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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抿唇角，笑：“還是找個小厮過來生火是正事。”

他搖搖頭走到竈前，拿起火折子吹着（讀二聲），“我來生火，今日做次普通農家夫妻，我來替你燒火，你來下廚。可好？” 看他模樣認真，我點頭：“好。”說罷抄起擇（zhai）好的青菜，翻手倒入鍋中，青菜在受熱的油中茲茲響着，入鍋就已見熟。他擦擦額頭上沁出的細汗，笑着看我，我回視着他，時光變得安詳，感覺真好。

他添上一根柴火，開口道：“曹休和曹真說，下個月打算去江南游玩，你要不要去？”

我有些吃驚，赤壁一戰讓曹軍損失嚴重，現在還沒恢複元氣，難不成就要再次攻吳？他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溫潤一笑：“此次真的只是前去游玩，當然順帶看看吳國的地形也是此行的一個目的，但是那只是捎帶着而已。”

嗔怪的睨他一眼：“還不是因為要去探個虛實？蒙混我哪有那麽容易？”

他不答反笑：“我想帶着睿兒一并去，英兒就留在府中吧，可惜琉珠不在了，若是在，讓琉珠留在府中照看我還是放心的。”

我低頭想了想：“還是讓佟兒留在府中照顧英兒吧。”

他止了笑，沉思一陣道：“佟兒照顧英兒确實好，可是，此行前去江南，你身子又不好，若身邊不帶着個可心的人，我怕你辛苦。”

我将菜盛出，放好，回道：“你忘記我前些日子帶回來的陰姬了？帶上她便好。”

他恍悟，舀水熄滅柴火，“那就帶上她吧，咱先用飯，然後打道回府。”

喚來幾個仆婢，吩咐她們将飯菜端去正廳，我和曹丕洗過手一并回去，才出來就碰上郭照，差點和突然出現的她撞個滿懷，收住腳步卻跄的自己差點跌倒。好在被身後的曹丕扶住，這才站定身子。

郭照本來臉上帶笑，想必剛才她也是受到驚吓，臉色就不怎麽好，緩過神來擠到曹丕身邊，拉起曹丕的胳膊道：“還好沒撞到，不然奴家可真要吓死了。”

我扯扯唇角：“是啊，妹妹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她對我福福身：“看到丫頭們都把飯菜呈上，卻不見姐姐和丕郎回去，我就過來看看，等着姐姐和丕郎吃飯呢。”

我幹笑兩聲：“倒是麻煩妹妹了。”

她不好意思沖我笑笑，拉着曹丕就往前走，一邊絮叨着：“小東西又在踢我呢，不若今晚丕郎再讀書與他聽罷，他好像很喜歡聽父親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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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們丢在身後，心裏有些難過，當初我懷着孩子的時候，曹丕整日忙于政事無暇顧及，別說讀書給睿兒和英兒聽，就是話都說的不多，現在碰上好時候，曹丕時間多了，郭照的孩子真幸福。苦笑着搖搖頭，跟在後面默默走着。

曹丕忽然開口打斷郭照：“我什麽時候讀過書與他聽了？”

我愕然，反觀郭照，還留有殘笑僵在臉上，顯然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曹丕。

只聽曹丕繼續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別人胡亂捏造一些莫須有的事情。”

郭照低下頭去，恭聲道：“是，是奴婢記錯了，不該胡亂說話惹丕郎不高興。”

我倒抽一口涼氣，停下腳步倚在廊柱上仰頭望天，表現的好像剛才那些話我都沒有聽到。

曹丕繼續道：“你退下吧，以後小心着自己的舌頭。”

眼角餘光偏巧不巧瞥到郭照緩緩擡起的頭，她流露出的憤恨眼神落在我身上轉瞬即逝，卻驚的我一個激靈。完了，每次都想和睦相處，卻總是适得其反，這梁子怕是結的太深了。

郭照退下之後，我鼓鼓腮幫子沖天空吐氣，曹丕一臉無害的擋住我頭頂藍天白雲，我眯眯眼睛：“你這樣直接将人家打回原形……不好吧？”

他無所謂的捋過我胸前的一縷長發放在手上繞圈：“怎麽不好了？我覺得甚好。”

“......你怎麽也得給人家留些面子。”我說

他低低‘嗯？’了一聲，“為何要給她留面子？我沒做過的事，為什麽要因為她的面子硬說自己做過？”

我無奈嘆氣，錯開話題道：“還是回廳吃飯吧。”

他挑挑眉毛，“現在不想在這吃飯了，多呆一刻鐘都覺得不舒服。”

我從他手中拿回頭發，“你想幹嘛？”

“走。”他收回手背在身後，又變成那副不喜不怒的模樣，“這就回府。”

“哎.....”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踏步走遠，好不容易追上他，趕車的小厮竟就候在院中。疾走兩步攥住曹丕衣襟：“就這麽走了果真不好。”

