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天,風且吟起了個大早。經過三天的休息和調理,他的精力恢複了大半,內力也回來了四成。身上的傷口只要不裂開,并不妨礙他的行動。

推開竹屋的門,風且吟站在竹屋前,往左一看,見到紀珩在那間簡陋的廚房裏煮粥。

風且吟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果然又是非常幹淨的白粥,真的是非常幹淨,連放點蔥花青菜都沒有,這讓素了整整兩天十分想吃肉的他有點小小的郁悶。

他往小小的廚房裏掃了一眼,發現這個廚房比表面上看上去的還要簡陋,竈臺看起來是臨時搭的,唯一的食物是微微泛黃的白米,旁邊一張小桌上放着幾只陶碗和一只陶罐,風且吟揭開陶罐的蓋子一看,裏面只有兩勺粗鹽。

風且吟有些心疼,紀珩過得這麽清苦竟然還願意把他這個人救回來白吃白喝,果然和當年一樣善良得有點傻啊!

“粥煮好了,你現在要吃嗎?”紀珩在他身後道。

風且吟回頭,一眼看到紀珩身上打了不少補丁的衣服,那點心疼立刻就變成了心酸。

五年前他雖然不知道紀珩是什麽身份,但是看當時紀珩身上穿着富貴人家才能穿得起的錦衣,日子應當過得不錯,怎麽才五年不見,他就落魄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因為總是發好心救人救多了,才把錢財都散光了?

想起自己也是散光紀珩錢財的罪魁禍首之一,風且吟罕見地有點不自在起來。不過他現在已經殺了仇人為父母報了仇,手裏也有幾個賺錢的鋪子,紀珩作為自己的大恩人,他怎麽可能虧待了他?

他的手下差不多該找過來了,到時候帶着紀珩一起走。

風且吟一邊想着該如何安置紀珩,一邊把紀珩遞過來的粥幾口喝光了。

喝完粥,他見紀珩要擡着個梯子就要爬上去修屋頂,連忙道,“慢着,我來修。”他連忙走過去按住要爬上梯子的紀珩。對他道:“你幫了我那麽多次,總不能讓我光坐着看我的救命恩人忙上忙下吧!”

紀珩似乎有些猶豫,他道:“可是你的傷還沒好。”

風且吟毫不在意地拍了一下自己受傷的地方,微微有點疼。他毫不在意道:“嘿,這有什麽,我現在可不是當年那個嬌貴的小少爺了。你就坐在那裏等着,我去給你修屋頂。”

話音未落他幾下就爬了上去。

紀珩站在下面,擡頭看着風且吟,漆黑的瞳孔透過衣服掃描了一遍他的身體,确定他的傷口都沒有裂開之後,便十分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将竈臺下的火焰熄滅,而後提高兩格音量,對着蹲在屋頂上的風且吟道:“我要出去一趟,半個時辰之內會回來……”

正在修屋頂的風且吟聽到紀珩的喊話,回過頭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他此刻蹲在屋頂上,從上往下俯視着仰頭看他的紀珩,覺得一貫表情冷淡嚴肅的紀珩這會兒竟然變得可愛了,不由笑了一聲。笑完之後又覺得奇怪,心道,紀珩看起來比自己還要高兩寸,他竟然會覺得他可愛?難道真是因為角度問題?

暫時想不明白的問題風且吟向來是直接抛開的。當下也沒有深思,低頭就繼續修起了屋頂。

紀珩的這座竹屋的屋頂都是用竹片、木頭和茅草一起蓋起來的,前兩天雨太大,把其中一塊沖壞了。風且吟修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不對啊,我完全可以在城裏給紀珩買座帶花園的大院子啊,幹嘛還要在這裏修屋頂?難道以後還讓紀珩住在這小破屋裏?”自覺自己已經想清楚的風且吟把手裏的工具一丢,直接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自從下了決定要給紀珩換個住處,風且吟再看這建在林子裏的屋子就覺得處處都不順眼。由于連續下了三天的大雨,地面被雨水澆得濕漉漉一片,他那雙靴子一步踩上去就變了個顏色,圈住院子的籬笆參差不齊,看着歪歪斜斜,大門只是用兩塊木板拼起來的,風且吟覺得自己力氣稍稍大點那道門就要散架了。

風且吟越看越覺得不順眼,沒等他再挑出別的毛病,那本就陰雲密布的天空就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他想起每次見到下雨就表情嚴肅的紀珩,忍不住又牽起了嘴角。意識到這點,風且吟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一搖一晃地向竹屋走去。

“剛剛報完仇,就遇上了紀珩,甚好甚好。”他一腳跨進屋子,身子一轉就在那張鋪着一層薄毯的木床上坐下,決定就在這裏等着紀珩回來。

坐在床上支着下巴等了一會兒,他又有點不耐煩起來,遂站起身,決定坐到竹屋門口等。

然而剛剛往門口走了一步,他的身體就僵住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忽然從小腹處竄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風且吟臉色難看,立刻運起內力企圖将之鎮壓下去。然而他剛剛興起這個念頭,那些在他體內流竄的東西就好像已經識破了他的意圖,竟将他經脈中游走的內力蠶食一空!

