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吃完飯, 他們回到游樂園繼續玩。
在沈景雲的感染下,顧淩恒漸漸放開,不像平時那樣端着。
其實小時候顧淩恒也期待過去游樂園玩, 但是沒人帶他去。
等他賺到錢有能力了,又過了那個想玩的年紀。
現在跟沈景雲一起撒歡兒, 童年的缺失似乎得到了彌補。
他現在真的很開心。
“鏟屎官你發什麽呆!”沈景雲一把将顧淩恒拉回來。
“啊?”顧淩恒回神, 這才發現面前半步遠是電線杆,他差點一頭撞上去。
“這麽大個人走路都冒冒失失的, 沒了我你可怎麽好?”沈景雲嘆了一口氣, 那故作老成的小模樣別提多可愛。
顧淩恒忍俊不禁, 他看向沈景雲, 眼中的溫柔簡直能溺死人, “是呀, 沒了你我可怎麽好?”
有些話自己說跟別人說,效果截然不同。
就比如這句。
沈景雲說的時候理所當然,怎麽到顧淩恒嘴裏就怪怪的?
聽到的時候心髒還漏跳了一拍。
但是不等他深思, 餘光看到晚霞映照下的摩天輪,沈景雲瞬間來了興趣, “鏟屎官,我們玩那個好不好?”
“聽你的。”顧淩恒話音剛落, 就被沈景雲拽着往摩天輪那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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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手腕上傳來的溫度, 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揚幾分。
沈景雲本來以為摩天輪跟海盜船一樣,一輪結束會停下來讓游客上去。
結果買完票,工作人員直接拉開就近鐵皮箱門。
這時候摩天輪還在轉動。
沈景雲和顧淩恒急忙進去, “咔噠”一聲,外面的門鎖落下了。
趴在透明玻璃窗上,沈景雲看到地面距離他們越來越遠,眼中滿是驚奇。
夕陽褪去金色耀眼的外衣,換上紅彤彤的睡裙。
傍晚的陽光少了幾分灼熱,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咕咚”一聲,沈景雲咽了一口口水,他扭頭,一臉期待,“鏟屎官,燒烤賣荷包蛋嗎?”
看,氣氛就是這樣破壞的。
對吃貨來說,無論看到什麽,他們都能聯想到食物。
“想吃我讓老板給你做。”顧淩恒微笑着說道。
貓崽兒想吃的東西,大不了多給點錢。
一個荷包蛋而已,就算是滿漢全席他都能弄來。
或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顧淩恒一直都很節儉,有些錢能不花就不花。
很多沒被愛過的孩子都會這樣,習慣了懂事聽話,犧牲自己為別人考慮。
長大後就算有很多錢,稍微對自己好一點都會有負罪感。
原生家庭帶來的傷害很難彌補,沒有經歷過的人也很難理解,只覺得不可思議。
幸好,他遇到了他的貓,一點一點從陰影中走出來,也願意學會享受生活。
“鏟屎官我愛死你了!”沈景雲歡呼一聲,給了顧淩恒一個大大的擁抱。
顧淩恒招架不住他這種熱情,手僵在半空,不知道放在那裏才好。
就在他做好心理準備,想環住沈景雲時,對方卻放開手,繼續看風景了。
看着沈景雲輕輕晃悠的小腿,顧淩恒心中有些悵然若失。
外面不就是夕陽和房子,有什麽好看的?
比他好看?
他幼稚地吃起風景的醋。
幾秒後,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顧淩恒又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鏟屎官,你看天上這朵雲,像不像一只腳?”沈景雲指着南邊驚訝地問道。
“啊?”
沈景雲站起來,擺了一個姿勢,“像不像?”
顧淩恒對比了一下,點點頭,“确實挺像的。”
“還有那邊一片,好像三個小動物在跟我們招手!”沈景雲抓着顧淩恒胳膊搖晃兩下,“左邊是小貓貓,中間是小熊,右邊是小兔子!”
他嘴一張,吧嗒吧嗒說個不停。
在沈景雲的牽引下,顧淩恒發現原本很普通的城市和天空,原來是這麽可愛。
只是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好好觀察。
“哎?那兩個人在幹嘛?”沈景雲盯着一處,疑惑地問道。
順着他的目光,顧淩恒看到右上方一對小情侶在接吻。
突然尴尬。
“那邊兩個人也是!”沈景雲撓頭,“這是規矩嗎?坐摩天輪都要親親?”