他吩咐小厮道：“将小姐帶過來，就說咱們要回府了。”說罷又對我道：“就這麽走了，我覺得果真很好。”小厮捂着嘴朝正廳跑去，我則無言以對的看着他，只得嘆口氣，道：“好吧。”

一個男人在一群女人中間，可以選擇和自己喜歡的女人住在一起。一群女人圍着一個男人，這男人就着實可憐，女人更着實可憐。記得當初文帝罷黜六宮獨寵一人，即解脫了一群女人，又解脫了自己，果然是個聰明的帝王。想到這我笑了笑。

佟兒帶着英兒過來的時候，郭照也由雍華扶着跟來，才到跟前就一臉委屈，開口道；“賤妾知錯了...”

“既知錯了，就在曉風院自省吧。”曹丕實在是個嚴謹的人，絲毫沒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便抱着英兒朝外走去。

我無奈的看着郭照，“妹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慰，本是來送賀禮的卻從她身邊把曹丕帶走，現在說什麽都只會增加和她之間的嫌隙。

她看都沒看我，直直看着曹丕的背影，跌坐在地，急喊道：“賤妾真的知錯了，賤妾改...”

曹丕和英兒已經走遠，我走上前去，伸手想将她扶起，她恨恨的甩開我的手，瞪着我，“甄婉若，你何必這麽惡毒？背地裏挑撥我和丕郎的情誼，還假惺惺的在我面前充什麽好人？我從今天起，跟你勢不兩立。”

我茫然看着她，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好，這樣也挺好，早一天晚一天而已，看來想真正親如姐妹是不可能的了。我正正身子，婉聲道：“別氣壞了身子，姐姐還是那句話，丕郎是人不是物品，誰都左右不了他的思想和決定，他想做的沒人阻止得了，包括妹妹，包括我。”不再試圖多說什麽，轉身由佟兒扶着離去，也不再管郭照此刻看我的是何種眼神。

英兒許是玩累了，路上就在車中睡着。佟兒抱着她看看我，憋了半天還是開腔：“小姐以後可得小心防着...”我趕忙打斷她的話：“防着身子，我知道，以後會注意的。”

盡管郭照當時一時生氣說出那些話，也還是不要讓曹丕知道的好，本來朝廷之事就已經很讓曹丕操勞頭疼了，若家中再不和順，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讓他煩惱，那他就太累了。

被我堵回去，佟兒也就不再說話，倒是曹丕接過話來：“既然知道，那就好好調養身子。”

我含笑對他額首：“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對了，下個月出游，郭妹妹怎麽辦？讓她随行麽？”

他搖搖頭：“不，她有了身子，當然不能讓她跟着。”

“哦。”

×××××××××

回府之後英兒并未睡醒，佟兒抱着她去閨房，曹丕則扯着我前去正廳，說要好好商議一下此去江南要走的路線。并囑咐小厮去告知曹休和曹真過府一敘。

小厮得了吩咐退去，殿前只剩他和我站着，尋思着找個話頭，還沒開口被他抵在門框，後背咯的發麻，我皺皺眉頭：“你又要做什麽？”

“這許久不見，你不想我？”他眼神殷切，目光灼灼。

我點頭：“想的，如何不想？可是...”

“可是是你讓我去找郭照，就是想我也覺得無法開口？”

深深看他一眼，這個人着實很厲害，每次都把我的心思猜的透徹，我溫婉笑笑：“你還不是一樣？生我的氣就真的不回來了？不自己回來還不也是覺得無法拉下臉來？如今有了個臺階，到下的挺快。”

他別頭‘嘶’了一聲又轉回，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那你怎麽不早些給我這個臺階下？”

我學他的樣子，回道：“那你怎麽不早些自己找臺階呢？”

“別動，給我親一下。”他悠悠道。

我揉揉眉心，茫然回：“怎麽？夫君是要跟妾來場殿前歡麽？”

他攬我入懷，淡淡艾草香味充斥着鼻尖，讓我心境平和，他說：“有何不可？”

我從他懷中探出頭來，看着他白皙的臉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知？”

“知，我知。很長時間我都會想，這一生說長很長，說短很短，可不論長或短，我總要遇到一個相伴一生的女人，為了讓她笑而做盡傻事，因為她哭而覆萬座城池。見到你的剎那，我知道我找到了。”他鄭重的、小心翼翼的說着，生怕我是一直翻飛的蝶，轉瞬就會飛走再也抓不住。

我拉過他的手握住，肯定的回他：“很長很短的生命裏，有些人傾覆所有最後仍是天南海北，還在眼前的時候，好好珍惜也不錯。”

午後的陽光變得柔和，院中景象美好，相擁片刻之後，才記起差小厮請了曹休和曹真，遂推開他，道：“我去準備些茶點，你先去廳裏等着曹休和曹真吧。”

他額首，起步朝廳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