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愛護你的眼睛

蜜月的最後一天,嚴修濟是在和周子轶的“追逐戰”當中度過的。

所謂“追逐戰”,就是嚴修濟坐得好好的,周子轶能從任何地方冒出來,捧着眼藥水沖他問:“哥,眼睛還好嗎?滴個眼藥水呗?”

嚴修濟要是配合滴眼藥水,那還自罷了,要是嚴修濟說“不用”,那就不得了了。

周子轶會跟鬧鐘的“五分鐘後再響一次”一樣,隔幾分鐘來問一次,而且語句越來越“妖魔化”。

“哥,點眼藥水嗎?”

“嚴總,您需要點特殊服務,比如點個水嗎?”

“老板,給您點一個樂呵樂呵呗?”

“先森,雷想唔想啲我丫?”

嚴大總裁忍無可忍:“你這說的都是什麽!”

周子轶沒敢說那是古早gang片站jie女的詞兒,而且被他學的不倫不類。青年只得捧着眼藥水,振振有詞:“眼藥水是個寶,你好我也好!”

嚴修濟這回想起這是哪來的臺詞了:“你知道這是什麽廣告詞嗎你就說!”

周子轶眨眨眼裝傻:“什麽廣告的詞兒啊?”

嚴修濟:“……”

大總裁也說不出口,因為臺詞的角色一套,那就全亂套了。

周子轶看他不說話,張口正要再來一套,嚴修濟立馬打斷:“行了,我滴眼藥水,你閉嘴吧!”

周子轶這才笑了,帶着點小得意,眼睛亮晶晶的。嚴修濟看了,一面覺得他真是欠收拾,另一方面又默默覺得也就這人合适做這種表情了。

換個人來搞這套,嚴修濟三秒之內就想揚了他。

不過嚴總同意滴眼藥水,只是這個流程的第一步。第二步,兩個人還要針對“到底誰來滴”這件事展開激烈讨論。

簡而言之,就是“我來!”“我自己來!”這種小學生吵架方式。拉鋸幾分鐘後,以嚴修濟心累并且反思“我怎麽能被他帶坑裏搞得這麽幼稚”為結尾,宣布周子轶的勝利。

然後,周子轶就摁着他坐下,捧着他的臉點上眼藥水了。

點完之後嚴修濟想起身走人,周子轶還不讓,捧着他的臉固定着他:“別馬上起來,眼藥水要跑了!”

嚴修濟批評他:“你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歪理啊!”

“我媽媽說的。”周子轶的雙手捂着嚴修濟的腦袋,垂頭看着他,慢慢道,“我小時候游完泳,我媽讓我滴眼藥水,滴完之後都要躺三分鐘不許動。”

嚴大總裁肚子裏其實還有一大籮筐的話要講。

但周子轶忽然說到他媽媽,嚴修濟怕他說起來多傷心,遲疑了一下,還是不反駁了。

還是閉上眼捱着這三分鐘吧。

周子轶怕他無聊,又跟他瞎聊:“對了,說起我媽,我還跟我爸媽報告了我倆的事兒呢。”

嚴修濟心裏意外,他以為周子轶以前條件那麽好,現在為了錢和男人結婚,肯定是不願意和別人說真相的。不過轉念一想,嚴修濟又覺得,周子轶可能就是無處可說、無處發洩,才會跑去和逝去的親人傾訴。

神使鬼差的,嚴修濟搭茬問他:“你說你合約結婚的事了?”

周子轶笑了笑:“我說有個大好人要幫我還債,大好人長得帥、脾氣好、還有錢,我就踏踏實實跟這個大好人過三年。他說往東我不往西,讓我攆狗我不攆雞。反正我是賣藝不賣身,尋了個好活計……”

他這一通扯淡,嚴修濟再傻也知道是瞎編逗樂的話了。

大總裁淡淡道:“我脾氣好?”

周子轶毫不猶豫:“好啊!”

嚴修濟嗤笑一聲:“你是第一個說我脾氣好的人。”

周子轶一點不心虛:“那是別人沒眼光!”

