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二

在開出了好一會後,車裏才溫暖起來。我在後座上歪躺着,車窗外的景象一一從我眼裏溜走,駕駛座上的人沉默地的開着車,只偶爾發出一點點衣物摩擦的聲響。

除此之外,我所能注意到的聲響,也只有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怎麽不坐前面?”半響,坐在前面的林野問我。

“……就習慣了吧。”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我覺得大概是如此。

林野聽了之後便不再出聲,知道車熄了火,停在了一個我陌生的地方。我跟着林野下了車,掃了一眼四周,有點忐忑的問他:“不吃火鍋了嗎?”

“這個點了去哪裏找火鍋店。”林野應該是按了按車鑰匙,我聽見“滴”的一聲,車燈閃了閃。

“這裏哪兒?”周圍是我完全陌生的環境,只猜的出是個居民區。

“我家。”林野頭也不回的走在我前面,我聽到這個回答,腦袋裏瞬間就冒出了很多限制級的東西,然後閉上了嘴跟着他。

樓道的燈是應聲而亮,林野走在前面,腳步聲踩在樓梯上的聲音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燈光在樓上一層層的亮起來。

五樓。

林野停了下來,他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進來吧。”他轉過頭來對我說。

之後的一切很不真切。

他打開了明亮的燈,啓動溫熱的空調,為我準備了熱水,讓我坐下來休息。而我則慢慢生出恍惚感,也不知道怎麽進的他家門,又是怎麽坐在他客廳的沙發上,然後看着他一個人在廚房裏敲敲打打的折騰了好一會。而在這期間,我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的觀察我能看到的,他生活的地方。

觸手可及的是灰撲撲顏色的沙發,上面躺着幾個配套的抱枕,腳邊上是個玻璃的茶幾,茶幾有個隔層,隔層裏有着煙,打火機,口香糖,記事本,筆,兩串鑰匙,最底下還塞着個黑色的垃圾桶。對面沒有電視櫃,而是靠牆擺着桌椅,上面放着臺電腦。桌椅的一邊隔着玻璃門連接着陽臺,另一邊放着張深色的四方桌,配着同色調的凳子,再過去就是廚房的門,除此之外還有兩扇門,估計就是睡覺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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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林野的家嗎?意外的有點冷清,我朝廚房看去,正好對上他探出來的半個身子。

“你能吃辣嗎?”他在廚房裏沖我喊。

我想了想,用手指比劃了一下說:“一點吧。”

“好,你把外面那個桌子收拾下,我把鍋搬出來。”林野手上拿着塊抹布,指了指客廳裏那張四方桌。

我聞言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那張桌子前時遲疑了一下,上面放着一沓文件樣子的紙張。

林野立即發聲:“桌子上面的東西扔在沙發上就好。”

“知道了。”我把桌子清理了出來,然後緊接着他就端着口電鍋從廚房裏出來,放下之後又進了廚房端出些涮鍋的食物來。

“這是火鍋嗎?”我算是後知後覺的問出那麽一句,畢竟當時也只是一個念頭,而且在路上就已經沒了期望,根本沒想到真的能有後文。

“有的吃不錯了,別嫌棄了。”林野折騰完之後終于在我對面落座,臉色看起來有點不耐煩,口氣也有點兇惡。不過這點兇惡在我眼裏已經完完全全沒有了威懾感。

我對着冒着熱氣的鍋心裏被蒸騰的輕忽忽的,而想表達的也和嫌棄沒有半絲關聯,而是與之相反的,頗為受寵若驚。不過很快,這點受寵若驚的好感在吃火鍋的途中逐漸煙消雲散。

林野問我:“怎麽剃了個光頭。”

對于這個發型我其實也很後悔,但從男人的口中說後悔總是很難的。

我反問他:“……不帥嗎?”

他回:“很醜。”

我不死心:“一點都不帥嗎?”

他斬釘截鐵:“難看死了。”

為了讓這頓來之不易的火鍋有個圓滿的結尾,我選擇了沉默。畢竟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順從,我現在人在他的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于是在填飽了肚皮後,我這條強龍就老老實實的收拾了飯桌,并且主動洗了碗。

洗完碗的我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走到了五點鐘。林野這個時候在浴室裏洗澡,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聞着滿屋的火鍋味,選擇了打開玻璃門到陽臺上呼吸新鮮的冷空氣。

這就是林野半夜和我打過電話的陽臺唉,大半夜唉,我現在是實實在在的從電話那頭來到了這裏,想想這個發展,是不是挺讓人激動的。

啊,這算不是因禍得福?而且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孤男寡男的,照正常的發展趨勢,怎麽都得幹柴烈火燃燒一番吧!啊啊啊!越想越激動了!不行不行,做人不能那麽随便,我需要陽臺上的冷空氣讓自己冷靜冷靜,清醒清醒,先想想別的吧……

唉,其實這樣折騰一回還真的挺累,先是從迪廳到局子,膽戰心驚的走一遭,再柳暗花明的從局子到林野家,這個過程不管怎麽說,到目前為止也算是大起大落的了吧?

不過迪廳這樣一鬧會不會關門?應該不會吧,阿帥看起來就很淡定的樣子……反正他們幹這個的總歸有自己的辦法才是,橫豎我也只是其中的一條小魚,操心河幹不幹也沒什麽用。

“站在外面吹風不冷嗎?”林野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冒出來。

我被他吓的一哆嗦,下意識的捂着胸口:“喂,你要吓死我啊。”

“吓死你還省事了。”林野換了睡衣,頭發還濕着,他走到我身邊把手裏毛巾往我頭上一搭,“滾去洗澡,天都要亮了。”

我把毛巾從頭上拉下來:“哪裏亮了啊……”說完從陽臺外望去,才發現天邊的顏色泛着點青白,似乎真的有些隐隐的亮光。

林野低下頭從睡衣口袋裏摸出根煙夾在指尖,而他這個動作一出,我就有種想上去給他護手點煙的沖,不過最終還是因為沒有打火機而作罷。

這種谄媚的壞習慣喲,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

我看着他指尖的煙問他:“我去給你拿打火機?”

“快去洗,我困了。”林野聽完我的話後動了動手指,又把那根煙放回了口袋,接着側着身把身體靠在陽臺。

客廳裏的燈光透出來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把他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好吧。”我拿着他給我的毛巾,準備要洗去這一天所積攢下來的,滿身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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