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

顧琊的體質好，過了兩日便能坐起身來了，那枚鐵釘紮得深，不過沒有直接紮到要害，傷倒是不厲害，厲害的是上面的毒，顏修文連日研制解藥，最終也只能壓抑毒素，卻不能完全根除，平日裏看不出來，一旦顧琊運功便會疼痛難耐，四肢百骸如同被蟻蟲啃食一般。

原本亓官晏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功效，聽顏修文說了才知道，如今顧琊是一點內力都不能聚，不是無法聚起，而是實在太難忍受，那似是經脈被人直接捏住，抑制了內力的流轉的疼痛之感。原本“彈指飛花”這樣只需要極少內力的招式，顧琊如今都很難能做得出來，只光是往指尖聚集真氣頭上便是豆大的汗珠。

顧琊的性子便不是會說這些的人，他雖然不說，顏修文作為大夫卻是看得出來的。

看着顧琊不讓他亂動的工作便落到了亓官晏頭上，顏修文的話顧琊雖然是聽的，不過聽了也不會去做，整日想着出去練劍，還像是自虐一樣聚氣發力，顏修文終于不想再管這個根本無視醫囑的莊主，便叫亓官晏去全權負責顧琊的事情了。

“莊主啊，”亓官晏坐在床沿上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別動了！昨日是不是又偷偷拿着流雲出去了？肩上的傷還沒完全愈合，你這樣老是亂動，怎麽樣也好不了的，若是好不了，再過幾日的夜游會就去不了了，我可想去了，所以你乖乖的不要動，知道了麽？”

顧琊一本正經道：“今日沒動。”

亓官晏嘆了口氣：“今日你現在是還沒動，可是我一轉身你就要修煉內功，顏大夫說了，現在貿然催動內力不僅你自己不好受，還會促使毒素蔓延，他的藥暫時把毒素壓制了下去，還沒有完全根治呢，得到了流雲山莊才能繼續給你做藥，所以你別折騰了。”

顧琊又道：“今日我不動了。”

說完便眼睛亮亮的看着亓官晏，似是在等亓官晏誇獎于他，亓官晏左右斟酌了一下，覺得自己不能這麽慣着他，便開口道：“今日不動是應該的，明日也不能動了，後日也不能動，直到顏大夫說你能動了才能動，知道了麽？”

顧琊沒聽到自己想要的誇獎，似是有些悶氣，低下頭也不去理亓官晏了，權當作是沒聽到的樣子。

亓官晏無法，只好循循善誘道：“阜陽城的夜游會啊，聽說是有情人一起去的，沒有有情人的呢便會在會上看看有沒有自己心儀的，特別是那些閨中的女子，只有這次機會能瞧瞧自己的如意郎君，你好好養好了，我們便一起去，你要是養的不好，我就自己去了。”

顧琊還是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我不動了。”

亓官晏終于松了口氣，連忙哄騙道：“你看你，整日裏不讓顏大夫省心，攪得我也無處可去，只好待在這裏寸步不離，你若是乖一點，我與顏大夫都好省心。”顧琊接道：“你待在這裏不好麽？”

亓官晏心中暗罵，連如廁都不敢去難道是好的麽！面上卻還是淡淡的答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怕擾了莊主清靜。”

顧琊立刻道：“我不介意你打擾。”面上還頗有幾分驕傲。

亓官晏知道還是要順着顧琊的意思，便笑道：“那我便繼續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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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琊只定定的盯着亓官晏看，沒有出聲，良久道：“昨日，林軒給我遞了兩本畫本。”亓官晏問道：“他為什麽給你畫本？什麽畫本？”顧琊答：“他說我看畫本就不會想着整日練劍修習了，所以才給我的，他說是兩情相悅之人都應該看的畫本。”

聽到這話，亓官晏的心裏隐隐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顧琊便從自己床頭的八寶櫃裏拿出了兩本薄薄的小冊子放到了亓官晏的手上：“就是這個。”

亓官晏低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一本叫做《花間譜》另一本叫做《風月譜》，皆是春宮圖冊，更叫人目瞪口呆的是，林軒不知道是在哪裏拖着自己受傷頗重的身體找來的龍陽之好的春宮圖。

亓官晏立刻把那書放在了床榻一邊的小幾上，冷聲道：“不是什麽正經圖譜，別看了！”

顧琊似乎也不在意亓官晏沒收了自己的春宮圖譜，只坐在床上一本正經的回答：“看完了。”

亓官晏強忍住自己想要扶額的沖動，端正道：“以後別看了。”

顧琊見他似乎有些生氣，應道：“嗯，反正已經看完了。”

