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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他是遲早的事兒,”魏擎搖了搖手指,循循善誘道:“不過前提是,你要先能回國。”

雲漠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那張照片上,睫毛低垂着沒有吭聲。

魏擎小心翼翼地試探:“只要你再在合約上讓上那麽‘小小,小小’的一步,我就會傾盡全力助你早日回國,怎麽樣?”

這個條件對雲漠來說足夠誘惑,他相信他會心動。

果然,雲漠聞言擡起了眼睛,他直起身體靠進沙發裏,不動聲色地看了魏擎一會兒。

“怎麽樣?”魏擎雖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安,但依然充滿了期待地問。

“不怎麽樣。”雲漠輕輕笑了一下,聲音一貫的平靜而淡漠。

他一邊說話一邊低頭将那張照片發到了自己手機上:“這件事我已經辦妥了。”

“什麽?”魏擎怔住了,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看起來有點搞笑。

“就是你聽到的那樣。”雲漠勾了勾唇角,将魏擎的手機還回去:“合約不能讓。”

“不是,雲漠。”事情太過突然,魏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會兒他也顧不得合約的事情了:“這件事雲叔叔知道嗎?”

雲漠的确是要回國的,但從他們最初的計劃來看,這件事怎麽也要再過兩三年才有可能實現。

“跟他透過底,他不太同意,”雲漠的聲音淡淡的:“但我有足夠的理由可以說服他。”

“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但大家都知道,那邊根基未穩,”魏擎也嚴肅了起來:“你現在回去的話無異于玩火!”

“所以呢?”雲漠挑起眉梢,目光也銳利了一些:“明知道是玩火,你還給我看這張照片?”

“那不是只有謝省才能刺激到你嗎?”魏擎摸了摸鼻子,氣焰全消,心也虛了幾分:“誰讓你對兄弟也這麽狠?”

“生意場上無父子。”雲漠低頭點了支煙:“魏擎,以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魏擎沉默了下來。

他不說話,雲漠也不說話,房間裏陡然安靜了下來。

灰白的煙霧從唇齒間逸出,雲漠微仰着頭靠進沙發深處,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目光投在虛空處,看起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魏擎忽然開始後悔了起來。

有些時候,傷口不在自己身上,就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明知道他早已被“謝省”這兩個字壓到了極限,自己還是為了利益毫不猶豫地往他心頭送了一枚砝碼。

他控訴他對兄弟狠,可仔細想一想,自己也沒比他手軟到哪兒去。

他知道雲謝兩家的恩怨。

當年謝省的父親謝辛翁與雲漠的父親雲飛,大約和如今的他和雲漠一樣親密。

只是,兩家互相扶持着走了那麽多年,最後謝家還是背叛了雲家。

他無法想象雲漠會背叛他,更無法想象自己會背叛雲漠。

這本就不是能拿來開玩笑或者談利益的事情,尤其中間還夾着一個謝省。

魏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雲漠的煙盒扒拉到自己面前,也點了一支。

雲漠隔着沙發踢了他一腳:“自己沒有啊?”

魏擎一邊點火,一邊踢回去:“你的好抽。”

兩人相對無言地抽了半支煙,魏擎才彈了彈煙灰:“能告訴我你從什麽時候改變回國計劃的嗎?”

“從謝家敗落那天開始,”雲漠慢慢開口,并不隐瞞:“我就已經開始加快布局了。”

“你是不是瘋了?”魏擎不可置信地看他:“這麽大的事你說都不說一句?”

“放心,就算是玩火,我也會玩的很漂亮。”雲漠沉默了片刻,并沒有回答他,反而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

他說着話,又調出了魏擎拍的那張照片。指尖點向照片中的蘇濤:“現在國內生産成本越來越高,部分生産型企業已經開始陸續轉往泰國和越南,蘇家目前也有這個打算。”

魏擎坐直了身體,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當年若不是蘇濤刻意設計,謝瀾也不會走了歪路,雲家也不會受牽連,”雲漠用夾着煙的手撐住下巴,眸子裏滿是冰冷的嘲諷“他不是會坑蒙拐騙會出老千嗎?我倒想和他比一比,看看誰的段位更高一點?”

他擡眸看向魏擎:“就讓他死在自己的手段裏,不是很有趣?”

