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百密無疏也沒有意義

紀言郗突然很想抽根煙,他從來沒碰過那玩意,但現在卻突然很想嘗試一下到底是什麽滋味。可也只能想想,他身上并沒有煙,也沒有打火機。

紀言郗幹脆靠在院牆上,姿勢與那天他走後賀肖靠在牆上時的姿态無二。不同的是,賀肖那天低頭踢了一塊小石子,而紀言郗踢了三塊。

蟬鳴吵得腦仁疼,紀言郗踢走第三塊小石子後,仰起頭望了望天上那輪沒有被搓圓的月亮。

說實話,紀言郗心裏是揪着的。

賀肖的行為,往深了說,太極端了。現在是因為覺得他不理他就把自己折騰高燒,甚至不惜反複折騰。

那以後呢?這樣下去的話會以後做出什麽來?

紀言郗無從知道,也不願去想。至于今晚,賀肖接下來會怎麽樣,是吃藥還是頑靈不化,他也不敢去想。

但他知道,剛剛離開,很大部分原因是怕再不走,賀肖真得再被他削一頓。

打那一巴掌,氣頭上是爽了,但火氣只要一松動分毫,便被另一種滋味取代了,那滋味揪心的很。該怎麽描述這種滋味?紀言郗想了想覺得應該叫心疼。

是的,就是心疼。也許是因為賀肖發着燒那模樣太可憐,那一巴掌下去自己心就揪起來了,再削一頓,心疼的也還是自己,畢竟再怎麽說賀肖也是自己疼了二十來年的人,打在他身上,疼在自己心裏。

呼……賀肖啊,也就你能這麽磨我了,我上輩子應該欠你的。

賀肖撐着眩暈混沌的腦袋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後目光掃過地上的制冰盒。

百密一疏。但,即使百密無疏,也沒有什麽意義。

紀言郗走回家上樓時黎文清剛好下樓,後者明顯一愣。

“你剛剛不是開車出去了嗎?”

紀言郗擡頭發現黎文清站在樓梯上,撐了個不至于太難看的表情說:“嗯,我停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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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言郗情緒很明顯不大對勁,也明顯不想提發生了什麽,黎文清思忖片刻也沒再問。

“喝點酒嗎,我看今晚月亮挺不錯的。”

紀言郗心說,今晚月亮明明很難看,被搓的沒個好形狀。但心裏實在是煩亂,于是點頭說:“好啊。”

紀言郗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總之心裏不舒服。這個時候喝點酒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于是紀言郗轉身去冰箱拿酒,黎文清搬了兩椅子到院子的石桌邊。

“啤酒,紅酒,師兄喝什麽?”紀言郗從廚房裏探出頭問。

“紅酒吧,配月色。”

紀言郗從冰箱裏拿出了兩支前不久紀媽媽朋友送的紅酒,一支遞給黎文清,一支放在自己面前,手上沒有拿杯子。

黎文清看着遞到面前的酒瓶,愣了一下。

“對瓶喝嗎,會不會太多了。”

誰知紀言郗卻說:“不多,大男人賞月就得對瓶吹。”

黎文清心道:直男的腦回路果真不太一樣。

“行吧,對瓶吹。”

話落就見紀言郗仰起脖子,擡頭就對着瓶口灌了一口。喉結滾動,舌頭添過唇角,最後抿了一下。

黎文清睫毛輕顫,眨了下眼睛移開了視線,然後學着紀言郗的模樣也喝了一口。剛咽下去就聽見紀言郗在對面笑。

“笑什麽?”

“第一次見你做這種不大文雅的事情。”

“嗯?怎麽這麽說。”

紀言郗放下酒瓶,靠在椅背上笑着說:“你身上透露着一股儒雅的氣息,該怎麽說呢,就……感覺你喝紅酒就應該配個高腳杯,不然不符合你的形象。”

黎文清聞言輕笑,“那解剖小動物是不是也不大符合?”

“這不一樣,那是工作,這是生活。你往那一站,人就覺得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雅致的,他的生活也該是那樣的。”

紀言郗說完率先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哈哈,我是不是有點欠揍。”

黎文清也笑,但不知想到了什麽,勾起的唇角忍不住酸澀。

雅致嗎?如果你知道我經歷過的那些事,這個詞跟我就再也不沾邊了吧。

月色清明,無人知曉黎文清經歷了什麽。

“論欠揍,那你差随意不止半點。”

說曹操曹操到,黎文清話音剛落,趙随意便打來了電話。

紀言郗剛接起,話筒裏就傳來趙随意的吐槽。

【趙随意】:啊啊啊啊啊,我服了呀,我他媽被我媽騙回來相親!

紀言郗差點一口酒就噴了出來,黎文清詫異地看着他。

紀言郗咽下那口酒,點開了外放。

【趙随意】:靠,我真的是醉了,拿這種事騙我回來相親

【趙随意】:人呢?言郗!

