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景漾一大早便驅車來禦景山莊。

今天南寧高中分班考試，她二哥擔心蘇婵臨陣脫逃，怕司機管不住她，六點鐘就敲門叫她起床。

造孽啊，到底誰才是他妹妹啊！

“怎麽也沒個人給做早餐啊？”景漾匆匆忙忙趕過來，原本打算跟蘇婵一起吃，沒想到禦景山莊的傭人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景漾略有些不快，但現在叫傭人起來做飯也來不及，索性直接帶着蘇婵去外面吃。

“放輕松，試卷都是我給你講過的題型，你正常發揮就可以了。”

景漾見蘇婵悶着頭喝粥一言不發，以為她怯考緊張。

“嗯。”

冷淡的單音，景漾覺得這姑娘真是性情古怪。

壓着點兒送蘇婵到學校門口，景漾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蘇婵背着書包下車的背影，倏地發現她走路的姿勢有點別扭。

“左腳怎麽了，受傷了嗎？”

蘇婵聞言腳步一頓，回眸看了景漾一眼，随即又轉身離開。

那眼神沁涼。

景漾撇了撇嘴，總覺得二哥養了個喂不熟的白眼兒狼。

蘇婵出現在考場裏的時候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

幾個後排的男生輕佻的吹起了口哨，年輕張揚，笑得肆意妄為。

Advertisement

女孩兒們小聲議論，一雙雙眼睛都有意或無意地停留在蘇婵巴掌大的臉上。

監考老師正要強調考試紀律，卻聽一聲嚣張的嬌喝。

“看什麽看，沒見過小仙女啊！”

靜，一片詭異的安靜。

緊接着一陣躁動的騷亂。

“卧槽，還以為是軟妹乖乖女，開口跪啊！”

“哈哈哈哈，小仙女脾氣好大！”

“怎麽辦，這姑娘是我的菜啊！”

被震住的監考老師回過神兒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敲桌子制止道：“安靜安靜，離本場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準考證拿出來檢查一下！”

能分到這個考場的學生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長相軟綿綿性情卻蠻橫暴躁的姑娘，顯然也是令老師頭痛的角兒。

正式開考沒多久，考場裏很快睡到了一大片。

本來都打算抄一下別人的，結果發現大家都在東張西望。

一群渣渣，誰也指望不上誰，索性放棄抵抗直接交白卷吧。

監考老師懶得管，卻意外發現那個叫蘇婵的小姑娘，認認真真答題，雖然做題速度慢了點，但态度很是端正。

“這才像話嘛。”監考老師滿意地點點頭。

他走上前去看看蘇婵的考卷……笑容漸漸消失。

全錯。

字還奇爛無比。

分班考試只有語數外三門，下午還有一場英語。

蘇婵自認為上午兩場發揮不錯，但英語她是沒指望了。

午飯時間，蘇婵口袋空空如也，按照她以往的作風，那肯定是要算命騙錢的。但今天她狀态不佳，昏昏欲睡的，沒心情，也沒胃口。

蘇婵躲在一棵大樹底下睡午覺，半夢半醒間，好像有人捏了下她的臉頰。

“唔……”蘇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你是誰啊，幹嘛吵我？”

“……不認識我了？好歹我牽過你的手啊。”

此人正是江嶼森。

蘇婵雙目無神地看着他，絲毫沒有印象。

江嶼森被蘇婵這副呆愣愣的模樣氣笑了，“小沒良心的，枉我大熱的天跑去給你買冰淇淋。”

藍色的包裝紙，一只海鹽焦糖口味的可愛多。

“啊，那謝謝你了。”看到感興趣的食物立刻笑眯眯的蘇婵，一點不客氣地伸手去拿。

江嶼森手一擡，饒有興致地逗他，“叫哥哥。”

“哥哥！”模樣乖嗓音甜。

“啧。”

完全沒享受到樂趣的江嶼森揉了把蘇婵的腦袋，“姑娘，你的節操呢？”

“天吶！我沒看錯吧？那個人是南寧校霸江嶼森嗎？！”

不遠處的幾個女生叽叽喳喳地議論。

“不是吧……他在幹嘛？那個女生誰啊？大佬不會戀愛了吧……”

江嶼森面露不耐，一轉眸卻見蘇婵滿臉崇拜地星星眼。

“哇，你是校霸呀？好厲害的樣子！”

“呵”，江嶼森低低地笑了一聲，故意露出兇狠的表情，“校霸打架很吓人的，怕不怕？”

蘇婵哼了一聲，突然站起來一腳踩在旁邊的石頭上，“不好意思，我宣布南華下一任校霸是我本人了！”

江嶼森：“……”

