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五秘辛
饒是這間上房空間頗大,也被聖子島諸人給站了個滿滿當當。林琅縮在身形高大的白衣護衛之後,一時間倒也沒人注意。
透過人頭的縫隙偷瞄兩眼,對面親娘的陣營人少得可憐,就左右倆婢女加身後一個影衛。按照無影宗的慣例,想必暗中還有一名影刺伺機而動。
羅輕霜身着一身淺藍衫短打,面不改色,端坐着漫不經心道:“雨錦繡,你自個兒跑斷腿,卻想到老娘面前來訛錢?門兒都沒有!”
“哼,羅師姐自從叛出五仙坊,如今修為如何了?”雨錦繡嘲道,一面毫不客氣地伸手便去端桌上的酒杯。
原來林媽竟是出身五仙坊?林琅依稀記得五仙坊和聖子島是結對門派,這兩派之人一個全是女子,一個全是俊男;一個根基在南海之中,一個勢力在南海岸上,都習的雙修功法,因此兩派弟子結為道侶者甚衆。若是核心弟子,更是早早便指定了婚配人選,由不得胡來的。林媽是怎麽被林爹拐跑的?再說她那暴脾氣,怎麽也不像那舞弄仙樂的人啊……
林琅正暗想着,無形中有只手親昵地抱過來,一觸那氣息便知是林如鸾魔性又犯了,回捏一下,并不理會。只盼林媽早點掀桌發難。
“叫林夫人。”羅輕霜一字一頓糾正,果然面無表情地劈手奪了酒杯,卻見只是個空杯子,沒的酒水可潑,這才頗為遺憾地放下。
林琅戲沒看成,着急得很,想着怎麽攪局時,身後人忽然湊近,含住了他耳垂輕輕撕咬起來。
“……”這魔頭作什麽死啊啊啊,居然仗着有隐身符,在這場合做這種事!林琅又驚又顫,熱度從耳根泛開,幾乎整張臉都熟了,幸虧戴着面具,又站在最後,無人發覺。
這人戀戀不舍地松開,氣聲往他耳裏灌:“可有感覺?”
那又怎樣!林琅羞憤異常,腦中一只黑臉的吐槽小人跳了出來,舉着鋼叉戳戳戳咆哮。然而……耳垂是他敏感處,他确實有感覺了!
于是又一只紅臉小人蹦出來捂臉哎呀哎呀地叫喚好舒服。
兩只小人大戰起來,林琅的腦袋裏日月無光,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直到腰間的手慢慢下移,吓得他打了個激靈,用盡力氣掙紮了出去,也不知沖撞了多少人,昏頭昏腦的撞到了當中的酒桌前。
“大膽!”耳邊喝聲起,轟得他立時耳鳴起來。林琅才知自己反應過激出了群,暗道糟糕!這可怎麽解釋?
此時林媽就在左身側坐着,話是不能說的,否則出口定會被認出。更遑論,她現在扭頭看着看着,眼神已從驚怒轉為了驚疑。
林琅看了桌上空杯,急中生智,拿起酒壺便開始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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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座上,雨錦繡掄起的手掌停在了半空,眼神古怪地看着他的狗臉面具,又細細看他泛紅的一段脖子,精致的下巴紅潤的唇,最後轉到上方霧氣蕩着的桃花眼上,心思一動。他閱美無數,只看一眼便能分辨,這絕對是個美人,于是決定不管誰的人,定要拿下好好享受一番!于是不動聲色地放下手,笑道:“還是本公子的人體貼!”