亓官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心裏只想把林軒罵上千百遍，顧琊一看便是不懂這些風月之事的，雖然先前就說喜歡他，但是他們二人只停步在牽手上，連摟摟抱抱都很少。亓官晏從不主動提起這些東西，顧琊似乎也拉不下臉來問，如今卻是被林軒的兩本小冊子捅破了窗戶紙，以後恐怕是不能再這麽君子之交了。

顧琊見亓官晏不說話了，斟酌了一下問道：“不如先試試？”

亓官晏吓得從椅子站了起來，往後連退了好幾步：“試試？試什麽？”他雖然如今默認了與顧琊的關系，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如何和一個男人行那些風月之事，雖對斷袖之事也略有了解，不過的确還不是他能夠接受的範圍。更何況以他與顧琊的體格武藝來看，他一看便知是在下面的那個，實在是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

顧琊見他反應這麽劇烈似乎頗為受傷，低下了眼眸道：“就試試……親一下。”

亓官晏這才慢慢的走了回去：“親……一下？”顧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願意，輕聲道：“你若是不願那便算了。”亓官晏糾結了一下，覺得親一下還在自己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于是便慢慢的俯下了身，在顧琊的臉上蜻蜓點水的親了一口，而後迅速的退了開來。

誰知顧琊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另一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将他整個人拉到了自己面前來，準确無誤的吻上了亓官晏的嘴唇。兩個人的嘴唇貼了一會兒，顧琊松開了抓着亓官晏的手，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書上是這麽親的。”

亓官晏有些哭笑不得，顧琊雖然看了圖冊，但是想來還是不知道如何接吻，只當是兩個人的嘴唇貼上一貼便就好了，不過他也沒有想要糾正顧琊的意思，只笑道：“好了好了，親也親過了，你好好躺着吧，我去後廚給你端藥，到了該喝藥的時候了。”

顧琊許是因為剛才那一吻十分愉悅，面上的神色雖然淡漠的很，不過亓官晏卻能感覺的到他的心情很是愉悅。

“不許再亂動了，聽到沒有？”亓官晏特意囑咐了一句：“一會兒傷口又得裂開了。”

顧琊如今的狀态便是亓官晏說什麽他都聽，爽快的點了點頭：“我不動。”

亓官晏便起身去準備去端藥了，誰知房門卻被人一把推開，進來的正是方才亓官晏咬牙切齒的林軒。

“莊主！荥陽那裏來消息了！”林軒急道：“鄭少衡那邊的情況果真不正常。”

亓官晏一聽便止住了原本要走出房門的腳步，看向了林軒：“怎麽了？”顧琊也直了直身子，向林軒擡了擡下颌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鄭少衡聽說是要娶妻了！”林軒似乎也很是驚訝，“荥陽都傳開了！”

鄭少衡和周雲峰不一樣，周雲峰的龌龊事兒幾乎整個江湖都知道，不過是大家兜在心裏，面上給周雲峰些面子。鄭少衡則完全不同，他向來不拘泥于那些虛名，做事也由着自己的性子來，他在江湖名士錄上排名第十，又有麒麟世家的藏寶圖傍身，麒麟山莊的事情結束後他在荥陽定居，立刻便招攬了大批門生建立了如今的隗颙堂，在當今江湖門派中排了第三名。

鄭少衡不貪浮名，卻不代表他是個高潔廉孝之人，恰恰相反，此人好色成性，在他推動下荥陽建了江湖中最大的青樓，荥陽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酒池肉林，在那裏的多是身陷浮世的世家子弟，每日流連歌臺舞榭青樓賭坊，過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鄭少衡雖然家中有美姬無數，但是自他發妻十四年前去世開始，他就再沒有另娶他人，家中妾室也只一人，其他的歌姬舞姬都無名分，統為家妓。故而江湖中對他的評價也褒貶不一，認為他揮霍無度喜新厭舊的人很多，但也有不少覺得他也算是對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

如今在這麒麟劍失蹤，藏寶圖的争鬥重新浮上水面之時，鄭少衡卻說要另外娶妻，實在是引人深思。

亓官晏問道：“有沒有說他的新婚妻子是何人？”

林軒點了點頭答道：“說倒是說了，只聽名字似乎與如意夫人有些關系，不過我從不曾聽說過。”

亓官晏一愣，而後開口道：“孟曲瓊。”

林軒原本正要繼續往下說，被亓官晏這麽一打斷也是愣怔在了當場，而後有些磕絆的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亓官晏便回頭去看顧琊，正巧顧琊也在看着他，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當下明了了鄭少衡的事情到底是誰在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