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天氣越來越熱, 顧聞景專門派人弄了冰塊放在許攸寝殿裏。五步一盆,上置瑩瑩冰塊,屋內倒是涼爽了起來, 但又顯得有些陰森。

許攸現在基本被顧聞景養廢了, 一天無所事事就在花園裏閑逛。

正是盛夏,雖已至酉時, 天色也未完全黑透, 半明半暗,染着昏黃餘晖。

院子裏有一株赤木花,樹身幾人合抱粗,樹蓋亭亭, 正是花開時節,拳頭大的火紅花朵開了滿樹,裹在夕陽下, 極其奪目。

許攸經常沒事就來這裏走走,今天剛從幽徑拐出來,就察覺樹下似乎有人, 而且那股氣息還十分熟悉。

許攸心頭猛地跳了一下, 下意識往前幾步,看清了站在樹下的人,呼吸都跟着滞住了。

修長的身形,一襲紅衣,那頭銀發尤其奪目生輝。

許攸瞪大了眼,張了張嘴, 卻沒說出話來,只呆呆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

樹下的人似有感應般,突然轉過身來了。

一瞬間,四目交接,兩人同時僵在原地,情緒激烈翻湧,然而所有動作卻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誰也無法動彈了。

兩人隔着夕陽對視片刻,許攸驟然發現面前那個高大的少年眼眶竟然逐漸泛紅。

沈寂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髒轟然亂跳,同時一股難言的酸澀湧上心頭,疼得他忍不住咳了起來。

他已經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了,這半年,他幾乎翻遍了整個鏡塵大陸,卻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大家都說她肯定死在戰場上了,連屍骨都不剩。但他不信,執意尋找,幾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這期間,他經常會看見她,就在他身邊,笑吟吟地望着他,可每當他走近,卻發現都是自己的幻想。

少年的身形很明顯怔了一下,眼眶紅得更為厲害,艱澀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許攸回過神,嘗試着叫道:“白團團?”

她話音剛落,就感覺眼前人影一晃,一股力道就将她拽進了懷中。

白團團像瘋了一樣,像怕她又是虛影,一碰就消失,用力地抱住了她。

許攸被他勒得有些疼,小聲道:“你輕點。”

“你是我的攸攸,對不對?”白團團自顧呢喃,将頭埋進了她肩窩出,努力嗅着她的氣息,想要将她的一切深深刻在腦海中,“你沒有死,你是真的,你是許攸?”

他似乎被意料外的驚喜沖昏了頭,情緒翻湧難定,說話颠三倒四,胸腔也随劇烈起伏。就連許攸讓他輕點,他似乎也沒聽見,只顧抱着她,不斷地呢喃。

巨大的喜悅讓他有些失控。

許攸被他勒得有點難受,剛想要掙紮,卻感覺脖頸處傳來一片濕熱感。

而白團團不斷喃喃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許攸感受着脖頸處的濕熱,有些怔愣,好半天,終于艱澀道:“抱歉,我應該想辦法去找你的。”

白團團沒說話,只死死抱着她,将臉埋在她肩窩,用力搖頭。

許攸被他弄得有些癢,忍不住輕輕笑了,伸手撫着他的背,輕聲哄着:“你松開我一點,我要喘不上氣了。”

現在,白團團總算是回過神了,稍微松開了一點,直起身,拉開距離打量她。

他目光專注而缱绻,一寸寸從她臉上掃過,眉骨、鼻梁、紅唇……每一寸都不願錯過,想要将她印在腦海裏,也想要将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人重合起來。

他本就長得好看,一雙桃花眼更是勾人心魄。

許攸被他看得心頭微動,下意識垂下了頭,問:“看什麽?沒少胳膊沒少腿,連頭發絲都沒少。”

她話剛說完,就感覺頭頂一重,傳來溫熱摩擦感,頭皮都跟着緊了一下。

白團團揉了揉她的頭頂,随後雙手握住她肩頭,湊了過去。

他柔軟的唇瓣輕輕觸了觸她,許攸随即就僵住了,酥酥麻麻的感覺一點點蔓延。

唇瓣輕觸,他低低呢喃,“你回來了,真好。”

他氣息灼熱,沾染上了激動後的情/欲,激得許攸忍不住顫栗了一下。

白團團似乎被她的反應取悅到,又輕笑了一聲,随即緩緩咬住了她的唇瓣,一點點用舌尖描繪。

輕軟的觸感,若有似無地撩撥,許攸全身像過了電一般,手腳都發軟了,下意識揪住了白團團的衣衫。

這一舉動,像是給他的某種鼓勵一般,軟韌的舌尖不再甘于停于在唇瓣上隐隐試探了,帶着強勢的攻掠性挑開了她柔軟的唇瓣。

許攸忐忑而緊張,雙手無助地揪住他,感受着他強勢的掠奪,在她心頭點燃一簇簇小火苗。

白團團食髓知味,動作從溫柔缱绻變成粗暴占有,最後甚至帶着發洩似地啃咬着她的唇瓣,似乎恨不能将許攸嵌進自己身體裏,時時刻刻帶在身邊,時時刻刻都能看見,才能勉強疏解這半年積壓的郁結。