哦豁,這就成功入了敵方陣營了。林琅想着,又去偷瞄林媽。只見她眉眼與自己十分相似,年愈三十,美貌非但不衰,還更添風韻。也許是因這副身體的血緣關系,他越看越是親切,靈魂悸動一番,差點一聲“娘”脫口而出。酒才倒好,左手忽被擒住。
羅輕霜原看着他身形輪廓像極了兒子,有些驚喜,不動聲色捋了一下他的手腕,沒摸到傳家玉镯,心中又是一沉,劈手要去他面具。
幾乎同時間,那聖子島之人猛地拍桌,“砰”的一聲,杯中酒水瞬時濺起,化作鋼針朝她手臂飛射去。林琅慌忙擡手,撩開林媽的手,作勢要摔,身子一斜替她擋了去。
雨錦繡不禁疑心又起,心想自己那飲恨針最是霸道,雖只用了三成功力,也不是尋常人能擋的,這人混入他的護衛中,卻探不出修為,難道還是個隐藏的高手?又念着林琅的美色,并不揭穿,懶洋洋道:“淨愛出風頭,一旁候着去。”
林琅捏了把汗,退一步站他椅子後方。
羅輕霜本不懼飲恨針,但見他憑着肉身就擋了針,還似乎有意而為,不禁心潮起伏。若說不是自家兒子,世上誰還有這刀槍不入的能耐?若說是……那癡兒向來怕極了她,哪怕性命攸關,也只會尋爹,斷不會主動來見她。
正要再探,忽見他身邊多了道隐約的人形氣流,眉頭一皺,不動聲色地端起桌上酒杯,仰頭飲盡。趁機彈了彈手上空間戒指,一滴特制的藥水飛入眼中,眼前驟然清亮,看清人後,立時愣了。
那人身形俊朗,額前貼了張隐身符,穿了無影宗的弟子服混在聖子島諸人中,如此突兀。只可惜偏偏戴了個可笑的貓兒面具,看不着臉,倒和那狗面具的挺登對。
這兩人前一個更像兒子,後一個雖不夠像卻有兒子的物件,莫非……
羅輕霜只顧分辨兩人,半天沉默不語。衆人看不到隐身之人,見她直勾勾看着林琅,只當她也在奇怪他面具的與衆不同,無人有疑。只有聖子不滿道:“羅師姐,你不會又想把我的美人搶了去吧。”
羅輕霜這才想起眼前還有個麻煩,不是認兒子的時機,按捺下心思,冷笑道:“狗屁!一群沒臉見人的,也敢說是什麽美人?真要論美貌……這世上有誰能勝過我兒子?”
林琅:“……”說就說吧,總看着我做什麽?弄的本公子好慌,這親娘該不會認出來了?
雨錦繡饒有興味道:“哦?叫出來看看有多美?恰好,我此番北上,倒有一宗事與他有關。”
林琅立即警惕起來,生怕親娘一時炫耀當場把他賣了,幸好羅輕霜只是惡狠狠道:“什麽事!老娘可警告,你個死變态別打他主意,否則廢了你老二,讓你男人也玩不成!”
“……”雨錦繡氣得一臉抽搐,就差面具沒掉下來了,努力平息怒意,心想等人到手了,第一件事便把她的嘴給封起來!“師姐二十多年前可是往五仙坊捎過一封信?”
羅輕霜變了臉道:“你怎知道?羅輕月出事了?”
“你妹妹當了聖女,連我兄長也不放在眼裏了,能有什麽事?”雨錦繡不以為然道,“你那信沒到她手中,被五姥截下,本念着你師徒一場,想回個信,奈何對信上所問之事多番打聽,毫無結果,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本公子帶了答案來,你可想知道?”
母子兩個便都被他吸引了去。
“南海望仙,浮屍湧現!你問的那印記就在這屍身上!”雨錦繡道,揮手過處,滾落一具屍體。
林琅一看,但見那人渾身青紫,偏偏衣物完好,皮膚也無海水浸泡後的腫脹,眉心果真有個和他背上一樣的印記,不由心驚肉跳,悄悄戳了戳身邊隐着的人。
林如鸾一手撫上他背心,仿佛在說放寬心。
羅輕霜面色凝重,蹲下身去按那人臉上的印記。原本閉着的人眼猛然圓睜,驚得衆人駭然退了幾步。
林琅也是心跳加劇,生怕他活過來,又是另一個屍物。然而那死人卻再未動彈。
“黑底白衫,星紋在內,雲紋在外,擎雲宗的服飾。”羅輕霜倒是鎮定,翻了翻那人衣襟和袖口,緩緩起身道,“若我沒猜錯,你帶了不止這一具屍身罷?其中定然也有萬劫門穿着之人。衣服有模有樣,就不知人是不是真的兩派中人。”
雨錦繡哼道:“你倒是比那群閉守的老頑固還有見識,不過也別想岔本公子的話。你兒子既然有這胎記,定然與此逃不開關系。五姥合着蔔了一卦,認定你兒子是天降的大災星,唯有除了他才能平南海禍亂,不日便會北上要你交人,本公子可是念着往日情份,才特來提個醒。”
林琅:“……”真真是天降的橫禍,他躺在哪都能中槍。
“呵呵!倒不信你龍陽聖子有這等好心!”羅輕霜冷笑道,“當真出此大事,那兩大宗門為何不出面?”
