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要命的蘑菇

魔主伽伽羅只穿黑袍。

袍尾極長,拖曳在地上。

他途經之處,總會留下新鮮的血痕——這件黑袍據說原是白色,生生用血浸成了黑的。這些血永不幹涸,行走時,袍尾就像一具被拖來拖去的新鮮屍首,留下滿地血漬。

伽伽羅恢複真身之後,濃濃的血腥味立刻沖進了魚初月的鼻腔。

而在血腥味彌漫開的同時,另一股極為奇異,難以言說的異香盛放出來,就像血泊之中開出了一朵極香極豔的花。

這股香花吞噬了血腥的味道,糅合成另一種類似香料的芬芳。

是魔主特有的味道。

魔主伽伽羅擡起了眉眼。

他天生紅眉,飛入鬓中,眼珠亦是純正的赤色,唇極紅,臉極白,額角爬着幾縷清晰的黑筋,扭曲盤結成兩個符文般的怪異圖形。

若要論美和豔,這世間恐怕少有人是魔主的敵手。

論實力,亦然。

伽伽羅是聖級。

魚初月再嘆了一口氣。

都說邪佛戎業禍天不怕地不怕,是個邪惡狂亂的瘋子,連魔主伽伽羅都不願與他正面對上。

細細一想,便覺不對。

戎業禍不過是個大乘,伽伽羅要是真想收拾他,哪還由得他在那裏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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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一切,不過是魔主的計謀。

蟬是戎業禍,螳螂是掌印鑒空,魔主伽伽羅,才是背後那只黃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戎業禍和鑒空這兩個貪婪愚蠢的家夥,都被伽伽羅玩弄于股掌,就等他們自己跳進連環陷阱。

只可惜今日好巧不巧,魔主精心設計多年,本該萬無一失的局,竟被幾個後輩小螞蚱給破了。

看着這位的臉色,倒是不怎麽生氣。

不過魔主殺人的時候從來是溫柔可親的。

‘大師兄,你我可能要相約來世了……’魚初月身不由己,被‘流淌’的地面劫持着,跟在伽伽羅身後踏入了傳送陣。

無量天特設傳送陣,通往凡界諸國。

進入傳送陣,只見伽伽羅用腥紅的長指甲挑出了一枚身份令牌,上書‘鑒空’二字。

用掌印的令牌,可以傳送到任何地方。

魚初月只覺眼前一花,下一刻,腳下響起了喧鬧人聲。

定睛一看,二人站在一間極高的樓閣之上,金雕玉砌,富麗堂皇,底下便是繁華的王城。

傳送陣旁邊站着幾個身着金甲的大力士兵,見魔主形貌詭異,士兵們紛紛面露警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請問……尊者是途經冒須國麽?”金甲頭領壯着膽子上前詢問。

伽伽羅微笑不理,将鑒空的令牌高高挑到眼前,仰着臉,吹出一口魔息。

令牌應聲而碎,碎屑被風一卷,猝然化成了一只猙獰怒嘯的黑色骷髅頭,一口薅住樓閣上的士兵,然後直直往下一撲,撲入繁華集市,張口掠過之處,一個個鮮活的人頃刻變成幹屍,被吸光了生機與活力。

伽伽羅彬彬有禮地回身,溫和地對魚初月說道:“你毀我大陣,欠我良多,讨這一點利息,不足彌補我萬一損失。不過沒有關系,我自有方法讨還。”

“可以不要殺這些凡人嗎?”魚初月發出僵硬的聲音。

伽伽羅笑容更加和煦:“……不可以。”

他眯起了那雙豔麗至極的赤眸,長長吸了一口氣,嘆息道:“好不容易來一趟人間,怎能錯過人間美味。鮮活的身體在魔息中恐懼掙紮的味道,真的是……太美了。”

“聖人很快便會趕到。”魚初月道。

伽伽羅用長長的紅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勾唇道:“這麽關心我啊。不必擔心,來的說不定是自己人呢。”

魚初月心頭一跳,深吸一口氣,擺出倔強的表情:“一派胡言!聖人怎可能與你這等魔物狼狽為奸!”

