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
沈梧從毒宗總壇取出了那最後一味藥,不久之後便制出了百日散的解藥。
不過解藥量很大,所以是分半年來服的,每日一帖——也就是說在那半年之中,我每天起床都得喝一碗腥苦的湯藥。
鑒于我幾次把藥倒進花盆使得我窗臺那株花愈發茁壯成長的作為,沈梧每天早晨都會雷打不動的坐到床頭,眼睜睜看我把藥喝完了再走。
至于後來我們晚上睡在一處,監督就更是方便,沈梧是每每要看我把那玩意喝得連渣都不剩才肯罷休,雖然事後又是塞糖又是溫言安慰的,敵不過逼我喝藥态度強硬。
有一日,喝完那令胃翻江倒海的藥後,我終于忍無可忍,決心要同他來一次不妥協的徹底的冷戰。
我先是收拾了我的小包裹,把我喜歡的小玩意們一鼓作氣的塞進那個巴掌大的包裹裏。然後開始收拾衣物,日常用具,準備搬出沈梧的卧房,和他分居。
我收拾了一整天,到晚上時候發現大半屋子的東西還沒整好,實在沒法離開,思前想後,最終決定忍辱負重再和沈梧睡一晚。
半夜三更,沈梧忽然翻了個身把我壓在下面,一邊在我耳邊哈氣,黏黏糊糊的說些甜膩情話,手還不規矩地在我身上亂摸。
我閉了眼裝死,後來實在被撩撥得沒法,使了個小擒拿,就那麽在床上跟他調換了個位置。
沈梧一手撐了身體,拉長了脖頸與我接吻,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滾動的喉結。
本來下定決心不理他的,來來回回到最後還是沒忍住,把人給辦了。
縱欲一夜的結果便是第二天腰酸背痛,險些起不來床。
有時候我真的很不能理解,明明是我上的沈梧,為什麽第二天他看起來活蹦亂跳生龍活虎而我卻像縱欲過度以至虛脫。
第二日我在床上躺到午時才慢吞吞爬起來吃了點東西,稍一動作腰就又開始疼,實在不堪勞作,于是分居行動延後一天。
第三日,我早早起來準備動手收拾剩下要帶走的東西,剛用完早膳便聽人傳報說莊門口有人指名道姓要和我挑戰。
當年我在無維谷殺黎亦遠後,那天下第一的名號便落到了我頭上。因為我年紀不大,看着又不怎麽兇神惡煞,于是有不少人跑來找我比試,想做那個天下第一試試。
雖然我的武功能不能坐實“天下第一”四字還是兩說,不過應付這些個倒還是綽綽有餘,沈梧也不攔着,算是給我無聊的日子裏尋個消遣。
我取了青吟,一路出了莊,果不其然在莊門口見到了前來挑戰的三位。
那幾個人甫一見我先是驚訝,遠遠打量着我,遲疑了會兒才開口:“這位小公子,我們是來尋那魔頭楚鴻的,敢問他在……”
我拔劍,青吟劍身一震:“不必尋了,敝姓楚,單名一個鴻字。”
那幾個人看着聲勢頗大,不料想武功實在差到一個境界,就算我如何放水,不出十招還是被打發走了。
等人走幹淨了,我坐在臺階上,開始擦拭青吟。擦了會兒劍,又開始盯着半空發愣。
結果一天就這麽渾渾噩噩過去了。
等我晚上回到房裏,見着坐在床頭的沈梧了,猛然驚覺,今天貌似好像忘記了一件大事。
分居行動繼續延後。
第四日,我下定決心今日一定要搬離這裏,給沈梧點顏色看看,表示我對每天起來喝藥這件事是何等氣憤。
但是那天好巧不巧,杜嫣然來探望我了。
我雖和小姑娘沒什麽深厚交情,至少也算半個聊得來的朋友,就那麽把人晾外面未免不像話。
所以我就暫且擱置了手頭的事,跑去和小丫頭胡扯亂侃了。
沈梧雖說是杜嫣然師兄,經過圍剿毒宗一事後,對杜嫣然态度始終不冷不熱,有着明面上那層關系雖不至于處處為難,但态度也絕對說不上好。
小丫頭估摸着看出了沈梧心思,也不好上前找不痛快。但就是這樣,她隔段時間還是會過來一趟,找我聊會兒天。
特別實在師父剛去世的那段日子,我整天過得渾渾噩噩,周遭除了沈梧又沒其他說得上話的,但有些事對着沈梧我又無法說出口。要不是杜嫣然在旁邊陪着,我怕是一時半會兒恢複不過來。
我我剛走上回廊,擡頭便瞧見杜嫣然正站在不遠處,而沈梧不知何時也來了,正背對着我和杜嫣然說些什麽。
我快走兩步到了近前,就聽沈梧道:“…該說的話說完了,來人,送杜姑娘回去。”
語氣裏的不善連我都聽的出來。
杜嫣然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為什麽…?!”
可惜話未說完便被一左一右兩個姑娘堵了嘴,兩人同時按了杜嫣然肩膀,封了她動作,看架勢是要硬把人架出去了。
眼皮一跳。
杜嫣然怎麽說也是門主之女,如此作為未免太不給人面子了些。
“住手!”我實在看不下去,開了口。
沈梧看了我眼,唇角微勾,挽起一個笑來,語氣依舊是溫溫的:“鴻兒怎麽來了?”
我沒理他,只道:“讓她們放手。”
沈梧略微皺眉,稍稍擡手,那兩位姑娘便松開了杜嫣然的桎梏。沈梧回過身來,握了我的手:“瞧着天色正好,今日便一起去游湖罷。”
我看了眼杜嫣然,只見她神情恍惚,臉頰上隐有淚痕,精神狀态也不怎麽好,直覺不對。
在沈梧面前我也懶得找什麽身體不适的借口,直言拒絕:“游湖以後再說吧,我想找杜姑娘說說話。”
沈梧虛了眼,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說了句:“你們關系倒是不錯。”
“托你的福才認識的。”
沈梧輕笑了聲:“倒也是。”
他後退了些許,松開了我的手,附在我耳邊道:“鴻兒想交朋友我也不會攔着,只是要是對旁人太熱切了,我會不開心的。”
我忍不住笑了:“我現在一個月有三十天都同你在一起,還有什麽可比較的?”
聞言,沈梧彎了眼角,似是愉悅,接着又和我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才轉身離開。
我帶着杜嫣然在園中石凳上坐了,小丫頭睜着雙杏核眼看了我半晌,接着眼眶一紅,毫無征兆地就開始流淚。
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頰滾落,小姑娘咬着嘴唇也不說話,就那麽直愣愣看着我。
把我看得那叫一個手足無措。
她說:“家父半個月前病逝了。”
就這一句,再也沒了後文。
我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對她這麽一個狀态該從何下手,思前想後也沒個結果,旁敲側擊地問了句:“不知令尊患了什麽惡疾?”
這不問還好,一問小丫頭哭得就更兇了,整個人哭得一抽一抽的險些背過氣去。
就見杜嫣然抽噎了半晌,才騰出空來斷斷續續說了句:“不是…什麽…惡疾,是中了…百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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