顧淩恒:“......”
“你捂我眼睛幹嘛!”沈景雲眼前一黑,耳邊傳來窘迫的聲音。
“非禮勿視。”
“哈?”
“咔噠”一聲,鐵皮箱的門被打開。
一圈結束,他們該下去了。
顧淩恒正糾結怎麽跟沈景雲解釋,沈景雲看到不遠處有幾個小攤,拉着顧淩恒過去湊熱鬧,将剛剛那件事抛到腦後,他松了一口氣。
第一家是套圈,紅布上擺着不少小玩具,毛絨玩偶,小零食,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兩塊錢一個圈,套中直接拿走。
小本生意,都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架不住小孩子喜歡,不少家長陪着孩子玩。
不等沈景雲開口,顧淩恒直接掏錢買了十個圈,“給。”
沈景雲看中一個紅色的玩具小汽車,躍躍欲試。
拿着綠色塑料圈比劃幾下,他輕輕一抛,“哎!”
圈本來套到小汽車,結果碰到地面又彈開了。
沈景雲皺着眉,又有些不服氣。
一連九個圈扔出去,還是沒套到。
“媽媽,這個哥哥好笨哦——唔!”旁邊有個小男孩兒一直在看沈景雲,見他手裏就剩最後一個圈兒,大聲喊道。
小男孩兒媽媽連忙捂住自家倒黴孩子的嘴,不好意思地對沈景雲笑了笑。
沈景雲沒放心上,畢竟人孩子沒說錯。
不過臉上火辣辣,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上午欺負人類幼崽兒,下午被人類幼崽兒嘲笑。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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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恒見不得自家貓崽兒被別人欺負。
人類幼崽兒也不行。
他上前一步,從背後抓住沈景雲的手,“看好了,這樣扔才能套住。”
“放。”一聲令下,沈景雲松開手,這次總算套住小汽車了!
老板笑呵呵将小汽車拿給沈景雲。
沈景雲接過來後笑得那叫一個陽光燦爛,“哇!淩恒哥你好厲害!”
“還有什麽想要的?”顧淩恒微笑着問他。
“我想要那個軟糖!”路燈亮了起來,倒映在沈景雲琥珀色的眸子裏,格外璀璨。
“好。”顧淩恒又買了十個圈,帶着沈景雲套了三次,跟他講了一下技巧。
沈景雲找到感覺後,顧淩恒放開手,看他自己玩。
幾分鐘後,沈景雲一只手拎着滿滿當當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軟糖,歡天喜地走向下一個攤位。
“淩恒哥我們來比賽!看誰打得氣球多!”
“好。”
一天下來,他們滿載而歸。
将東西放進後備箱,顧淩恒帶沈景雲去吃燒烤。
沈景雲沒有客氣,将菜單上的東西每樣都點了兩份,還買了兩罐啤酒。
燒烤過一會兒才上來,沈景雲有點渴,拉開拉環喝了一口,臉瞬間皺起來,“這什麽玩意兒?味道怎麽這麽奇怪?”
顧淩恒失笑,“要不要換橙汁?”
“不行!”沈景雲死要面子活受罪,“燒烤跟啤酒是絕配,小孩子才喝橙汁!”
“行吧。”顧淩恒聳聳肩,還是讓老板拿了一瓶橙汁過來。
沈景雲悄咪咪看了一眼,又強迫自己将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
過了一會兒,燒烤陸陸續續上桌。
沈景雲迫不及待拿起一串羊肉串,一邊被燙的吸氣一邊誇贊,“哇,好吃!”
顧淩恒被他猴急的模樣逗笑,“吹兩下再吃,又沒人跟你搶。”
他用面紙擦了擦飲料罐,拉開橙汁上的拉環,然後在沈景雲不注意的時候将啤酒和橙汁對換,将自己那瓶啤酒推到桌子裏面。
沈景雲吃了一會兒有些口渴,拿起旁邊的飲料喝了一口,“哎?”
啤酒怎麽突然變好喝了?
低頭一看,“橙汁?”
“哎呀,我不小心拿錯了。”顧淩恒演得跟真的一樣,“這個啤酒我喝過了,景雲你喝橙汁好不好?”