“……”嚴修濟睜開眼,擡手一看表,“三分鐘了。”

說罷,他就推開周子轶,站起來就走。

周子轶在後面揮假手絹:“客官,好再來呀!”

嚴大總裁毫不猶豫進主卧,鎖門。

***

還有洗眼睛。

和前一天一樣,周子轶往沙發上一坐,浴巾一蓋,身邊嘭嘭拍兩下,就坐等嚴大總裁“自動落網”了。嚴修濟懷疑這個手法和叫狗過去差不多,但他沒證據。

然後嚴總就過去,再次和再再……次,躺在周子轶腿上。

他已經不想去問周子轶,為什麽不能直接在外面的躺椅上、甚至直接躺在沙發上弄了。經過“誰來滴眼藥水”的幼稚争論,嚴總預感“為什麽要躺腿上”也是一波沒營養的廢話,嚴總提前認命了。

——早知道這家夥幺蛾子這麽多,就不要承認自己下去救了他。

——千金難買早知道。

心累的嚴總老老實實弄完“洗眼睛、滴眼藥水、擦藥膏”三件套,正要起來,周子轶還要作死,在他額頭輕輕拍了兩下:“好啦,小修!”

嚴修濟眼睛眯了眯。

他一下坐起來,抓住周子轶的衣領将他摁下去!

“耍我很好玩?”男人俯身看着青年,語氣裏充斥着濃重的警告,“別太得寸進尺。”

“小修”是家裏長輩的喊法,除了親戚,其他人都沒這麽喊過他——別人也沒膽子這麽喊他。周子轶去過嚴家之後,本來一直老老實實的。現在忽然學了這麽一聲,嚴修濟這兩天被他折騰的煩躁,騰地一下就憋不住了。

被摁倒在沙發的周子轶愣了一秒,望着上面的男人,一眨眼:“你生氣啦?”

“少嬉皮笑臉!”嚴修濟盯着他,“你是不是逃過一次懲罰之後,就覺得我真不會罰你?當我是紙老虎?”

“……沒,我絕對沒這麽想!”周子轶睜大眼,“我就單純怕太安靜了就尴尬,所以随便找話說的!我不知道你不愛聽人叫你‘小修’啊!”

他的語氣又驚訝又冤枉,好像沒想到嚴修濟會因為這個點發火一樣:“哥,你品,你細品,我什麽都沒說,我就說‘好了’,前面那個就是個稱呼。我就是忽然想起來還有人這麽叫你而已。你要是不喜歡,直說不就行了,幹嘛要家暴啊。”

嚴大總裁聽前半截,感覺好像沒說錯,無名火散了一半;再聽後半截,他頓時撒手了:“我沒要打你。”

但這話,嚴修濟自己都覺得不是很有說服力。他的腿扣着周子轶的腿,一只手支在人腦袋邊上,另一只手剛才還攥着對方的衣領,一俯身就真算得上全面壓制的牢籠了。

周子轶個子不小,生生被他扣住,看起來也是真委屈。

“不是家暴,不要亂說話。”

“……哦。”周子轶倒是很識時務,放棄了那些俏皮話,乖巧地表示我知道了。嚴修濟看是真誤會他了,一時間有點下不來臺,只得邊起身邊找補了一句:“你這兩天頂嘴次數太多,我只是想讓你聽進去。”

“好吧,那我以後好好聽話。”周子轶跟着坐起來。眼看嚴修濟要站起離開了,周子轶忽然一擡手,雙手捧住他的臉:“等下,哥!”

他太一驚一乍,嚴修濟與其說是配合停下,不如說是吓一跳而頓住動作:“……什麽?”

周子轶盯着男人的眼睛道:“哥,我覺得好像你的眼睛紅腫沒怎麽減輕……你真的沒覺得更難受嗎?”

嚴修濟本來沒什麽感覺,周子轶這麽一說,嚴修濟就下意識擡手想摸一摸。

啪!

周子轶不輕不重地打他的手:“哥!不能摸!”