若伽伽羅中了激将法,把那個名字說出來的話,她一定能找到機會給崔敗留下暗號。

可惜的是這個魔頭并沒有上當。

伽伽羅愉快地笑起來:“不谙世事的小家夥,真是天真哪,聖人怎麽就不能有壞人呢,真是笨得可愛!傻乎乎的‘正道修士’,切下皮來,做成傀儡,笑容一定特別甜美。啊……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魚初月打了個寒顫。

伽伽羅用長袖卷住她,隐在一片漆黑的霧霾之中,急速返回魔界。

這一路順遂得不可思議。

魔主伽伽羅顯然已在仙門領域開辟了一條獨屬于他的坦途,他閑庭信步,輕易避過了所有的防禦陣法,從一處處‘年久失修’或是‘意外停擺’的防禦漏洞中穿過,不疾不徐,花費短短三日,便來到二界相交之處,落下魔淵,順利抵達了幽暗腐朽的魔族領域。

魔界終年籠罩在黑色的霧霾之下。

陰冷潮濕的風帶着濃濃的黴味迎面撲來,魚初月看着天上的太陽漸漸被陰雲遮蔽,心中便知道自己八成是沒救了。

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崔敗,很想很想。

魔界中充斥着魔息。

這些霧霾一樣的黑色魔息會極大地幹擾修仙者靈氣運行,進入魔息中,無法追蹤,也無法施放任何感應類的法術。

時至今日,仙門也不知道魔主伽伽羅的老巢究竟位于何處。

光線暗到一定程度之後,便穩定了下來。

一丈之外的景物便模糊在黑暗之中,擡頭望去,空中可以看見一輪白色的光影,像是垂頭在濃濃的黑墨汁中觀望太陽倒影一樣。

風極冷,仿佛會咬人。

魚初月被伽伽羅卷在長袖中,他這件黑袍是仙器,常年濕潤了飽滿的鮮血,裹在身上,又濕又冷又沉,饒是她這金丹期的身軀也有些禁受不住,鼻腔和眼窩發冷,像是得了嚴重的風寒。

魚初月腦袋昏昏沉沉,被震傷的肺腑開始針紮般冷痛。她将所有的靈氣都聚在了胸口,感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抱着一只小小的、只留有餘溫的小暖爐。

在魔界中穿行了大約一日半之後,黑霧之中,漸漸出現了一個極沉的輪廓。

遠遠望着,像一座山,又像一頭百丈兇獸。

伽伽羅一掠而至,落在了奇高的黑曜石臺階之上。

魚初月擡頭一看,發現這是一間無比龐大的魔殿。

無法看清全貌。左右都望不到邊,黑沉的魔殿将它的真實面容隐在了陰冷的黑霧之中,面前是兩扇擡頭望不到頂的黑曜石殿門,殿門上刻着繁複的線條,一眼望去,全是花。燦爛或者是腐敗的花。

伽伽羅松開了長袖,非常有禮貌地躬下了身,揚起一只手,擺了個‘請’的手勢。

魚初月垂頭看了看比她膝蓋還高的門檻,拎起裙擺,跨入魔殿中。

伽伽羅笑着,從她身後徑直瞬移,再現身時,已慵懶地坐在了魔殿盡頭的銮座上。

魔殿左右燃着熊熊火盆,火是黑火,照明倒是足夠。

魚初月左右環視,只見火盆後的陰影之中,無數黏稠的黑影子正在緩緩蠕動,陣陣魔音侵襲,像是嘶嘶怪笑或是竊竊私語。它們時而撲出來,時而縮回去,像是在左右湧動的遮天浪潮。

只要魔主一聲令下,這些東西就會兜頭罩下來,将她撕成粉末,連血帶骨,吞得渣都不剩。

正前方的銮座上,魔主伽伽羅斜倚着銮座扶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半只頭蓋骨,骨中盛着鮮紅的液體,看不出是血還是葡萄美酒。

