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是嗎

想見他?

衆人愣了一下才想起來, 他們剛剛正在說, 各地藩王都是為了今年除夕宴會來的京城,既然世子也在京中, 想來應該也來了除夕宴,就是不知道會在哪個席位上,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這位石破天驚的風流人物。

難道這人就是......南明王世子,龐厲?

衆心中一驚, 傳聞中不是說, 南明王世子是當年京中膏粱子弟們的楷模,不僅頭角峥嵘,為人也最是穩重不過......可眼前這人一上來連話也不問就動手, 說起話來陰森至極,面上竟然還有一道那樣可怖的刀疤,他雖是笑着的, 可那笑容牽動了眉眼上那一道刀疤, 讓那張原本就顴骨明顯,瘦削的像是由刀刻出來的臉看起來更加危險, 陰沉又詭異......

全身上下沒有哪一點像是從小出生尊貴的天潢貴胄, 名貫京城的風流公子絲毫看不出, 那詭異的模樣倒更像是一條逮着人就能咬一口的瘋狗, 連在皇宮裏都沒有一點忌憚。

白笙在旁邊不知道該不該走, 他聽見那個人痛叫, 慢慢感覺有點怕了, 輕手輕腳的偷偷往後邁了幾步腿, 說話聲音很小,語速快的像是有老虎在後面追他,“那你們聊,我就先走了啊......”

他說完剛準備轉身,陌生男人就忽然甩開那個人的手,轉身朝他走了過來,還叫白笙稍等。

白笙瞪大眼睛,哪裏敢站着等他,受了驚吓的兔子一樣的拔腿就跑,一路氣也來不及喘的跑到蓮花池邊的一顆高大的古柏樹下,鑽到樹後面藏起來了。

古樹樹幹很粗,白笙身形清瘦纖細,原本藏在後面是看不見的,可他忘了他身上還披了件小披風,風一吹就把披風的邊角揚起來了,從樹後面看再明顯不過,況且龐厲是一路上跟着他過來的,哪兒能看不見他躲在了樹後面。

白笙緊張兮兮的扒着樹幹,想探頭出去看一看他有沒有跟上來,可又怕腦袋一伸出去就被發現了,于是放輕了呼吸,歪着腦袋靠在樹上聽腳步聲。

龐厲只走到距古柏五步之遙的地方,就頓住了腳步,隔着一顆樹,拱手輕聲道:“冒昧打擾小公子,龐厲并無惡意,只是見公子與龐厲故人肖似,有些許疑慮想請教一二。”

白笙被突然的說話聲吓了一跳,腳下一動就踩碎了一團落到地裏的枯葉,發出“咔嚓”一聲輕響,聲音并不大,可在白笙耳朵裏聽起來就跟驚雷一樣,他急急忙忙把那只腳擡起來,結果擡腳的過程中又碰到了另幾片樹葉,接着發出了一串的“咔嚓咔嚓”聲。

白笙僵住了,呆了半晌,有點生氣的放下擡着的腿,“咔嚓”一聲又朝着那堆讨厭的落葉踩了一腳。

過了好一會兒,樹幹後面終于探了一個小腦袋出來,白笙疑惑的看了看那個長的有點吓人的男人,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吞吞的從樹後面挪出來。

龐厲站在原地沒有上前,目光一下就定格在白笙的臉上,看起來像是在打量,但又卻不像剛才那群人一樣,也不像是前幾日遇到的那些小太監,那雙眼睛裏面沒有探究也沒有防備,好像就僅僅只是在看他長的什麽模樣,絲毫不會讓白笙感覺到不舒服。

“你,想問什麽呀?”白笙有些膽怯,小聲問道。

龐厲聽到白笙問他,拇指緊扣到食指指骨上,指骨被捏的青白,手腕青筋暴起,“請問......”

他頓了頓,似乎是稍稍提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很輕,卻有些沙啞,讓聽的人覺得他的每一個字都說的很艱難,“你可認識......顏,白?”