沈景雲本來就不想和啤酒,現在看到臺階可不得趕緊下?
他大度地擺擺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沒事沒事,你喝吧,我喝橙汁就行!”
“嗯。”顧淩恒以拳抵唇,遮掩住臉上抑制不住的笑。
沒一會兒,老板送上來一盆麻辣小龍蝦,聞着那味兒沈景雲口水就要下來了。
“你先吃其他的,我給你剝。”顧淩恒戴了兩層手套,對沈景雲說道。
“好!”沈景雲應了一聲,繼續跟燒烤奮鬥。
沒一會兒,顧淩恒左手邊堆起小山一樣的龍蝦殼,面前的盤子裏碼了整整齊齊去了蝦線的小龍蝦。
盤子快滿的時候,他放到沈景雲面前,“吃吧。”
沈景雲美滋滋享受着勤勞剝蝦工顧淩恒的勞動成果。
吃到一半,他擡起頭,發現顧淩恒還在剝小龍蝦,“淩恒哥你怎麽不吃?”
沈景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從上菜到現在,顧淩恒就沒吃幾口。
“我——”顧淩恒一句話沒說完,嘴裏被塞了一個剝好的龍蝦。
“唉,你這個大個人吃飯都不知道,我真是操碎了心。”沈景雲嘆了一口氣,“幸虧你不是爺爺養大的,不然沖着他們兩個搶食的速度,你只能去外面吃草了。”
人類可真難養!
“你以前吃過草?”顧淩恒剛吃完,沈景雲又給他塞了一個龍蝦,他哭笑不得張開嘴。
他記事來一直是自己吃飯,什麽時候被人投喂過?
沈景雲估計也是第一次投喂,幾只龍蝦塞過來,顧淩恒鼻子上都沾了醬汁兒,看着特別滑稽。
“這倒沒有,就是吃了不少果子。”
想起往事,沈景雲恨不得給自己鞠一把同情淚。
“沒事,有我在,保證你天天都有肉吃。”顧淩恒将剩下的小龍蝦剝好,擦幹淨臉和手,笑着對沈景雲說道。
“說到做到哦!”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從店裏出去,已經是晚上十點,他們吃了足足三個小時。
一陣夜風吹來,沈景雲打了個哆嗦,“嘶——”
不等他開口,顧淩恒站到他面前,擋住大部分風。
上車後,顧淩恒将外套遞給沈景雲,“現在回去嗎?”
“我想再逛一下,吃的有點撐。”
“行。”
對很多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街道上還有不少人,特別熱鬧。
兩個小姑娘說說笑笑從身邊走過,關東煮的香味從他們手裏捧着的大號紙杯傳出來,沈景雲吸了兩口,表情突然變得可憐起來。
“怎麽了?”顧淩恒關切地問道。
“想吃關東煮。”沈景雲委屈巴巴。
顧淩恒正要說那就去買。
下一句跟了上來。
“但是肚子裝不下,嘤。”
“沒事,明天再吃也一樣。”顧淩恒摸了摸他的帽子,樂得不行。
“只能這樣了。”沈景雲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街邊的奶茶店,串串店,蛋糕店。
早知道他就少吃點燒烤了!
氣!
他們在外面足足浪了一個多月才回帝都。
到家後,沈景雲往沙發上一躺,開心地打了個滾兒,“還是家裏舒服!”
顧淩恒拉着行李箱進來,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從“家”這個詞裏面感覺到溫暖。
“鏟屎的你站門口幹嘛?”沈景雲從沙發上下來,小跑到顧淩恒身邊,推着他進屋,“快進來,我要開空調了!”
“這天也太太太熱了!”
他熟門熟路找到遙控器,幾下按到二十六度,然後站到空調前面,“呼,爽!”
“別靠空調太近,當心着涼。”顧淩恒說了一句。
見沈景雲不聽,他補充道,“感冒會導致味覺失靈,吃東西跟嚼蠟燭一樣——”
還沒說完,沈景雲嗖一下跑遠了。
這一驚一乍的樣子,他該說真不愧是貓嗎?
