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蓋冰箱的那個帶花的白布布，我看上了，可以用來給翠翠當頭紗。

電視裏的新娘子都披頭紗，我也是新娘子，我可以用蓋電視那塊。

那塊小，我人也小，正合适。

——《盟主日記》

柳葉兒給林翡帶了一頂爺爺的鬥笠，雨不大，能遮着腦袋就行。

兩個人牽着手出了門，林翡說：“結婚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

柳葉兒捂着嘴“嘻嘻”笑起來，林翡說她是正兒八經的，柳葉兒說好，回家好好考慮。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敲在鬥笠，落在水窪，東邊的雲黑沉沉還醞着雨，西邊一片刺目的亮白，瞧着是快放晴了。

林翡提着竹簍和柳葉兒順着馬路一直往前走，地越走越偏，古鎮越來越遠，房屋也越來越稀疏。

人少的地方植物生長得格外茂盛，路邊的野草有半人多高，白牆黑瓦零星點綴在田野，空氣潮濕清甜，路面上車很少，聞不到一點汽車的尾氣味兒。

路兩邊的水田稻子已經開始結穗，葉片微微泛着黃，蜘蛛在上面結網。

有幾個小孩在田邊不知道摸什麽，林翡是個自來熟，路過時候把腦袋伸過去問：“幹啥呢。”

這幾個小孩瞧着跟她差不多大，有個女孩回答說：“找蘋果螺。”

林翡問：“找它幹啥呀。”

女孩說：“吃啊。”

林翡“啊”一聲，“不能吃，這個吃了會死人的！蘋果螺是福壽螺，是入侵物種，裏面全是寄生蟲，吃了就死。”又問：“你們吃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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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男孩說不怕，用鹽和草灰洗就行，煮熟的能吃，林翡倒吸一口涼氣，“蟲已經鑽進你腦袋裏面了！把你腦花都啃光光！”

那男孩吓壞了，林翡板着臉伸出手，“都給我拿來。”

她身上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壓迫力，大概是腰上挂着寶劍的緣故，女孩乖乖把桶交出去，林翡把桶裏的螺全倒出來，用石頭砸個稀巴爛。

“它下的蛋也不能留，是粉紅色的，看見就弄死。”

女孩指着田埂邊一簇粉紅的卵，問：“是不是這個。”

林翡說是，柳葉兒彎腰折了一截草莖把卵刮上來，武林盟主的號召力非同凡響，小孩對破壞亦有一種天生的癡迷，都不用喊，一人一腳跺稀碎。

全部清理幹淨，林翡拍拍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走出一段，感覺後面有人跟着，柳葉兒回頭，是那幾個小孩，女孩追上來問林翡，“你們去哪裏。”

林翡說抓螃蟹，女孩說那我也去，“我知道有個地方，你跟不跟我來。”說着話把林翡的竹簍接過去，換了只手提，莫名其妙就跟林翡手牽手了。

林翡往外掙，掙脫了女孩又牽上來，“我叫鄭悅，你叫什麽？”

林翡繼續往外掙，手藏到了一邊咯吱窩底下，田埂容不下三個人并排，鄭悅也不堅持，跳到田裏，踩倒一片稻谷超過她們從旁邊爬上來，“我帶你們去我家的魚塘，裏面全是螃蟹。”

後面有個男孩問：“你為什麽不帶我們去。”

鄭悅好似沒聽見，就沖着林翡喊：“快來呀快來呀！”

林翡擡頭望向柳葉兒，她輕輕點頭，“走吧。”

鄭悅家的魚塘不是專門的養殖塘，塘子就在路邊，周圍種了些果樹，大路邊有條自建的水泥路通停車場，再往裏兩棟二層小樓，樓頂豎塊招牌——大福農家樂。

魚塘是農家樂自用，裏面螃蟹、魚、泥鳅，什麽都有，怕大人發現，鄭悅帶着她們躲在一邊的果林裏，借塘邊的蘆草掩護，挖坑的挖坑，下籠的下籠。

林翡要脫了涼鞋下水，柳葉兒攔着不讓，“就穿鞋下去，鞋壞了沒事，腳不能受傷，不然就走不了路。”

幾個要脫鞋的小孩一聽，也不脫了，穿球鞋的也不脫，直接下水。

柳葉兒坐在一邊大石頭上看着，誰走得遠了她就喊一聲，讓他jsg們別往深水裏去。

雨停了，林翡摘了鬥笠彎腰貼着水面看，岸邊的水很輕，涼涼的泥絲從腳趾縫裏溜出來，已經長出後腿的大蝌蚪受驚游走。池塘裏真的有螃蟹，有她手心那麽大，黑殼的，橫着從面前飛快爬過。

叫鄭悅的女孩湊過來，“我教你怎麽抓。”

林翡看她一眼，覺得這人還不錯，可以收來當小弟。哦，她是女孩，收作小妹吧。

盟主和軍師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抓螃蟹，河面的老別墅門前，一輛黑車緩緩駛來。

車上下來個男人，西裝筆挺，文質彬彬，老別墅的大鐵門白天都敞着，男人站到門口，朝裏喊，“外公外婆在不在家？”

張阿姨出來看，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可他叫外公外婆，老林家就秧秧一個孫女，他是誰家的大外孫子？

外公從後院走來一看，“原來是小姜來了啊。”他把手裏掐的一把韭菜遞給張阿姨，請男人進屋喝茶。

小姜，姜毅，林翡親爸，也是她曾寫在作業本上的‘姜毅畜生’，當然那是她媽的主意。

林華玉和姜毅結婚以後，兩個人工作都忙，不常回白水鎮，現在他一進門就随着林翡喊“外公外婆”，指定沒什麽好事。

外婆下樓，姜毅立即提了禮物迎上去，外婆瞟他一眼，“你來幹什麽？”

姜毅提着東西跟在她屁股後面轉，“來看看您二老。”

他八十度躬身，左右手兩個精致的禮品盒子，外婆翹着腳坐在紅木沙發上，手一伸，要茶，姜毅手忙腳亂要給她端，外公已經送上茶盞。

外婆喜歡甜的香的，粉青釉茶壺裏泡的茉莉花茶，碧螺龍珠做茶胚，花是自己家種的，茶是山上采的。

外婆飲了一杯，姜毅趕忙要幫她續，外婆撿起桌上林翡扔的鉛筆，“啪”一下打在他手背，“別弄壞我的茶具。”

姜毅縮回手，陪着小心，“不會的，打壞再買就是。”

外婆放下腿，背挺得直直的，湊近他，“年代不遠，也是清末的，打壞一個少一個，錢買不來。”

姜毅說是是是，外婆問：“你來我們家，到底幹什麽？”姜毅扭頭四處找林翡，嘴裏應付，“來看望二老。”

外婆盯着他，“我在你面前呢，東張西望的幹什麽？想偷我們家東西啊。”

姜毅一愣，扭過頭來尬笑兩聲，“您說笑，我偷什麽東西。”

外婆說：“偷小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