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四十
晚上十點左右林野打來了電話,他打來的時候DVD裏正放着《回魂夜》,是個蠻搞笑的鬼片,我按了暫停鍵去接電話。
“在幹什麽?”林野問我。
“看電影啊,好像是個鬼片……不過不怎麽吓人。”
“好看嗎?”
“還行吧,就那樣……”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但話筒裏時不時傳來一陣一陣的,有些喧嚣的風鳴聲。
“你是不是在外面?”我問他。
“嗯……他們在吃飯,我出來醒醒酒。”
“喝酒了啊……”我小聲地嘟囔起來,“你這樣很容易失身的大哥……”
“忙晚了一起吃飯而已,再說都是男……”林野忽然頓住,我琢磨出他後面的話後,就像是被戳中了笑點,越想越好笑,然後就沒有繃住,哈哈哈哈哈的笑出了聲來。
“你是要說都是男的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什麽好笑的……”林野大約是被我感染了,語氣也輕快起來,“呆在裏面很無聊,出來透透氣。”
“那就來搞點有意思的呗,你看我就很有意思的。”
“那你說說,你哪裏有意思?”
“這個嘛……”我一一列舉出來,“文能吟詩三百首,武能江湖走一走!厲害吧!”
“吟詩……三百首嗎?那倒是挺厲害的。”林野頭兩個字的發音特別的重,我發誓,我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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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因為夜深人靜了,人都會不自覺地把聽到的東西搞上點顏色?
林野接着又拉長音調,低沉的發音:“那你念兩句詩來給我聽聽。”
不,我确定他就是在搞黃色。
行啊,那我就露一手吧。
“那你聽着啊……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靜夜思,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材扉久不開,滿園春色管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
林野在我念完這句的當口打斷了我:“這一首是詞。”
“那……不如再加個宋詞三百首怎麽樣?”
“真的不用了……你可以停了。”
“行吧,再背下去,我就要把八榮八恥給念出來了……”
“八榮八恥是什麽東西?”
“嘿嘿嘿,孤陋寡聞了吧。”
這是我離開學校前,班主任讓班裏同學背的一段玩意,我那段時間整個人都半死不活,每天一大早去學校還得背這玩意。有時候情緒實在不好,念着念着眼眶都能掉出眼淚來,用我同桌的話說就是:特別像是哭喪的時候靈堂冒出來個人來開始表演東北二人轉。
我當時反駁他:一個人怎麽表演東北二人轉。
他說:對啊,所以一個人能整出二人轉的效果就更驚悚了。
簡直……無法反駁。
林野還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扯着,話筒裏傳來的風聲越來越大了,我跑到床前打開窗戶伸出一只手,感覺外邊的天似乎又冷了不少。
我問他:“是不是降溫了?”
他回:“嗯,說晚上可能會下雪。”
“下雪啊……那你還回得來嗎?”
“不回了,喝了酒不好開車,明天還有事辦,要晚上了。”
“也是。”我也不意外,畢竟從認識林野之後,他就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是個大忙人。
“那你快進去吧,怪冷的。”
“嗯。”林野也沒有堅持,簡單的說了聲拜就挂了電話。
我把窗戶打開,靠着窗站了一會。窗外的風不大,但夾雜着寒意,陸陸續續地灌進來,很快就把人凍得縮成一團。
怎麽說,冷是冷了點,但夜深人靜,窗前伫立這種行為顯得好深沉來着。
感覺有點酷。
于是為了這點酷勁,我就倔強的又撐了一會,順便又思考了一下過年要不要回家這個事。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我雖然臉皮厚,但總是還要臉皮的,老頭子當初的話說的絕情,可以不考慮,但家裏總還有想着我的老娘。
我這種猶豫不決的個性說起來也有她的原因,她把她兒子教導的很不徹底,既沒有真的好好聽話,也做不到徹底的絕情,算是個滿失敗的作品。
算了,我表示放棄思考,而且身上越來越冷了,有點撐不住了,果斷一秒關窗。停止這種自虐行為後我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手機顯示已經快到十二點,電影現在這個點也沒心思看了,決定關掉DVD和電視,準備睡覺。
我去廁所間放出熱水簡單地洗了一下手腳,進被窩的時候全身還是冰冰涼的,閉眼之後想着這一天也算是終于到了盡頭,明天好像也沒什麽事,可以去迪廳拿個工資。反正離過年還有個把星期呢,票搞不好都買不到了,要是買不到了,就不用我來決定回不回去了。
很好,這樣的發展,很完美。
翻了幾個身之後,被窩溫暖了不少,睡意若有若無的濃了起來,屋外的風聲隔着牆壁灌倒耳朵裏就變得很細碎,茲拉茲拉的很有節奏。
我不知道我這一眯眼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腦子被鈴聲震醒時屋子還很黑,只有手機屏幕發的光幽幽地照亮了一片。
“誰啊……”剛睜開的眼被光刺得有點難受,我沒好氣的眯着眼按通了電話,。
“是我……”
“林野?”我聽出是誰後,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
“嗯,你開下門,我在樓下。”
“啊?”他的話徹底地把我炸醒了。
“你等等啊,我馬上下去。”我幾乎是從床上竄了下來,連衣服都沒披一件。
小樓每天晚上房東都會用鎖鏈鎖上大門,住在這的人都有鑰匙,回來的晚了自己來自己鎖,但外面的人是進不來的。
而且我也想不到林野會這個點出現在這裏,他不是明天才能回來嘛?
我握着手機沖下樓,跑到了院子裏才發現天上往下飄着雪,星星點點,幾乎落下就會融化,但落在皮膚上依然能被感覺到。
鐵門的頂端上綁着一盞從樓裏接出去的白熾燈,燈光往下打亮,照着一個高挑的男人。
我把鎖鏈從外側拉進來打開,鐵門吱吱呀呀的打開。
我一張口就看見了自己嘴裏哈出來的白氣,冰天雪地的就也沒多說什麽,拉着林野進了大門。
我問他:“這算是…… Surprise嗎?”
林野跟在我後頭說:“剛好有人要回城,就跟着回來了。”
那你很棒哦。
不知道為什麽,我腦子猛地就蹦出來之前看偶像劇,一個路人誇女主角的一句臺詞來。
我拉着林野的手上了樓,他的手心溫度可以用熱烈來形容。
啊,千裏尋夫,萬裏雪飄。
這種場面真的怪讓人心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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