沈景雲在屋子裏轉悠一圈,有些犯困。
他打了個呵欠,變成貓咪形态跑到落地窗前的小軟墊上午睡。
顧淩恒收拾完東西,看到沙發上七零八散的衣服,笑着收了起來。
坐到沈喵喵旁邊,rua了兩把那軟乎乎的毛毛,心情都變好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吓了顧淩恒一跳。
貓崽兒不滿地咕哝一聲,用小爪爪捂住耳朵。
顧淩恒彎腰親了親它的額頭,進到書房,關上門才按下接聽鍵,“喂?”
“你這些天怎麽不接我電話?”趙晴一上來就咄咄逼人,“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裏?!”
顧淩恒胸口一悶,下意識想像從前那樣忍氣吞聲,但是一擡眼,看到桌子上他跟貓崽兒的合影,抿了抿唇,冷淡道,“我以為上次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上次?”提起這件事,趙晴更加生氣,“你難不成真的為了一個畜生連你媽都不要?”
“是呀,在我心裏,奶茶比你的分量重多了。”顧淩恒攥緊拳頭,逼着自己正面剛回去,“至少它沒有打過我,也沒有侮辱過我。”
趙晴:“......”
“你這說的什麽話!這些年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到大學,結果還比不上一個畜生!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這樣一個白眼狼!”
“那我大學畢業後給你們買了一套房子,每個月還給贍養費,逢年過節也會送禮,你又憑什麽用這種态度跟我說話?”
反抗這種事,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一回生二回熟,顧淩恒現在竟然有些游刃有餘。
“我是你媽!”
“你這麽激動幹嘛?我又沒說你不是我媽。”顧淩恒看向窗外,見識過天空的寬廣遼闊,他再不想回到那個狹小幽暗的牢籠,“有什麽事直說,我現在很忙。”
“你說話這什麽态度!”
從前每次起摩擦,最後低頭的都是顧淩恒。
這次趙晴等啊等,一個多月過去都沒接到顧淩恒的電話,跑到帝都過來門衛說顧淩恒出去了,不讓她進門,她這才發現事情的嚴峻。
趙晴想盡辦法聯系顧淩恒,隔三差五給工作室和經紀人打電話,可他們都說不知道顧淩恒去哪裏旅游,什麽時候回來,只能瘋狂撥打顧淩恒的電話。
今天本來只是嘗試,沒想到真的打通了。
原以為顧淩恒會“恢複正常”,像往常那樣伏低做小,她還想擺一下老封君的譜兒,結果顧淩恒不按劇本來,趙晴氣得不輕。
“我覺得自己态度挺好的,換個脾氣暴的,早就跟你激情互罵起來,哪兒能心平氣和說話?”顧淩恒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的貓崽兒,眉宇間滿是愉悅。
曾經他以為不可翻越的高山,站起來之後再看,發現也不過如此。
“顧淩恒你瘋了!”趙晴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脫離掌控的恐慌。
“沒錯,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只是你一直不知道。”
自從上次撕開乖順的外皮,顧淩恒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了。
如果善良和忍讓換來的是得寸進尺,那他寧可當一個壞人。
畢竟壞人過得才是生活,好人那叫煎熬。
他已經煎熬得夠久了。
幾十年的相處中,趙晴一直處于高高在上的地位,她習慣将顧淩恒當垃圾桶出氣包,将所有負面情緒都發洩在顧淩恒一個人身上。
在她看來,顧淩恒是她兒子,就該承受她給的一切,不管是好的或者壞的。
無論怎麽對顧淩恒,出于孝道,顧淩恒都必須尊敬她,聽命于她,不然就是不孝。
一個不孝的人,注定被大衆唾棄,除非得到她的原諒,否則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這些年,身邊人的勸慰和沉默更是加深了她的信心。
趙晴做夢都沒想到在她年過半百的時候,顧淩恒會突然“忤逆”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有別的事我先挂了。”顧淩恒等了幾秒,見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幹脆果斷挂斷電話。
調了靜音後,他将手機放到書桌上,下樓找沈喵喵去了。
有空跟趙晴扯皮還不如rua兩把貓貓。
至于趙晴之後想做什麽,他不關心也不在乎。
要想滅亡,必先瘋狂。
趙晴蹦跶得越兇對他來說越好。
那樣收拾起來才沒有那麽多聖母病和孝道怪假仁假義。
作者有話要說: 顧影帝沖鴨!
這章有點小肥,修文花了點時間,你們不會介意的對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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