顏白?

白笙看着他的神色表情,下意識也跟着認真起來。

他認認真真的把腦子裏記得的名字一個個拽出來,模模糊糊想了一圈,才老實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好像不認識。”

龐厲神色一黯,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但他握着的拳頭依舊沒松開,反而握的更緊了些,神色晦暗,低聲問:“那,你家中可有姐姐?”

白笙不明白他問這個幹嘛,稍稍猶豫了一下,迷迷茫茫的點了頭。

龐厲閉了閉眼,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很突兀的問道:“敢問家姐名諱?”

白笙被問的愣了一下,可他還愣着沒來得及回答,龐厲就又搖了搖頭,怔怔的說了句:“是我唐突了,閨閣小姐的名諱,豈是我一個外人能過問的……“

龐厲朝他拱手一笑,姿态溫和有禮,剛剛在那群世家子們面前的陰沉全然不見,“冒昧問一句,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白笙是一開始看到他臉上的刀疤,又見那個少年喊的吓人,就有點怕他是壞人,但說了一會兒話以後其實心裏已經沒有那麽多防備了,畢竟龐厲除了長的吓人一點,在白笙面前其實從頭至尾都沒有表現出一絲惡意,反而一直都是謙和有禮。

白笙漸漸鎮定了些,學着他的樣子,也裝作很成熟穩重的大人摸樣,把手心手背并起來,端端正正朝他拱手回了一個禮,“我叫白笙。”

龐厲卻不能像白笙那樣的鎮定了,聽見白笙名字那一刻,龐厲身子晃了晃,神情有片刻恍惚,卻又夾着說不明的喜色,喃喃道:“白笙......白,顏白,白......顏麽......”

龐厲擡起頭,神情很緊張,依舊有些恍惚的模樣,聲音低的幾乎要聽不見,就像是踏在懸崖邊上的人,随時都準備一腳踩空,“那白顏,你認識嗎?”

沒想到會從不認識的人嘴裏聽到自己三姐的名字,白笙一下子怔住了。

白笙沒有回答,龐厲又問了一遍,這一次聲音擡高了些,一字一句道:“白顏是你姐姐,是嗎?”

白笙一點兒掩飾都不會,眼睛睜的大大的,白笙敢确信,自從來到這裏以後,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自己的事,不可能有人會知道他是誰,就連對最信任的容胥,白笙也沒有敢提過一句。

可這個人,他為什麽會知道?

龐厲視線緊緊盯着白笙,注視着他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然後突然笑了,那笑聲起初很低,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白笙偷偷看了他幾眼,感覺他看起來太奇怪了,忍不住又往後小小退了幾步,再次鑽到了那棵大柏樹背後。

白笙悄悄從大樹後面探出半只眼睛,發現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蹲下了,他低着頭,慢慢将手擡起來抵在眼睛上,那只手握的很緊,像是在輕輕的顫抖着。

白笙遠遠的看着他,突然發現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龐厲手撐在地上,低垂着頭,雙肩還在微微顫抖着,這時忽然有個很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些擔憂,“你,你怎麽了,你哭了嗎……”

龐厲聞言擡起頭,他的眼睛裏全的血絲,再配合着眼睛上那道疤,吓人的不得了,白笙猝不及防被驚着了,腳下一趔趄差點往後栽倒,龐厲眼疾手快爬起來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來。

白笙最近已經是摔跤摔怕了,變成人以後的身體太脆弱了,兩只腳不如四條腿容易掌握平衡,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只要摔倒就必定會受傷,他抓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着龐厲的手,手忙腳亂的撲騰。

龐厲扶白笙站穩,看着他的樣子,不知回憶到了什麽事,突然又笑了一聲。

白笙剛站穩身子就聽到笑聲,仰頭望向他,白笙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龐厲又救了他一次,他就是再怎麽害怕他臉上那道疤,也不再願意懷疑他是個壞人了。

白笙很奇怪的看着他,疑惑道:“你怎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啊?“

龐厲正低頭看着他,似乎又不是在看他,眼睛有些放空,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神色卻很溫柔,說起話來仿佛眼睛上那道可怕的傷疤都變的柔和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來,她以前跟我說過,她有一個全天下最可愛的弟弟,無論什麽時候有難過的事,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永遠都難過不起來,我那時只以為是因為那是她親弟弟的緣故,沒想到她說的是真的......”

