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打沒準備的仗

如果說這頓晚飯，忽略嚴家二叔和姑姑的陰陽怪氣，其實還是挺好過的——至少沒有嚴文武那種要拍案而起的陣勢了。

相比之下，女主人楚玲雖然也沒什麽笑臉，但比起其他人來那真算得上和藹可親。

當然，周子轶還是沒敢明顯讨好她。現在情況複雜，萬一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中途嚴美月還鬧了個妖。她起身夾了兩次排骨，然後嬌滴滴埋怨說排骨放得太遠了，想要分一半排骨到自己面前。她姑姑直接道“哪那麽麻煩，換到你面前就行了”，動手幫着嚴美月換了菜。

也把周子轶面前唯一的硬菜換走了。

周子轶：……這手段，在宅鬥劇也就能活兩集吧。

嚴修濟看他眼巴巴（？）盯着換走的盤子，伸手給夾了塊，不由分說扔在他碗裏。

周子轶：？？？

不是，周子轶之前是想過要不要給嚴修濟夾菜，但是怕他是個“隐形潔癖”，所以沒動彈。現在嚴大總裁居然主動“營業”到這個地步，周子轶這個乙方簡直都要感動了！

嚴修濟姑姑見狀，開口道：“我都沒見你給你爸媽夾過排骨，你對你男朋友可真夠好的。”

周子轶心道“來活兒了！”正要張嘴回話，就看到嚴修濟又給他碗裏丢了一塊排骨，淡淡道：“他手短。”

衆所周知，這話聽着損，實際上在撒狗糧。

周子轶一聽，生生把那句“我只是說回家的時候想喝奶茶，他不讓我吃零食，所以想讓我多吃正餐”咽了回去。

嚴修濟的回答，比他的設想更精簡、更親近，更秀恩愛。周子轶甘拜下風。

——所以大佬就是大佬，秀恩愛的手段也很高杆啊！

整餐飯下來，嚴文武果然全程沒來，可以說是非常有氣性。姑姑一下勸嚴修濟給他爸說個軟話，一下又和楚玲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別置氣了，楚玲和嚴修濟都沒什麽反應。倒是嚴美月，在飯後還真起身說去準備晚飯給嚴文武，獲得嚴家姑姑和二叔的一致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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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月這孩子孝順啊。”姑姑感嘆道，“也就大哥走得早，享受不了這個福分。現在她這麽關心三哥，還知道給他送飯，不摁着他，也算是知恩圖報了。”

聽話聽音，周子轶聽了內心飚出的吐槽都能刷屏了，可惜不适合開口。

被內涵的嚴修濟沒什麽反應，就連楚玲也是看了一眼小姑子，就繼續吃自己的。周子轶琢磨這兩人應該是習慣了，也怪不得這一串親戚忽然出現，楚玲和嚴修濟都沒什麽高興的臉色。

晚飯後，除了嚴美月退場，其他人都一起重新回到了客廳。

周子轶看這狀況，感覺還不是馬上要走，剛坐下來就湊近嚴修濟低聲道：“我想去上個廁所。”

他們挨得極近，肩膀貼着肩膀，看起來親昵極了。周子轶幾乎是對着嚴修濟的耳朵說話的，剛才晚飯喝的葡萄酒帶來的淡淡酒氣，呼出的熱氣，直接撲到了嚴修濟的臉側、耳畔，激得他不自在地僵了一下。

一秒後，嚴修濟回神，點了一下頭。

周子轶心說你光點頭什麽用，我又沒拿到你家的地圖：“廁所在哪？指個方向呗？”

嚴修濟不動聲色地稍微遠離了一點點，扭頭用眼睛一瞥：“那邊走廊往裏，右手邊。”

“好。”周子轶自然而然輕拍了一下他的腿，起身走過去了。

嚴修濟的視線不自覺地看了一下被拍的地方，又看了看周子轶的背影，然後收回目光。

嚴家姑姑的老公也站起來，從口袋裏摸了一盒煙：“我去抽根煙。”

姑姑不怎麽高興：“外邊去，臭死了。”

“知道，要你說？”

答了話，姑父就也朝着走廊去了，那邊也有通往花園的門。

***

周子轶上完廁所出來，原路返回。

路過通往後花園的門，還沒走過去就看到有飄渺的煙飄進來，再往前走幾步，就看到嚴修濟的姑父正站在門口抽煙。

兩人不經意對上視線，周子轶出于（職業）禮貌，沖他點了一下頭。

姑父視若無物，轉開目光。

周子轶就沒期望他有什麽反應，徑直走了過去。然而就在他剛路過門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問話：“你就是這樣勾引嚴修濟的？”

“……什麽？”

周子轶腳步一頓，雙手插在口袋裏，回頭看向姑父：“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不是很明白嗎？”姑父嗤笑一聲，“你不就是沖着嚴家的錢來的嗎？一個學生，在國外不好好念書，就光幹這種勾當？”

周子轶皺了皺眉：“大叔，你放尊重點。”

“尊重？那是給一般人的。”姑父晃了晃煙，語氣惡劣又嘲諷，“你一個鴨值得我尊重嗎，啊？”

