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山風

LAN的中文名就叫岚,是寧安市有名的一處高級會所,以娛樂設施豐富和保密性高而出名,也是各路明星和商界精英常去的場所。岚為了保證私密度,要求每一位客戶必須用實名制注冊VIP會員,一律拒絕娛記的來訪。

一些贊助商大方的劇組會邀請主創人員去岚聚一聚,柯西寧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那麽多年,自然早就成為了岚旗下的會員,能夠自由出入其中,可除非劇組聚餐,柯西寧一般不會去這家會所。

原因有挺多,消費高是其一,其二就是……岚表面上看起來風清月明、不摻雜一絲污濁之氣,可再怎麽風雅,也是一個娛樂會所,許多圈外不為人知的事情就在此處交易。

三個字可以概括,水很深。

柯西寧走進了岚的走廊裏,握着名片躊躇不前,這名片裏除了徐橋的姓名和身份,賀老前輩還貼心地在上頭寫了一個房間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徐制片人待着的房間。

冷靜下來後,他隐隐約約地覺得自己有些沖動。自陸遠東明目張膽地通知他解約風波後,柯西寧病急亂投醫,找上了許久不聯系的恩師賀老前輩。好在賀前輩并未為難他,反倒處處為他着想,還給他一張徐橋的名片和所在地點。

徐橋投資的片子全是大制作,薪酬不會低。目前柯西寧确實拿不出三千萬的賠償金,權衡利弊之下,公司肯定會讓他出演這部大片,壓榨他的剩餘價值。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經紀公司看中人脈,若是公司能夠通過柯西寧,結識到徐橋攀上這座大山,就有機會合作別的片子。

無論從短期利益還是長期利益,公司都不會放過徐橋這個大餅。

但所有的前提,建立在柯西寧能夠拿到這部新劇《宮闱》的名額。

聽賀軍推薦後,柯西寧只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熱血沸騰之下一股腦兒地找到了岚,想要向徐橋毛遂自薦。但真正走進這裏,他才想起一件完全被自己忽視的現實。

争奪《宮闱》名額的演員有千千萬萬,如果所有明星靠着毛遂自薦,輕而易舉都能拿到這裏的角色,那徐橋就不是資本家而是慈善者了。而徐橋又憑什麽在這些演員中,選中他這樣一個爛劇連篇的過氣演員?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柯西寧就處于這一矛盾點上,他手裏死死地捏着黑底燙金名片,徘徊左右,躊躇不前。

沒過多久,柯西寧收到一則賀前輩發來的信息:萬事都要豁出去試一試,不試,你怎麽就知道不成?

這句話發得恰是時候,就像賀老前輩在柯西寧的背後長了一雙眼睛,犀利的目光探索着他……柯西寧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視線之內。

柯西寧覺得吓人又好笑,緊張感逐漸消失不見,他走到那處名為春之宴的包廂門口,可沒想到別的包廂都來去自如,這個包廂外面偏偏站了兩個身穿黑色西裝西褲的彪形大漢,他們擋住了柯西寧的去路:“請問您有預約嗎?”

柯西寧不确定賀軍有沒有和徐橋提過他,他不願那麽莽撞地把恩師直接搬到臺面上來,只好退後一步說:“沒有預約,但我有事找徐先生。”

保镖公事公辦地把柯西寧推拒出去,語氣還挺客氣:“您請回吧,沒有預約都不許進。”

這保镖不是在徐橋身邊随行的,就是岚特意放在這間春之宴來保護徐橋的,免于閑雜人等進出。

若是前者還好說,後者的話,包廂裏應該有挺重要的事商量,不方便閑雜人等偷聽到,不出意外的話,很有可能是對《宮闱》這部劇的讨論。

柯西寧識趣地沒有硬闖,停步沉思要怎麽進去,一陣淡淡的須後水味道從裏面傳來,包廂門先是打開了一個縫,繼而豁然開朗,把悶悶的空氣都帶動起了一股清爽的氣流。

這味道非常熟悉,嚴敘就只習慣這個牌子的須後水,家裏置備了好些瓶,出行在外也帶着。他家的大雙人床上永遠放置着兩個枕頭,另一個真絲枕套上還殘留着這種獨特的味道,若隐若現的氣息撩動着柯西寧的心。