白笙神情呆呆的,像是大白天見了鬼一樣。

龐厲說的這句,确實是阿姐跟他說過的話,那還是十多年前的時候,三姐從山下歷練回來,那一段時間總是看起來很疲憊,白笙很擔心的問她怎麽了,是不是有誰惹她難過了,姐姐就是這樣回答他的。

沒有難過,有笙笙在,姐姐永遠都不會難過......

三姐那時就是這樣說的。

他記的很清楚,因為姐姐說完這句話沒幾天,然後就來告訴白笙,她要閉關了,然後從那天起,一直到白笙最後一次下山,他都沒再等到三姐出來......

龐厲知道的不只這些,思緒的閥門一打開,就會有無數的回憶重新湧回來,白顏從小最心疼的就是她的弟弟,跟龐厲講的最多的家裏人自然也就是她弟弟,龐厲當時還問過她,如果她的弟弟不喜歡自己怎麽辦,白顏還笑着說,她的弟弟最天真不過,如果連他都不喜歡,必定不是什麽好人。

白笙仰着頭很安靜的聽龐厲說有關于自己的事,發現他知道的事比自己記得的還要多,就連三姐有一次下山給他買了烤兔子回來,白笙跑出去迎,結果因為跑的太急摔了跟頭,在地上滾了兩圈差點撞樹上這件事,他竟然也知道。

“你真的認識我姐姐啊!“白笙發現他知道這麽多自己和姐姐的事,感覺都和他親近了不少,有點激動,忍不住咧着嘴傻乎乎的笑。

“嗯,我和她七年前......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龐厲聞言微微笑着,眼中卻帶着不易察覺的苦澀。

白笙心思簡單,根本藏不住話,有什麽不懂的便要問一問,“诶,可我姐姐為什麽沒跟我說過你呀?“

龐厲原本是不敢去想白顏的,這些年他過的渾渾噩噩,有關她的那些事,他一件也不敢想,龐厲原本是因為看到了希望,才敢放任自己一次,讓自己能再去想那些事,可白笙這句話就像是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龐厲面色除了一片慘白,再也挂不住其他表情,沙啞道:“因為我,做了錯事......”

白笙剛想說錯了可以改啊,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頭就忽然一暈,白笙抱着頭往後退了一步,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的非常模糊,這一陣眩暈感來的非常快,白笙還什麽都沒來得及想,他只模模糊糊看到龐厲伸過來拉他的手,下一刻便已經失去了意識。

“白笙,白笙?”龐厲用力拽着白笙的胳膊,感覺到壓在手臂上的重量,才發現到白笙手腳都是軟的,像是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龐厲驚了一下,剛要把白笙的胳膊搭到肩上,突然覺肩膀上一緊,後面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兩道力拽着他的胳膊猛然往後一拖。

龐厲的手被拽到身後,他身旁的白笙沒了倚靠,軟綿綿的往後倒過去,眼看着要摔到地上,就被一只手撈起,輕輕松松提起來,拉進了懷裏。

龐厲被兩名侍衛反壓着雙臂,身體只能略微佝偻着,擡頭望向眼前高大的男人,那人身着一身玄色華服,金色的龍紋在流光溢彩的宮燈下熠熠生輝,盤金玉冠下的鳳眸微阖,疏離而冷淡,看起來很年輕且面容極其俊美,卻又給人莫名的壓迫感。