嚴修濟:“……”行吧,自己反倒先被打了一下。

“和昨天感覺差不多。”嚴修濟只好道,“沒更重也沒更輕。”

“哎,回國後得再去醫院看看,一直這麽的不太行。”周子轶仔細盯着他,盯得嚴修濟都不自在了,才松開手,“目前就只能繼續多滴眼藥水了。”

嚴修濟:“……你是有一天滴完一瓶的指标嗎?”

周子轶:“老板,你坐擁上億資産,節約一瓶眼藥水幹什麽?”

嚴修濟:“……”

嚴總不想詭辯,轉身走了。

***

又翻過一天,就是離開海島的日子。

雖然是中午的飛機,但周子轶還是一早就起來,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他手腳很麻利,而且也做了收拾的計劃,并不會手忙腳亂;可因為別墅太大,他習慣檢查每個地方有沒有落下的東西……這就走了一圈又一圈。

嚴總早上出來吃早餐,周子轶已經在逛第一圈了;嚴總收拾完行李再出主卧,周子轶還在掀沙發坐墊,嚴總無語了:“你這是檢查東西還是排雷?你要把這房子翻個底朝天嗎?”

“就……習慣性。”周子轶聞言,回頭望他,“我以前也不這樣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種要離開的時刻就總是患得患失的。可能是心理有點障礙,別管我了。”

周子轶的語氣挺平靜的,但不知怎麽,嚴修濟就是忽然想起之前看資料,說他父母去世的時候匆匆休學回國的消息。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一遍一遍檢查自己的房間,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嗎?

嚴修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忽地冒出一句:“你不用出去了,我去。”

周子轶正走到客廳落地窗前,都踏出去準備下臺階了,聞言扭頭看他:“啊?不了吧,你現在眼睛不舒服,不要出去刺激眼睛了。”

嚴總早有準備,拿起挂在領子上的墨鏡一戴:“可以了。”

“……好吧,酷蓋。”周子轶笑道,“那外面就交給嚴總啦。”

嚴修濟也出了客廳,走近他:“你可以回去了。”

周子轶站着沒動:“我陪您呢,嚴總。”

嚴修濟:“怕我看漏?”

周子轶笑道:“哪能呢,嚴總買這個別墅都是易如反掌。”

嚴修濟不理他了,越過他就往前走。

然而,明明走了好幾天的臺階,嚴修濟卻忽地一腳踩空!

“!!!”周子轶箭步上前撈他,然後腳後跟一下蹬在下面。嚴修濟結結實實撞到青年懷裏,周子轶牢牢抱住他,渾身都繃緊了。萬幸,臺階只有一層,下面是平地,不然都得倒栽蔥。

“卧槽……!”周子轶好不容易站穩,吓出一身冷汗,“吓死我了!”

嚴修濟貼着青年,被對方緊緊抱着腰背,熱度都傳到他身上了,他一時間還沒回過神。

他搞不清自己怎麽就踩空了。

他的心髒像是後知後覺,忽地猛跳幾下。緊貼着他的周子轶似乎感覺到了,順手拍拍他的後背,仿佛輕聲安慰。

“幸虧這次我站穩了,不然又要屁股痛……”周子轶嘀咕一句,然後偏頭看嚴修濟,“哥?還好嗎?扭到沒有?”

“……沒。”嚴修濟自己站穩,順勢脫離他的懷抱,“……謝了。”

第二次被青年撈住,嚴修濟都不知道是自己最近太容易摔,還是周子轶反應快了。

可周子轶,怎麽總會毫不猶豫地拼命拉人?甚至自己會摔倒也在所不惜?

只是因為他收了錢嗎?

“不客氣。”周子轶頓了頓,盯着他,嚴肅道,“但是,你是不是眼睛看不清了?”

嚴修濟沒承認:“沒有,失誤。”

周子轶狐疑:“真的?”

嚴修濟淡淡回道:“墨鏡影響而已。”

周子轶伸手摘下他的墨鏡,左手舉起個手勢:“哥,這是幾?”

“三。”嚴修濟拍開他的手,“別鬧。”

周子轶:“錯,這是非常六加一,得是七!”

嚴修濟:“……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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