他優雅地嘬着‘酒杯’,唇色更加豔紅。

一雙赤眸映着杯中血色,更顯風情萬種。

魚初月回頭看了看,發現身後魔殿巨門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緩緩合攏。就算用逆光訣隐身,也逃不出這間魔殿。

伽伽羅揚起了沒有執‘杯’的那只手,沖着魚初月,輕輕招了招。

她還能怎麽辦,只能硬着頭皮上咯。

魚初月磨磨蹭蹭挪向銮座。

左右兩旁,魔物們不住地發出‘嘻嘻嘻’的怪笑,那樣的怪聲,就像是用指甲刮擦堅硬光滑的青銅器皿一般,叫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

她悄悄召出梵羅珠攥在掌心,然後把手藏進衣袖。

她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輕輕地顫動。

從魔殿大門到魔主銮座的距離很遠,她已盡量放緩了腳步拖延,卻還是晃眼就走到了伽伽羅面前。

他單手托着腮,一雙赤眸癡迷地望着她的臉。

“真美……”他輕聲喟嘆,“這麽美的臉,當然得做成傀儡,讓這張臉天天對着我笑啊……”

魚初月快速吸了兩口氣,盡量讓自己十分心平氣和:“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伽伽羅友好地擡了擡手。

“把我做成傀儡,你其實虧大了。”魚初月面無表情地說道。

伽伽羅明顯一怔:“什麽?”

“你不是想讓這張臉沖你笑麽?”她問。

伽伽羅用鼻音笑了笑:“嗯。”

魚初月深吸了一口氣。

她立在銮座之下,揚起臉來,為伽伽羅表演了微笑、苦笑、獰笑、假笑、嗤笑、眉開眼笑、捧腹大笑、皮笑肉不笑。

伽伽羅那雙妖豔赤眸眯成了一條線,嘴唇情不自禁地抽搐。

“你在幹什麽?”

很難得地沒有用他标志性的輕緩緩陰恻恻的調子。

魚初月真誠地說道:“做成傀儡,便只有一個表情了,不如留着我,你想要什麽樣的笑,我都可以笑給你看啊。”

生怕他不信,她當場又添了活靈活現的‘強顏歡笑’和‘仰天長笑’。

伽伽羅:“……”

半晌,他托在腮下的那只手滑到了額角,一根腥紅長甲慢吞吞地點着額側,悶悶地笑,笑得身軀晃動。

“有趣的小東西。”伽伽羅赤眸一擡,有如實質的視線盯住了魚初月的臉,“若你沒生着這副相貌,我倒是不介意留你做侍妾。只可惜,這張臉,曾讓我求而不得。我心心念念,終日惦記着把它做成傀儡,老老實實地匍匐在我身邊,沒有任何意外,沒有半點忤逆,沒有活人那該死的臭氣,只有冰冰涼涼沒有絲毫彈性的美麗肌膚。你,明白嗎?”

話音未落,一根腥紅指甲開始不斷生長,像蛇一樣,眨眼之間便飛舞到魚初月身上,把她的雙臂和身體圈絞起來。

指甲尖像藤蔓一樣,爬到了她的頭頂,尖利如刀的指尖左左右右地比劃起來,好像在尋找最對稱的中心點。

伽伽羅神色癡迷,獨自呓語:“這麽完美的皮囊,可不能剝壞了。剝下來之後,即刻用魔玉金髓保存起來,待我取回萬梧靈木,刻好身子骨,再蒙上去,才不會損了顏色……”

魚初月只覺冰冷電流自他的指甲尖蔓延到她的尾椎。

寒毛根根倒立,她仿佛已聽到了自己皮肉剝離的聲音。

魚初月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凝視着伽伽羅那雙赤紅迷亂的眼睛,僵硬地開口說道:“煩請稍等片刻。你要找的人是瑤月,她還沒死,這世間,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她的下落。你殺了我,就再找不到瑤月了!”