社會社會！

下午的考場照舊睡倒一大片。

監考老師看着一本正經抓阄的蘇婵……

嗯，起碼态度認真。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看到小姑娘點頭如搗蒜，不停地打瞌睡。

這也太不禁誇了吧？

監考老師默默吐槽，但仔細一瞧，發現不太對勁兒。這小姑娘臉色怎麽變得這麽難看？

他正想上前問一下情況，就見蘇婵突然癱倒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江林醫院。

蘇婵悠悠轉醒，眼前身穿白大褂的護士來回走動，空氣中彌漫的酒精味還未消散。

“你醒啦，感覺怎麽樣呀？”護士調好輸液袋上的流速控制器，溫柔地詢問。

“頭暈……”蘇婵聲音虛弱。

“你發燒了，剛剛物理降溫高熱降下來了。你休息一下，我去叫主治醫師。”

主治醫師正在跟監考老師溝通。

“既然跟校方無關，那我合理懷疑，她正在遭受家庭暴力。多處淤青，燙傷，外傷性鼓膜穿孔，我必須報警交由警方處理，也請你們盡快聯系學生家長了解情況！”

監考老師面露難色，“這……我不是班主任老師，也不知道她的家長信息，學校那邊應該聯系了的。那個……醫生啊，能在南寧就讀的學生家裏非富即貴，報警的話……”

醫生打斷他，“既然這樣，孩子長時間營養不良就更值得懷疑了！燙傷也不處理，這麽熱的天，傷口已經感染了，正常的家長怎麽可能放任不管呢？”

敲門聲響起，“68號床病人已經醒了。”

醫生應了一聲，起身道：“我是一定會報警的，不管對方是誰！”

蘇婵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漂亮醫生倒了一杯水遞給她，眼神溫柔。

蘇婵道了謝，瞥了一眼她的工作牌，慕晴晚。

“你叫蘇婵對吧？姐姐問你幾個問題。”

慕晴晚試探地問道：“爸爸媽媽平時會打你嗎？”

蘇婵搖頭，“我是孤兒……哦不對，我剛被收養了。”

“收養？”慕晴晚心底懷疑加重，“那收養你的人有打你嗎？”

“沒人會打她，你這問的什麽奇怪問題。”

匆匆趕來的景漾一推門就聽到醫生問一些亂七八糟的，沒好氣地開口嗆聲道。

她掃了一眼周圍環境，“麻煩轉下VIP病房。”

景源接到校方來電，說是蘇婵突然暈倒送醫，她乍一聽吓了一跳，早上送去學校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暈倒呢？

景源反倒是氣定神閑，覺得八九不離十是蘇婵為了逃避考試玩的小花招。

但到底是不放心，打電話給醫院，沒想到蘇婵确實是生病了。

慕晴晚打量了一眼來人，俨然是富家千金的模樣。

“你是蘇婵現在的家屬嗎？”

景漾略一停頓，“算是吧，怎麽了？”

“還是剛才的那個問題”，慕晴晚重新看向蘇婵，“收養你的人有打你嗎？你不要怕，姐姐會幫助你的。”

蘇婵看了一眼滿臉不悅的景漾，遲疑地點了點頭。

“什麽？”景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說我哥打你？”

“他沒有打我”，蘇婵平靜地看着她，“他讓山莊裏的傭人打我。”

“怎麽可能？二哥那麽疼你，你可不要胡說八道！他無緣無故怎麽會讓傭人打你？”

蘇婵努力回憶陳悅第一次動手的場景，“因為我打碎了一瓶紅酒。”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很貴的那種。”

就因為一瓶酒？

景漾覺得荒謬至極，“這怎麽可……”

她的話噎在嗓子裏，慕晴晚撩開了蘇婵病號服的上衣下擺。

青紫的淤痕集中在腹部周圍，蘇婵瘦的厲害，肋骨分明，更顯得淤傷觸目驚心。

“這位小姐，我相信您不難看出來，這是在暴力作用下造成的皮下出血。除此之外，還有外傷性鼓膜穿孔，從穿孔位置以及破裂邊緣判斷，明顯是打耳光扇到了耳部，她耳朵旁邊還有指甲劃痕！并且因為沒有注意防護，耳道裏進水引起感染，嚴重的話可能造成失聰！”

天吶！景漾捂住嘴，怎麽會這樣？

慕晴晚繼續道：“她突發高燒是因為體內有炎症，不止耳道內感染，腳上燙脫了皮竟然讓孩子穿鞋襪去上學，這是夏天，傷口也不做基本處理，本來營養不良身體防禦機制就差，怎麽可能不感染？發燒也是正常現象，你們家長竟然懷疑孩子是裝病！”

景漾根本沒想到蘇婵會遭到虐待，她低着頭絞着病號服袖子，還是沉默的樣子。

她突然想起來那一道沁涼的眼神。

難怪了……

景漾跑出病房給景源打電話。

“二哥，你這樣未免太過分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景源蹙眉，“怎麽了？見到蘇婵了嗎，退燒了麽？”

景漾心裏堵得慌，“二哥，你是真的關心她嗎？不要再虐待她了，徐薇的事警察都不能判定是她故意為之，你想過或許是你冤枉她了呢？她才多大，你不能這麽殘忍地虐打她！”

景源沉默了一會兒，“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