“大膽!見了陛下為何不行禮!“內侍總管江有全皺着眉頭,聲音尖利,冷聲呵斥道。

邊上那些小心翼翼的跟随着一衆宮人太監皆曲背低頭,不敢直視。

龐厲眼中劃過一抹詫異,視線沒有立即卻移開,而是又看了容胥懷裏的白笙一眼,才向後退了半步,沒有管被壓着的兩條胳膊,面上沒有什麽表情,緩緩跪下,“陛下萬安。“

容胥沒有給他半分眼色,攬着白笙的腰,低頭瞥着懷裏的歪倒着的小腦袋。

白笙已經暈過去了,卷翹的睫毛在臉頰上掃出小扇子一樣的陰影,他的臉色泛着潮紅,嘴唇有些發白,身上還披的出宮時容胥給的那件棗紅色的小披風,上面鑲着的那圈雪白的兔絨裹在白皙的脖子上,烏黑的頭發全盤成了一個小團子紮到了頭頂,讓他看起來格外稚嫩,像是個能拿着鞭炮在街頭巷尾你追我跑的小孩子。

也确實如此,方才在暢春園外下了轎,白笙就小兔子似的飛快的跑到路邊的花盆裏,膽大包天的當着容胥的面折下了一朵開的正盛的月季,還蹦蹦跳跳的跑回來拿給容胥看,笑的像個小傻子......

明明是個長的漂亮至極的小狐貍精,性子卻跟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看着什麽都新鮮,一朵漂亮的小花都能把他騙走。

容胥擡眸,看向跪在眼前的人,面上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慢條斯理的問道:“這是誰?”

“陛下,他就是南明王世子,龐郡王的長子龐厲,此次是随郡王一起赴京朝賀的,前幾日本是應該入宮請安,但陛下沒有召見,因此世子在殿外沒能跟着郡王進去,未曾見到陛下,想來方才世子可能是一時,一時沒有認出陛下才......”

容胥視線微向左偏,江有全立刻噤了聲,低着頭瞬間把還沒說完的話咽回肚子裏。

龐厲靜靜跪在地上,視線一直往白笙那兒看,終于忍不住擔心,低聲提醒道:“陛下,白笙方才是突然暈倒,還是趕緊找太醫來瞧瞧......“

容胥微微一笑,擡手示意了一下,兩旁的侍衛迅速把人壓過來。

容胥垂眸看着跪在腳下的龐厲,低聲道:“世子殿下莫不是在南明待的久了,忘了宮裏的規矩?”

“微臣不敢。”龐厲沉默的任侍衛們把他拽來拽去,始終雙膝跪地,态度看起來十足恭敬,沒有一絲差漏。

“不敢......”容胥勾起唇,指腹輕輕在白笙的臉頰捏了捏,輕笑了一聲,漫不經心道:“既然不敢,那就是......世子殿下也看上孤養的這只小寵物了?”

龐厲眉頭一皺,下意識擡起視線和容胥對視了一眼。

容胥斂了斂笑,神情看起來依舊很和氣,沒有絲毫不悅,似乎很可惜的嘆了口氣,“眼光不錯,只可惜他已經有主了,孤養着也覺着不錯,暫時還沒有要送人的打算……”

朝臣本不該直視天顏,若是追究起來,被治上一個大不敬之罪也是無從辯解的,龐厲卻一直緊緊盯着容胥,視線沒有半分躲閃,連一旁的江有全都被吓的冷汗淋淋,想開口提醒卻又不敢出聲。

容胥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不敬,看着龐厲思忖了片刻,笑着道,“不過世子也不必氣餒,左右不過是個小玩意兒,若是哪日孤玩膩了,興許也就送給你了呢......”

龐厲終于有了動靜,他眼眸微動,仰頭直直對上容胥那雙漆黑的眼睛,右眼的傷疤扯動一下,眼角彎下一點弧度,慢慢的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輕聲問道:“是嗎?”