【趙随意】:咋不說話

紀言郗和黎文清最終沒忍住笑出了聲。

【趙随意】:……

【趙随意】:你兩笑個屁,我明兒就飛過去找你們,再笑我一人揍一頓

紀言郗:“實打實不想笑的,但又實在是沒忍住。”

“……”【趙随意】:你們今天去哪玩了,也不見在群裏冒泡。

黎文清:“在家裏呆着,沒出去。”

【趙随意】:我信你個鬼,你們現在在幹嘛,怎麽我打給言郗你也在。

黎文清:“在院裏賞月。”

紀言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兩人同時說,趙随意在那邊腦部了一下畫面說:“有點魯智深彈琵琶的感覺了。”

黎文清:“……”

紀言郗:“……”他還想再加一句天上嫦娥在飛的……

唠了幾句後,趙随意便挂了電話,他剛剛是借口上廁所,從相親的包廂裏逃出來的,吐槽沒兩句他媽媽就出來找他了。

紀言郗挂了電話後忍不住笑,說了句:“随意家裏還真挺急的。”

黎文清聞言擡眼問他:“你呢?”

“嗯?我?我家裏到不急,我也沒碰到喜歡的。”

紀爸紀媽都屬于比較開明那種,雖然紀媽媽時不時會調侃,但心裏是希望紀言郗找個喜歡的再談婚論嫁的。

“師兄呢,你和随意同一歲,家裏怎麽說?”

黎文清咽下嘴裏的酒,說:“我家裏……不在意。”

不在意?紀言郗眼裏不禁疑惑,但沒來得及問,黎文清便轉移了話題。

“你喜歡什麽樣的,有什麽标準嗎?”

這問題,說真的,難到紀言郗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喜歡什麽樣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這個是沒有标準的吧,如果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那麽那個人就會成為标準。”

黎文清點了點頭,表示暫同。

“師兄呢?喜歡什麽樣的?”

如果可以,黎文清很想說出那句“你這樣的”,但他只能說一句:“我也不知道。”

黎文清其實是羨慕賀肖的。世人都說不撞南牆不死心,但賀肖撞了南牆還有二十二年的感情兜着。而他,即使不死心,也不敢去撞那堵牆,或者說是知道自己不配去撞。

只能以朋友的名義接近,無法去追求,也自私地不願看到他被別人追。所以當賀肖出現時,他的心智就好像倒退了好幾年,幼稚地與對方較勁。即使明知道紀言郗是直男,明知道他們其實也不可能……

風過雲飄動,酒過月朦胧。

兩瓶酒,各自都只喝了一半,畢竟都不是酗酒的人。

“到這吧,喝多了不好。”黎文清看着對面垂着眸看地面的人說到。

紀言郗擡起頭,眼裏已經有了一點醉意,對面的黎文清見狀不禁調侃:“酒量還是這麽差,你平時應酬都是誰替你喝的酒?”

“我自己喝的,反正我容易醉,醉了就讓人擡我回家,還不用耽誤我睡覺。”

“……”黎文清:“好吧……感覺你今天好像心情不怎麽好,是怎麽了嗎?”

紀言郗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說:“不知道。”

黎文清以為他只是不想說,但紀言郗卻又接着說到:“我說不上來,總之就是不得勁。”

“是……因為賀肖嗎,他發燒沒好?”

紀言郗又搖了搖頭,還是說:“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賀肖,也不知道他發燒好沒好。

黎文清疑惑,但見紀言郗沒再說下去也就沒再問,伸出手說:“把酒瓶給我吧,放冰箱裏,回頭還可以喝。”

紀言郗依言把酒瓶遞過去給他收走,仰着頭靠在椅背上。

黎文清擦身走過的時候目光觸及紀言郗喝酒後紅潤的唇,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頭,但手上拿着兩酒瓶,騰不開手也……不敢。

紀言郗伸手拍死一只蚊子,心想為什麽要選擇在院子裏喝酒啊?這不是純純喂蚊子嗎……

想起身進屋,但喝了點酒身體倦懶,不想動。

舉杯消愁愁更愁,酒精并沒有驅散心裏的那股煩悶。那股煩悶是在火氣逐漸隐去後的慢慢浮上來,追溯不到根源。

“啪——”,紀言郗再次拍死一只蚊子,剛好黎文清從廚房走出來。

“師兄,你剛剛沒有被蚊子咬嗎?”

“嗯,有啊。”

“我們為什麽要在這喝酒啊,是不是有點傻。”

“就當付費賞月了,不傻。”

紀言郗:“……”

勉強接受這個說法。

片刻後黎文清突然問:“我突然想問你個問題。”

紀言郗轉頭看向他:“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總喜歡喊我師兄而不是名字。”

“因為師兄這稱呼和你很配阿,文雅嘛。”

“……行吧。”

“想不到吧。”

“着實沒想到。”黎文清無奈地笑了笑,說:“蚊子多就上去吧,洗個澡睡覺”

紀言郗站起來,一人拿着一把椅子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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