魏擎早已忘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他現在滿心裏都是對雲漠的擔憂。

“如果你已經拿定了主意,我當然會支持你,”他的目光灼灼:“只是有個問題,我一定要問清楚。”

“你說。”

“當年那件事,你就那麽确定謝省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他,你家可能不會敗,你也不用吃那麽多苦……”

魏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将下半截更加殘忍的話吞了下去。

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雲漠,似乎想将他的心看個對穿。

他希望他能記住那些殘酷過往,然後好好的,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而不是為了誰去冒險去玩火。

他盯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雲漠垂眸抽煙,半晌後才輕輕道:“謝省不是那樣的孩子。”

他了解謝省,雖然他從小就不讓人省心,逃課打架的事兒沒少幹,作業不做是日常,偷偷學着喝酒抽煙,去會所裏亂混,總是在人的忍耐度上蹦迪……

可事實上,他心很軟,別說是人,就連流浪貓狗被人打傷了,他都能難過很久。

他不是一個會主動傷害別人的人。

他也怨恨過他的。

在他母親去世,他內心充滿着無處發洩的怨恨與痛苦的那段時間裏,他不止一次夢到那天清晨,他将謝省弄死在了床上。

可是理性很快回歸,那點稀薄的怨恨很快消散殆盡。

因為他知道,謝省可能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加痛苦,承受的也更多。

當年他歡天喜地地從高考考場出來,卻發現自己的世界已經一片狼藉的時候,該有多麽可憐。

在這件事情中,他無法真的去怨恨他。

那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罵過也打過,失望過也無奈過,可卻從來沒有不相信他的時候。

煙灰積了長長一截,在指間搖搖欲墜,雲漠的嗓音也沉了下去:“我相信他。”

魏擎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謝省他真的很幸運。”

“不,他一點都不幸運”雲漠笑了笑:“真幸運的話,就不會承受這麽多本不該由他來承受的東西了。”

他的聲音依然是很平靜的,有着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但字句之間,卻又有一種無法掩飾的無奈與苦澀。

雲漠的心裏有個洞,裏面藏着一個小男孩,他叫謝省。

那個洞是別人無法靠近,也無法理解的,即便是魏擎也一樣。

離開前,魏擎又記起一件事。

“對了,” 他扒着門框回過頭來:“我的人說,當時拍照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劉予青的助理,你要不要提醒謝省提防着點?”

“不用,”雲漠沉默了片刻:“想在娛樂圈裏混,不在油鍋裏滾幾圈怎麽行?”

黑箱的戲份已經殺青,謝省第二天一早就帶着孫小圈登上了回A市的飛機。

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的早,飛機一起飛,他便拉上眼罩靠進座椅裏補眠。

黑箱是謝省的第二部 電影。

在此之前,他只演過一部電影,同樣也是小配角。

按理說,認識他的人應該不多才對。

只是他自幼被養出來的矜貴氣質,以及就算放在娛樂圈裏也依然可以随時豔壓別人的一張臉,讓他甫一出鏡,便吸粉無數。

那幾個鏡頭後來被粉絲和觀衆剪進了各種各樣的美人視頻中,因此也算在觀衆中混了個臉熟。

只是這張臉給他帶來了許多人氣,也給他帶來了許多麻煩,最主要的還是表現在緋聞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的風流名聲便已傳揚在外。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謝省前前後後傳了四五段緋聞,其中大部分人他根本不記得對方是誰。

有電影投資人,有油膩中年導演,也有想吃他豆腐的社會名流……

每段還都被傳的惟妙惟肖,有鼻子有眼的。

尤其是與蘇濤的父親蘇孟乾那段,更是令人印象深刻,在排遣廣大吃瓜群衆的寂寞上,立了頭功。

這些無聊的緋聞讓謝省覺得惡心。

只是,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裏,伴随着惡心的還有一種隐秘的興奮與期待。

他曾暗暗地希望雲漠能夠看到他的緋聞,這樣的話,他說不定會回來。

他總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希望雲漠多少有一點喜歡他。

可惜,随着時間流逝,緋聞傳了一段又一段,雲漠卻從沒有回來過。

他也慢慢變得清醒,并慢慢試着去接受去習慣現在的生活。

所以當他下了飛機,被記者們長*槍短炮地圍住,問題一個接着一個抛過來,每一個都與蘇濤有關時……

他心裏其實很冷靜。

他的頭發有點長了,被整齊地抿在耳後,用棒球帽壓住。

墨鏡下的眼睛含着笑意,禮貌又紳士地請記者們到角落裏接受采訪,以免影響正常的旅客出入。

到了角落裏後,他摘掉墨鏡,一雙漂亮的眼睛露出來,當即便有兩個女記者有點舉不穩話筒。

謝省的笑意便更大了些:“你們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前幾位緋聞對象不也是你們定的?你們得為他們負責任不是?怎麽能随随便便把人定下,又随随便便讓人出局?”

記者們哄一聲笑了起來,有人舉着話筒問:“那您和蘇濤先生到底是什麽關系?還有蘇孟乾先生呢?同時和他們父子傳緋聞是什麽感受?您更喜歡哪一類?”

謝省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他看向提問的女記者,含笑道:“你,課代表,站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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