雨錦繡嘿然:“你又不是不知,擎雲宗早已不問世事多年,連山門都無處可尋。至于萬劫門……前幾日已遣使聖子島,想來也快去五仙坊了,師姐猜,五姥會不會替你保守秘密?”
羅輕霜終于面色慘白起來,怒道:“什麽災星!不過是恨着老娘當年與人私奔,毀了聖祭!”
她說着便大罵起來,情緒愈發激動,周身氣息紊亂,一股奇怪的力量牽扯着空氣,發出噼啪的爆破聲響。
桌上酒杯最為脆弱,抗不住“啪叉”一下破碎了。
“五個老太婆!醜八怪!狗屁卦術!”
又是“啪叉”一下,酒壺也壯烈自爆了。
“害死了老娘一個兒子還不夠!還想把老娘養了二十幾年的寶貝拉去當替罪羊!門兒都沒有啊!”
這下連着“咔嚓”三聲,桌椅全塌了,地板開了老大一條裂縫,門板則哐當飛了出去,撞在對門,引出房客來,見這方人多勢衆,敢怒不敢言,又縮了回去。
衆人:“……”
林琅早知林媽這聲厲害,早已乖乖堵了耳朵蹲下,還沒忘了拉上某人。
羅輕霜瞥眼見着一隐一現兩人蹲下,跟往昔兒子被罵時一樣舉動,更是認定了其中必有自家兒子,原本大打出手的計劃散了去。
雨錦繡知曉這是五仙坊絕學,天音五殺,音功之流,張口間便能奪人性命,沒想到羅輕霜嫁入無影宗,這神功竟沒落下,暗暗心驚,連忙打着哈哈道:“師姐息怒,沒想到這許多年您仙音尚在啊哈哈,你看小弟這不是來給你報信了嗎。你如今把他藏好了,五姥找不着人,還不是只能換個人?”
林琅耳朵一動,心想這倒是有道理。瞟一眼身旁空氣,小心思翻滾起來——若躲到魔族地界去,那所謂的五佬也奈何不了吧?
羅輕霜口不饒人:“呸,你也沒安好心,變着法兒地探老娘的修為!沒錯,老娘這輩子就是個金丹了!但也不怕你們這群烏龜王八,有膽的便來硬碰硬,看看是你們的龜殼硬還是老娘的金丹硬!來啊來啊……”
說着竟開始捋袖子了。
雨錦繡不知她天音五殺練到了幾層,哪敢應戰。又不堪忍受口水的功力,苦兮兮連聲道:“是是是,師姐你最硬氣,坐下歇會罷啊!”
發覺桌椅已然崩潰,吩咐手下道:“去,換一套桌椅來。”
羅輕霜踢踢一根木頭道:“這個呢?”
雨錦繡趕緊道:“我賠!”
又踢踢地上的屍體。
雨錦繡:“我收。”
羅輕霜滿意了,又指着林琅道:“你這兩人呢?”
雨錦繡:“我給……”
一看正是自己剛相中的人,趕緊轉個彎道:“那是不可能!”
又看着林琅身邊空蕩蕩,怪道:“哪兩人?”
羅輕霜這才想起另一人隐着的,頓時改口道:“那就一個罷。”
林琅聽她說到兩人,便知隐身符果真被識破了,着急想走,又着實有些不放心,巴巴地想這聖子要耍什麽花招就快使出來啊,耽誤他跑路!
卻不知雨錦繡比他還耐不住性子,若不是為了引開對方注意力,他是斷不會輕易展示浮屍的,更沒那興趣提那封陳年舊信。他雖好色,卻惦記着自家師兄那心病,費了心地想把羅輕霜綁回去,此時也只能忍痛割愛了,悶聲道:“既然師姐要小弟割愛,豈能不喝一杯?”
這算是同意了?羅輕霜心中歡喜,只想着兒子回來了那兒控夫君自然呼之即來,也不疑有他,應聲落座。
林琅盯着銀面護衛當中出來一人,将早已準備好的酒水呈上,心想貓膩大概便在其中了。唔,該怎麽破壞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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