢從臨安趕來的,沒想到剛到這兒就聽聞了他去明月樓的消息,可氣死我了。原本想着能離他近些,就定了間離魔教分壇不遠的客棧,現在,我可不想見到他了。”
剛剛才被拒絕,一個姑娘家會傷心是難免的,陸明童心下感慨,安慰道:“那我去給你定另一家客棧,你好好休息,早些回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了。”
方雲錦奇怪地看着他:“我為什麽要早些回去?他還沒答應我呢。”
陸明童噎道:“他剛剛不是已經勸過你了嗎?”
“他勸是他的事,我堅持是我的事。”方雲錦氣呼呼:“牛鮮花一日不出現,我就一日還有機會,我堂堂方大小姐認定的人,豈是那麽容易放棄的?”
陸明童想起陸九天曾經說過這方雲錦個性刁鑽蠻橫,心道不好,她該不會要對那教主的心上人做些什麽吧?
此刻他們已經行至馬車面前,陸豆芽原本還在翹首以盼陸明童歸來,誰知道這一回來還把方雲錦這個大麻煩給捎過來了,頓時驚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少少少爺,這……?
方雲錦眼一挑:“啊,我記得你,陸大哥的那個大長個兒小厮對吧?”
被點名的陸豆芽腳底一軟。
“這兒的路你認得吧?”方雲錦指揮道:“這樣,你去趟蒼穹客棧,替我把天字二號房的東西收拾好了拿過來,我和你家公子有話要說,你做完了再來找我們。”
陸豆芽撇嘴,陸明童也害怕自己離了豆芽會經受不住對方,虛笑道:“豆芽他不識路,我派另一個人去給方姑娘拿吧。”
陸九天便交代了另一個護衛去做。
方雲錦挽着他的手,嬌嗔道:“陸大哥,你還和往日一樣叫我雲錦就好了,方姑娘聽着怪生疏的。”
陸明童并不知曉自己和方雲錦到底熟稔到哪種程度,對于對方的稱謂也不敢過于親密,聞言冷汗直下:“雲錦,我們還要接着啓程,你想在哪家客棧落腳,就和陸大哥說,陸大哥讓人給你趕緊辦去。”
方雲錦眼睛轉了兩圈:“武林大會的事情很急嗎?”
陸明童小心應對:“還好,只是我想着要早些到場做準備,以保萬無一失。”
“那陸大哥就再留幾天吧。”方雲錦展露笑顏:“為雲錦做一件事情嘛,雲錦保證不會太久的。”
陸明童後背一涼,心裏叫苦連天,暗暗朝着陸九天使眼色:快救我快救我!
陸九天領會:“方姑娘,有什麽事情,交代屬下去辦就行了,何必勞煩少爺呢。”
“你?”方雲錦上下審視他,笑道:“你是什麽身份,一個護衛罷了。我這事讓你去辦,你還未必進的了人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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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