——你中了我的五月銷魂散,這毒會從你全身上下的皮膚滲透進去……

那個人臨死前說的話好似在耳邊炸響,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風且吟攥緊的拳頭凸起可怕的青筋,額角冷汗涔涔。

他後退一步,想坐到床上,身體卻忽然一晃,撞倒了一旁的桌子,哐當一聲大響。

風且吟躺在地上,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這時,一個人影從外面快步走進來,見到倒在地上的風且吟時一愣,連忙将他從地上扶起來。

風且吟眼前開始模糊,看東西都帶上了幾重影子,但來人的衣着跟紀珩不一樣他還是辨認得出來的,見到對方向他靠近便下意識要反抗,然而此刻渾身上下使不上勁兒,竟被來人直接從地上扶了起來。

“樓主,樓主你還清醒着嗎?”

風且吟聽到熟悉的聲音,又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道:“風五,是你……”

“是屬下!”風五見風且吟眼神渙散,也知他現在意識并不十分清醒,立刻道:“樓主,屬下現在立刻送您回去。”

“等……等等,紀珩……紀珩……”風且吟心裏模模糊糊想着,他答應過要等紀珩回來的!

風五并不知道樓主說的“紀珩”是誰,他攙扶着連站都站不穩的風且吟,稍稍猶豫了一下,地面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

“糟了,是地動!”風五不再猶豫,立刻背起風且吟就沖了出去,剛剛跨出大門,身後的竹屋便在一陣轟隆聲中倒塌了……

============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記下風且吟的這句話後,紀珩轉身将昨天劈好的木柴用麻繩捆成一大束,單手提着就出去了。

将走路的速度提到最高一格,紀珩用了十分鐘就走到山下。

那個建在山腳不遠處的村子只有十六戶人家。這個時候是上午八點,村裏的漢子都扛着鋤頭到田地裏去了,留在村子裏的只有一些老弱婦孺。

紀珩将左眼切換到遠視功能,隔着一千五百六十米的距離清楚地看到了拿着一杆煙槍,正坐在村民口抽煙的李老頭。

李老頭的本名叫什麽紀珩并不知道,在他的記錄裏,一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他的自我介紹就是:“叫我李老頭就行了。”

不過根據系統分析後給出的建議,紀珩每次見到他都會将後一個字去掉,這一點似乎讓對方很高興。

李老頭搬了個小木凳坐在村門口,懶洋洋地吐出一個煙圈,視線裏忽然多了個人影。眼前一片煙霧缭繞,那個青年人往他面前走過來的時候,李老頭真有一會兒以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了。

等到那個年輕人走到跟前的時候,李老頭嘿嘿一笑,和藹道:“小夥子來了。”

紀珩點頭,示意他去看手裏的一大捆木柴,“李老,早上好。這是今天的。”

李老頭早就瞧見他手裏提着的他整個人看起來還大的那捆木柴了,這可全是有分量的柴火,不是草垛,第一回李老頭看見他手裏提着這一大捆柴火跟提着個小菜籃一樣輕松時還吓了一跳,現在卻早就習慣了。

“唉,年輕就是好啊,力氣大,能幹活!”李老頭感嘆了一句。

紀珩并不對李老頭的話表示任何意見,而是像往前一樣道:“需要我幫您提到村裏的倉庫去嗎?”所謂的倉庫就是李老頭專門用來放柴火的一間茅屋。

“不用不用。”李老頭擺手道:“放這裏就好。過一會兒趙財主家的人就來拉走了。”

“好的。”紀珩将柴火放到一旁的屋檐下,就算等會兒下雨了也不會淋濕了。

李老頭把今天的工錢給紀珩結了,一邊遞給他一邊道:“我說你也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讨個媳婦兒好好過日子啊?”他見紀珩無父無母又沒有什麽親戚,有心照顧他,幫他成個家。“你年紀輕,又能幹,長得又好……”

一個機器人怎麽娶妻生子?這跟要一臺家電跟一個人類結合有什麽區別?紀珩知道自己僞裝得十分成功,将這裏的人類都騙過去了,要不然李老頭也不會想到勸他結婚。

安靜地等着李老頭說完,紀珩點點頭,道:“明白。竹屋裏還有人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他就在李老頭愣愣的眼神中轉身離開了。

眼看着那個高大挺拔的年輕人走遠,李老頭又回過頭看了一眼兩個躲在後面滿臉不舍的小姑娘,心道這兩個小姑娘那小子是看不上喽。正要再抽一口煙,天上竟又下起雨來了。

李老頭奇怪道:“這都下了好多天了,怎麽還不出太陽?往年可沒這樣過,奇怪,奇怪。”他悠悠吐了口煙,又坐回小凳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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