這一番折騰,心頭的情緒和火氣也只堪堪發洩了千分之一。

他氣喘籲籲地松開懷裏的人,神情有一絲壓抑情緒後的狼狽,但看見少女被他欺負得嫣紅微腫的唇瓣上,還沾染着一些晶亮,他的眸色就由壓抑後的淡紅又轉為了濃郁的深紅。

許攸被他吻得幾乎喘不氣來,頭暈腦脹的,此時雖被松開,卻仍有些暈乎,她下意識摸了摸微麻的唇瓣,問道:“你幹什麽?”

她雙眸水霧蒙蒙,摸着嫣紅唇瓣微微發呆的模樣讓白團團差點又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用手背擦了擦微燙唇角,一挑眉,“誰讓你要跑掉?你讓我難受了,”白團團指了指胸口,“這裏。”

許攸驚了,“明明是你抛下了我。”

白團團滿臉自責,“抱歉,以後再也不會了。”

白團團就是南嶺少主沈寂,渡劫失敗失去了記憶,無意間被許攸救了。

那日從嶺豐關帶走他的,都是沈牧的舊部。

他被帶走後,就一直被困在一個結界裏,這個結界是由幾個修為極高的大妖共同築造的,為了護他成功分化九尾。

他一時無法脫困,無論他怎麽鬧,他們也不肯放他出來,因為當時時局太亂,東方域正跟南嶺沈丹對戰,而他的父親沈牧則要趁機攻沈丹不備,奪回皇位。

他當時剛分化五尾,一旦戰争打響,高手如雲,怕他無法自保,所以沈牧讓一衆修為很高的大妖将其禁锢,直到其分化出九尾。

而他被帶走當天,沈牧的人也找到了傀儡蠱毒的解藥,前去雪荒境找半山妖,剛好遇到謝牧深的人想帶走半山妖。

最終,他們救下了半山妖,并替他解了毒。

沈寂大致将事情解釋了一下,酸溜溜地想起了半山妖,十分惡劣地跳過了跟半山妖有關的事。

許攸看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就是南嶺少主沈寂?”

沈寂挑挑眉,桃花眼裏的濃情花不開,“怎麽?”

“我聽他們說,南嶺少主沈寂,模樣妖冶,生性放蕩不羁……啊……”

許攸還沒說完,就被沈寂掐住腰拽進懷裏。

他散漫道:“別信,他們瞎說。前半截可信,後半截造謠。”

“前半截是哪兒半截?”許攸故意逗他。

“就是模樣妖冶那句……”

沈寂笑了起來,十足妖孽。

顧聞景處理完公務,設宴準備宴請南嶺使臣。沈寂是南嶺少主,為表友善,他親自前去沈寂住處請其赴宴。

然而沈寂卻不在寝殿中。

顧聞景随口問了一小厮,說是少主去了花園。

顧聞景一揚袍,準備走出寝殿,卻見殿中挂了一幅肖像畫,模樣熟悉。

他頓下腳步,細細看了兩眼,不是許攸還有誰?

沈寂怎麽會有許攸的畫像?

顧聞景沉了臉,危險地眯起眼,一瞬不瞬盯着那幅畫看。

伺候的小厮是沈寂随身帶來的,見東方域主一直盯着畫像瞧,心裏有些疑惑,也不敢多言,只唯唯諾諾在一邊看着。

突然,顧聞景沉聲道:“這畫像裏是何人?”

他聲音沉而冷,吓得小厮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道:“是、是少主夫人?”

夫人?

顧聞景額角一跳,咬了咬牙,卻未說話。

小厮繼續道:“我們也沒見過,據說過世了。少主對她一往情深,說她過世了,偏是不信,天下地上地找,瘋了一般。領主見他魂不守舍的,這才讓他出來走走,而且這位夫人據說是個普通人類,東方域人類居多,興許能有少主瞧得上眼……”

小厮話還诶說完,就感覺面前刮起一陣風,只見白影一閃,剛剛還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東方域主已然消失不見。

小厮暈乎乎摸摸鼻子,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許攸正跟沈寂打鬧,她一側頭,人卻僵住了,臉上的笑也凝固了。

“顧、顧公子……”她莫名心虛,結結巴巴。

沈寂身後,氣勢低沉的顧聞景正目光冷冷盯着許攸,她笑得可真開心啊。

許攸僵了,這次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攸:我不是你娘親麽?少主夫人是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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