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
沈梧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院裏捉蝴蝶,剛撲到一只漂亮的小家夥,被沈梧突如其來的擁抱一驚,小東西便自手中飛了出去。
沈梧死死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盯出一個洞來,他嘴唇有些顫抖,半天才艱難地開口:“…為什麽要跑?”
聞言,我也狠狠回瞪着他,語氣十分惡劣:“你吓跑了我的蝴蝶,我要和你分居!”
當晚,我終于達成了分居的目的。
其實我不需要急着往外搬的,只要找個由頭把沈梧攆出去就好了。
可是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我又決心不向沈梧屈服,強迫着自己閉眼。
只是一閉眼,又是血色彌漫。
一會兒是萬仞門被屠的場面,一會兒又到了師父所在的山谷,最後的場面,是我手裏的青吟刺入了一個人的胸口,血水順着劍身一路流到劍柄,沒入袖口,沾了我滿手。
最後,整個人都浸泡在了鮮血中。
耳邊嘈雜極了,各種聲音不斷出現,一張張面容交疊,扭曲成詭異而猙獰的模樣——而那每一張臉,都是死在我劍下之人的。
我想要掙脫,卻被無數只手死死抓住,直将我拖進那無邊的血海之中。
自百花谷回到這裏之後,一連幾個夜晚,皆是如此。
有時候,夜半時分,我會忍不住将青吟的劍鋒對準胸口,想要感受一下被人一劍穿心的滋味,可我終究沒有這麽做。
哪怕噩夢纏繞無數個夜晚,那深入骨髓的悲哀如影随形,我始終沒有把那劍鋒刺入身體的勇氣。
這大概是我應得的報應。
我不怕死。
只是我還不能死。
因為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情。
沈梧救了我,作為回報,我該陪着他的。
有一天晚上,再次被噩夢驚醒,實在受不了屋內沉悶壓抑,我尋了件外披,打算出門走走。
推開門,一眼便看見屋外站着的沈梧。
剛入秋,夜寒露重,他只着一件單衣,站在古槐樹下,背後是漫天星鬥。
見着我,他勾唇,挽起一個笑來:“鴻兒怎麽起了?”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只知道握他的手的時候,手心一片冰涼。
饒是武功再好,大約也抵不過這夜風冰冷。
和他對視了半晌,我別開了臉:“床邊缺了個人,害得我一直睡不着。”
沈梧彎了眼角,在我唇角落下一個吻,冰涼瑣碎。
再之後,我睡不着的時候,就會轉頭去看他。然後掰着指頭,一點點地算日子。
半年很早就過了,百日散的毒也已經完全解了。
只是我看起來比沒解毒的時候還要糟糕。
沈梧不停的弄一些藥來,找了無數大夫前來看診,聽他們信口胡言也算是我日常消遣之一。
直到後來有一次,白羽生被叫來充大夫了。
他這次穿的還算正常,對面一坐,盯着我看了半晌,憑空冒出來一句:“我們以前見過。”
“沒印象。”
他皺了眉毛:“百日散的毒已經解了,該是有記憶的。”
我盯着他瞧了會兒,吐出兩個字:“庸醫。”
白羽生瞪大了眼,猛的起身,表情很不善:“你說什麽?!”
沈梧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這一幕,以為他要幹什麽不好的事,直接把人轟了出去。
中元節那天,莊裏不少丫鬟約着出去放河燈,我則是因為身體不好被沈梧勒令待在莊內。
我倒能理解他此般做法,明日便是師父的祭日,沈梧怕我一個不開心趁機跑了。
說實在的,他這些擔憂完全多餘。我已經好久沒安安穩穩睡過一覺了,整個人凄慘得像是剛從地裏掘出來,就算給我跑的機會現在也沒那個氣力。
可節日終究是要過的,附庸風雅也是要做的,沒有河燈,沈梧便給我找來湖燈放。
我坐在湖心的小亭裏,眼巴巴瞅着那幾盞燈在湖面上打了個旋,接着就跟在那裏生根發芽了一般,再也不動了。
饒是我再怎麽努力,甚至用石子砸翻了幾盞,終究擰不過大勢所趨。
我抱着青吟,坐到了湖岸邊上,仰了頭數星星。
沈梧就坐在我旁邊,和我十指相扣。
我說:“小時候,我娘和我說過——人死了,會變成星星。”
“後來,大家都死了,我就經常往天上看,想見見他們。可白羽生告訴我,那都是大人說來騙小孩的,人一死,就什麽都沒了……”
“我不服氣,就沖上去跟他打了起來,可我打不過他,後來還是你出手幫的我。”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白羽生是孤兒,被自己視為親人的同門陷害,險些喪命。”
“我就跟他說:‘你擡頭看看,說不定真能見着父母呢’。他嘴上說着不信,還嘲笑我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可終究還是擡了頭。”
沈梧沒有說話,沉默地望着我。
“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在我眼裏,師父就像父母一樣……”我笑了笑“沈梧,你知道麽,師父他,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
“但我後來還是信了你。”我起身,向後退了幾步,坐回到了亭中慣常的位置“因為你說你會在我身邊,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其實我很孤單的,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想找一個人陪着。”
“……我覺得你就是那個人。”
沈梧定定望着我,嘴唇動了動:“鴻兒……”
“可你騙了我。”
沈梧猛然睜大了眼。
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剝開僞裝的從容,自他面上見到這樣的驚慌失措的恐懼。
青吟自我胸口穿過,劍鋒沒入身體,直至沒柄。
除卻一開始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他的眼角迅速紅了。
他起身,卻像是支撐不住一般,剛跨出一步便被自己絆到,扶了亭住才勉強穩住身體。
沈梧的目光死死盯着這邊,他渾身都在發抖,面色慘白,嘴唇咬出了血。整個人再也沒了往日的淡定從容,顯得手足無措“鴻兒…為什麽…?”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我擡手,想要抹去唇角溢出的血,卻只是徒勞帶出更多的血水,便不再管它,繼續說了下去“…我欠你的是情,可我欠師父的…卻是命……”
夜色淡去,隐隐顯出日光的輪廓。
看着沈梧,我忽然想露出一個笑,可惜沒能成功。
身體的力氣一點點流失,接連湧上的困倦讓我很想安安靜靜地睡一覺:“好在今日…終于算是還幹淨了……”
沈梧喉嚨裏發出短促的一聲,似哭似笑,就那麽直直跪了下去,經受不住般彎了腰,一手按住胸口。他神情恍惚,面容慘淡,似乎傷得比我還要重。
我真的很累了,太多的事情将我壓得喘不過氣來,午夜夢回,所見的盡是過去犯下的錯誤,悲哀如影随形,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能夠好好休息了。
我有些困倦地低了頭,胸口已經不痛了,剩下的只有充斥身體的疲憊。
阖上眼前,最後看見的是沈梧的面容。
他似乎是哭了。
恍惚間,又回到那日清晨,少年背着藥簍自樹下走過,日光斑駁,樹影婆娑,拓落一地光華。
漫漫長夜終于行至盡頭,一抹霞光灑入亭中。
再擡眼時——
雲開日現,驚鴻照影。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get√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