這一瞬間,魚初月仿佛蘑菇附體,深刻地體會到了蘑菇當時的心境。

今日的她,就像那日的蘑菇一樣慘,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

哦不,蘑菇比她慘,她都沒被撕。

這麽一想,蘑菇朋友當真是太可憐了。

這世界,果然沒有感同身受,只有同病相憐。

她努力仰着頭,重複道:“只有我,知道瑤月的下落!”

伽伽羅指甲一緊,把魚初月拽到了他的面前。

魚初月頭皮仍舊毛毛的,她很努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沖着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魔界之主露齒一笑。

“你不怕我?”他問,“你幹嘛不怕我?”

死亡一問。

魚初月知道這位的性子。簡單說就是沒有人性。

落到他手上卻不肯低頭的正道修士都會死得非常慘。嘴越硬,死越慘。

她還不想死。

魚初月:“……也許因為你長得好看令我色膽包天?”

伽伽羅差點兒笑出了聲。

他盯了她片刻,溫溫柔柔地說道:“把你做成人皮傀儡,一定比我更好看。”

“不不不,”魚初月謙虛地搖了搖頭,“還是拿瑤月來做吧,肯定比我好看多了。”

身體驟然一松,伽伽羅收回了指甲。

魚初月趕緊退了一半——雖然沒什麽用。

“真是有意思呢。”腥紅長甲縮至一寸長短,他優雅地點着額側,“說吧,瑤月藏在哪裏?”

“天極宗。”魚初月不假思索。

伽伽羅笑得咳了兩聲:“想讓我去送死啊?”

魚初月一本正經道:“我可以幫你把她騙出來。”

“噗。”伽伽羅長袖一卷,将她卷到身前。

他緩緩擡起他蒼白妖豔的面龐,鼻尖幾乎挨着她的鼻尖。

“真是個聰明又膽大的小家夥。句句都是圈套呢。想騙我放你回去,想得倒美。”

這麽近的距離下,魚初月又發現了一些細節。

魔主的臉上,也有些細微的裂痕,仔細看他的皮膚,很像是風幹的石膏。說話時,他的面部表情在細微處有些不自然,偶爾需要偏一偏頭或者扯一扯脖頸,才能達到他想要的那個‘表情’的效果。

“嗯?”他的赤眸湊得更近。

魚初月一個激靈醒過神——夭壽了,這種時候,居然不自覺地分心去思索伽伽羅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會不會找出什麽弱點,好找機會留下遺言向崔敗報告……

那個名字短暫地從她的心尖劃過,像是一片輕柔的羽毛,又像是銳利的刀尖。

就那麽晃過一瞬,便讓她心底同時泛起了甜蜜和苦澀。

誰能想得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原以為解決了無量天之禍,又揪出了一個白霧非,前景該是一片大好。興許回到宗門便能順利抓出幕後黑手,自此河清海晏,她與他可以安定下來,再往深處發展發展感情……

然而美好的未來已經破碎,此刻面前的人,是魔主伽伽羅,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你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魚初月嘆了口氣,“你也知道,當初瑤月看不上你,一心就惦記着守護者之域的仙尊……”

伽伽羅赤眸之中,瞳仁驟然縮成一條豎直的線,像蛇類。

嘴角微微抽搐,腥紅的尖銳指甲掐上她纖細的脖頸,她若再說錯一個字,就會命喪當場。

魔主笑容更加和煦:“嗯?我比仙尊,差好多?”

“不,那是瑤月沒眼光!”魚初月斬釘截鐵道,“那樣冰冰冷冷的大冰雕,有什麽好的!”