那是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幾乎要把一旁的江有全吓死。

江有全只是七年前在宮中聽人說起過,南明王世子不知是何緣故,在婚宴前幾日突然悔婚,要取消和昭慶公主的婚事,可過了幾日消息又變了,說先前那些都是假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南明王世子一夜之間得了瘋病,若是成了驸馬唯恐折損皇家顏面,先帝憐惜公主,才下令解除了婚約。

宮中的消息十之八九都是謠傳,一會兒一個變,做不得真,江有全原先并沒有把那些放在心上,可今日見到龐厲他才驚覺,這世子可能是真得了什麽瘋病了......

連命都不想要了,可不就是瘋了?

容胥擡腳,慢慢踏在龐厲肩上,腳尖毫不留情往下一壓,踩着龐厲跪趴到了地上,容胥居高臨下,慢條斯理的繼續踩上他的脖子,腳尖碾壓幾下,微微俯下身,輕聲笑道:“世子殿下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和你的父親一樣,讓孤感興趣得緊。“

後頸貼近脊骨,本就是極脆弱的地方,容胥像是根本不知輕重為何物,下腳極重,龐厲十指扣緊,疼的額上很快就出了一頭的汗。

容胥越踩越重,龐厲卻從頭到尾都趴在地上一聲不吭,容胥俯身看了一會兒,有些意興闌珊,半擡起頭,手臂輕擡,彎腰将白笙抱起來,轉身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龐厲咳嗽着從地上仰起頭,看着容胥的背影,一邊咳一邊氣息不穩的笑起來,面色笑的有些扭曲,右眼上那道疤看起來格外詭異......

容胥腳步頓住,淡淡偏過頭,臉上已經斂了笑,眼眸裏漆黑空蕩,一片虛無。

龐厲笑聲突然停滞,唇角卻還帶着一絲弧度,他望着容胥,嘴唇輕輕動了動,将先前沒有問完的那半句話說完,嗓子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容胥半阖着眼,微微偏頭,唇邊再次勾起一抹很淺的笑,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不緊不慢道:“看來世子果真是忘了宮裏的規矩……”

“來人,拿板子來。”侍衛跪下,還沒來得及領命,龐厲又說話了,這次唇角已經沒了笑意,臉色極其認真,低低叩下頭,額頭觸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微臣并無不敬之意,只是前車之鑒,還望陛下……三思。”

容胥像是根本沒聽到他說的話,半仰起頭,眼眸微眯,輕聲道:“打,就在這裏打,什麽時候世子懂規矩了,什麽時候再放他走……若是還不懂規矩,直接打死了也無妨。”

“哦,別忘了提早叫南明王備好靈柩,以免到時準備不周,失了南明的顏面。”

容胥提早離宴,朝臣們并未覺得有什麽奇怪,畢竟這也不是容胥第一次提早離開了,前面兩年除夕宴上,容胥只在開宴時現了一面就走了,今年他能在這兒留到酒過三巡,朝臣們已經很訝異了。

白笙靠着馬車上的軟枕,半着側身躺在車轎軟墊上,依舊昏迷不醒,沒有一點兒動靜,他的臉色比方才在園子裏時更紅了些,連白皙小巧的下巴都泛了紅,光潔的額頭上泛着細汗,眉頭皺的很緊。

容胥低下頭,手指懸在半空中,指尖落到白笙的額頭上,白笙額頭的溫度很高,熱的幾乎發燙。

容胥許久都沒有動作,似乎在走神,馬車搖搖晃晃許久,容胥才淡淡收回手,眼眸微擡,漆黑的瞳孔周圍赫然是一片詭異的血色,與往常一樣,冷靜的沒有半分情緒,卻又與往時不同,因為它比以往更加冰冷。

容胥仰頭後倚,雙手抱臂,斜倚在馬車車廂上,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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