周子轶冷聲道：“你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你幹慣了這種事的吧？”姑父用不懷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周子轶，“以為自己靠嚴修濟就能上岸了，嗯？你以前就是跟男人睡的？一個晚上多少錢？”

周子轶挺服氣的。

嚴大總裁看起來就是個高素質高顏值的超級人才，怎麽家裏人都這種水平。他姑父說的這種話，是一個長輩該對初次見面的未來侄婿該說的話嗎？

——嚴修濟說過，不能被欺負，不能丢他的臉。

——所以，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對吧？

周子轶插着口袋，垂眼無聲一笑，然後一擡眼，換上了詫異的表情：“大叔，你怎麽能和我說這種話……你想找鴨，你到街上找去啊！我是嚴修濟的男朋友，你居然想用錢買我一晚，你瘋了嗎？”

姑父眉頭一皺，正要反駁，周子轶又繼續道：“該不會，你就是因為看中我是嚴修濟男朋友，還看起來好欺負，所以這麽問我吧？你是那種覺得親戚倫理的最刺激的變态嗎？專盯親戚裏年輕漂亮的男人？”

姑父瞪着他，想罵人卻沒敢說得太大聲：“你說什麽？！”

周子轶還有詞兒：“你、你沒動過嚴修濟的腦子吧？警告你，絕不準動他一根汗毛！”

姑父橫眉倒豎：“你他X……！”

“變态，我可不敢和你單獨說話了。”周子轶根本不聽對方的反駁或者罵人，轉身戰術撤退。

他腿長不自大，三步兩步一下出了走廊。姑父想追着罵追不上，又不能高喊着怼回去。原地鼓眼睛，煙還燙手了，啧了一聲甩掉煙，踩滅了。

另一頭，周子轶快步回到了客廳。

嚴修濟還坐在沙發上，他身邊的位置也還是空的，周子轶自然而然地坐回他身邊。

嚴修濟察覺他神色有些不對勁，而且步履匆匆像是後面有追兵，挑眉用表情詢問事端。周子轶輕輕一搖頭，什麽都沒說。

楚玲親手端了一盤果出來，放在茶幾上：“吃點果。”

這水果放在嚴修濟面前，周子轶沾光，說了句：“謝謝阿姨。”

說話的同時他還不動聲色地微微推了一下嚴修濟的手臂，嚴修濟居然領悟了，又伸手拿了個貢柑給他。

周子轶扯了張紙巾，開始墊着剝皮。

恰在這時，姑父臉色陰沉地回來了。姑姑看他黑沉沉的神情，問道：“幹什麽這表情？抽根煙的時間還有誰惹你了？”

這話一出，嚴修濟就瞥了一眼周子轶。

剛剛能和姑父狹路相逢的，只有去上廁所的周子轶了。

“這個年輕人，也太不懂禮貌了！”

姑父根本不坐下，指着周子轶就就開始罵：“我就好好抽煙，看他路過跟他搭句話，他就轉頭來罵我！說我瘋了！你懂不懂什麽叫禮貌，啊？你要和嚴修濟結婚，就這麽對嚴修濟的長輩？嚴修濟，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人什麽素質，就要和他結婚？！”

周子轶：哇哦，賊喊捉賊？

他的念頭只是一瞬間，當衆人仔細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冷下臉了。

“你瞪什麽瞪，我說錯了嗎？”姑父繼續道，“你發瘋罵人，還罵完就跑。第一次來嚴家就這樣，以後該不會對嚴修濟的父母也是這個态度吧？”

姑父是篤定他不敢把剛才那些污言穢語說出來，仗着長輩的優勢先聲奪人。而且在場這麽多嚴家人，都不喜歡嚴修濟這個男朋友，姑父覺得他們一定會相信自己的話。

然而，他想錯了。

周子轶可不是這麽好欺負的人，他是奉命“不能被欺負”的人。

他只是沒想到，這個老家夥居然會自己第二次撞槍口，真是求錘的典範啊。

“……啧，我本來想瞞着的，不然哥肯定不高興了。”

周子轶終于開口，神情看起來又生氣又委屈：“你不能因為我剛剛拒絕了你，就說我不懂禮貌啊。”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別人是因為周子轶這話的神展開，姑父是因為他居然真的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這種話。

姑姑一下就起調門了：“你說什麽？！”

“我說的我們剛剛的對話啊。”周子轶看了一眼姑姑，又看向她的老公，“叔叔問我一晚多少錢，可我又不是站街的鴨。叔叔想拿錢買鴨的一晚，往外邊找去，在親戚裏找什麽呀？特殊癖好也不能往外說呀。”

衆人只剩目瞪口呆：？！？！？！

姑父被他說得暴跳如雷：“血口噴人！我沒說過！撒這麽大謊，我看是你媽沒把你……”

周子轶眼神一厲。

“即然這樣，那大家來評評理好了。”周子轶放了剝到一半的貢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在桌面，一個白色的圓滾滾的吊墜發出咔噠的響聲。

“聽了錄音，你就不能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