魔瞳之中流露出幾分玩味,尖利的指甲滑過她的脖頸,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發。

他幽幽道:“是啊,他有什麽好。”

“仙尊死後,瑤月并沒有殉情。”魚初月道,“她一直藏在天極宗,想盡辦法出入守護者之域……我也不知道她想找什麽東西。”

“哦?”伽伽羅眯了眯眼,“這樣的秘密,為何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魚初月十分真誠地說道:“因為正是瑤月把我從凡間找來,讓我進入天極宗的,正是她動了手腳,我才會輕易通過入門試練。”

“她讓我進宗之後想辦法勾引大師兄,讓大師兄帶我進入守護者之域——拿到開啓禁制的信物之後,瑤月便偷偷與我交換了身份,其實進入守護者之域的人是她,而不是我。至于她進入守護者之域之後做了什麽,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抓到她之後,可以慢慢拷問。”

她這完全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她不确定魔主與那個叛聖會不會掌握了一些關于世界本源的秘密。

她在賭。

這些話根本沒有半點可信度。但是,如果伽伽羅對守護者和本源的事情略知一二的話,以他多疑狡詐的性子,恐怕就會開始疑神疑鬼,認為瑤月當真知道了什麽,才會詐死留在天極宗找東西。

“是嘛……”伽伽羅眯起了眼睛,恢複了懶懶散散的模樣。

他盯着她。

魚初月把谄媚的笑臉轉向他,要多真摯有多真摯。

“好,”魔主臉上緩緩綻開了駭人的笑容,“你說,她藏在哪一峰?目前的身份是何人?”

魚初月收起了假笑:“對不住,我不能說。”

“嗯?”

“說出來我便沒有任何價值了。”魚初月道,“我一點都不想死,我還想找個機會,用瑤月換回我的小命。”

“你倒是坦誠!”伽伽羅樂了,“不怕我用刑?”

“用了刑,我必定痛得面目猙獰,臉上擠出許多皺紋,肌膚充血,失去潤澤。那樣的話,做傀儡便沒有美感了。”魚初月真誠建議道,“還不如放過我這只小蝦米,換回瑤月那只大魚,到時候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總比收拾我這麽個不相幹的人更痛快吧?”

“好。”伽伽羅緩緩飲盡了頭蓋骨杯中的殷紅液體,“我給你一個時辰,你做一個将瑤月引出天極宗的計劃,若我覺得行得通,便給你個機會試一試。”

魚初月按捺住心中浮起的激動,嚴肅地點了點頭:“那我得仔細籌謀,可否給我一個安靜的環境?”

“想隐身逃跑。”伽伽羅毫不留情地拆穿。

魚初月:“……”

對手實力碾壓自己,腦子也不笨,這可如何是好?

她幹脆利落地點點頭:“實不相瞞,我的最優選擇肯定是逃跑。但是,這和我想要出賣瑤月并不沖突啊!”

伽伽羅垂下長眸,似睡非睡。

她道:“如今知曉瑤月存在的人只有我一個。殺了我,瑤月就可以用我的身份在天極宗潛伏下去,永遠不用擔心暴露身份。她早晚會對我動手,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所以,就算我真逃走了,我也願意全力配合你,把瑤月弄出來。”

她嘆了口氣:“當然,你若信不過我,那我放棄這條路子就是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伽伽羅睜開了一絲眼縫,“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瑤月當真在那裏。”

“千真萬确!”魚初月拍着胸脯打包票。

伽伽羅盯着她,臉上緩緩浮起了破碎的虛假笑容。

“可是,某人好像有話想說呢……”聲音陰恻恻的,極為缥缈。

魚初月心中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寒毛剛豎起一半,便見伽伽羅手一揮,破了她的芥子戒,把那只蘑菇抓在了手中。

魚初月:“……”完了。

“啊啊啊啊!那個魔修!”蘑菇放聲大吼,“她騙你的!她都是騙你的!瑤月已經死在妖域啦!根本沒有躲在天極宗!這個魚初月就是個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的鬼話,一句也不要聽!瑤月死啦,沒有瑤月啦!快殺了她,鬧!男魔修,你殺了她,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從此登淩絕頂,江山美人應有盡有——”

魚初月:“……”

淦!

方才是誰和這玩意兒同病相憐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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