幾年前,偶爾夜明星稀的日子,嚴敘在工作沒回家,思念湧上心頭,柯西寧睡不着覺,就是靠聞着另一邊枕套的味道,想象着那人靠在身旁安睡的模樣,回憶着他深刻如雕塑般的臉龐和吹拂在耳邊的灼熱氣息,喘息着,難以自控地将自己放縱在欲望的深淵裏。

“嚴……敘?”柯西寧不可思議地仰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從春之宴走出來的男人。

男人非常高,将近一米九,柯西寧也有一米七大幾,但注視他時往往需要稍微擡着頭,否則兩人的視線就不在同一個平行線內。

嚴敘今天穿得也挺正式,一身找不出出錯點的經典鐵灰色西裝,熨帖得一絲不茍的西褲完美地包裹着他的大長腿和臀部,令人血脈噴張的肌肉線條被很好地掩藏在這一身裝備之下。或許是真的太久沒有見到他了,分明是自己合法的丈夫,柯西寧卻像回到了七年前第一次遇到男神的時候,看一眼便匆匆收回視線,生怕對方注意到自己。

嚴敘哂笑又溫柔的神情一閃而過,沒被對方捕捉到,他低頭對上柯西寧的目光,表現得很驚訝的模樣:“西寧?你怎麽在這裏,劇組聚會嗎?”

柯西寧覺得嚴敘也挺了解他的,知道他除了劇組聚餐沒什麽別的機會來這裏。他搖了搖頭,說道:“你猜錯了,這次我來是為了別的事。”

多日不見,嚴敘仍然是柯西寧眼裏的嚴敘,對于別人不主動說的事,他從來不會問到底,只是說:“結束後你給我發個信息,我送你回家。”

柯西寧拉住嚴敘的手臂,可看門口兩個極有存在感的保镖目不斜視地站在兩旁,便立刻像被火苗燙到一樣松開了手,他尴尬地笑笑:“那你呢?”

嚴敘看他,神情被昏黃的走廊燈籠罩着,讓柯西寧看不透徹,他說:“我也回家。”

沒想錯的話,嚴敘的這個家,和他的家,應該是同一回事兒。嚴敘說完和柯西寧告別,接着轉身就走,柯西寧深深地吸了口氣,他下定決心叫住嚴敘:“你……去哪裏?”

嚴敘:“洗手間。”

“我和你一起去。”柯西寧反應很快。

嚴敘站在原地等柯西寧,等他走到身邊,說道:“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像個小孩子。”

柯西寧完全不贊成嚴敘對他的評價,普通圈子的男人工作七八年來,或許仍能保持一顆孩子的心,可他柯西寧不在普通圈子生存,而是在戰場一般的娛樂圈,怎麽可能停留在七年前什麽都不懂的他?

嚴敘說他像個小孩子,不過是對他要求一起去洗手間的行為,做出的評價而已。而柯西寧心裏清楚,他那麽做,不是因為孩子氣,也不是因為留戀嚴敘,只是因為徐橋——他可是親眼見到嚴敘從徐橋所在的包廂出來的。

他們站着放尿,柯西寧目光一斜,無意之中,碰巧看到嚴敘把他那碩大的物事放回三角內褲裏,沉甸甸的一坨蟄伏在其中,乖巧又安靜,不像柯西寧被拉着滾床單的時候,這玩意兒兇起來可以讓他昏睡大半天。

嚴敘自然發現了柯西寧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提醒他:“西寧,我們回家再看?”也就嚴敘本人了,一本正經地說着色氣滿滿的話。

柯西寧忽然回過神來,他紅着臉走向洗手臺,洗手臺的中間插着一支粉色的月季花,含苞待放,欲語還休,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假花,倒是做得栩栩如生,真假難辨。這年頭人和花一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分辨不清。

他把流水往臉上撲,消去那無語的燥熱,即便閉着眼睛,柯西寧也能感受到嚴敘在用他旁邊的洗手池:“你……和徐制片人很熟嗎?”

“徐橋?”嚴敘回頭看他,“你什麽時候認識他的。”

柯西寧否認道:“我不認識,但我有事找他。”

嚴敘用濕巾擦去手上的水跡,他問柯西寧要不要,柯西寧搖了搖頭,很随意地把水珠從手上甩掉。嚴敘見慣不慣地看着柯西寧的一系列動作,在家也是如此,柯西寧經常忘記掀馬桶圈就撒尿,拖鞋不知道扔在哪個角落經常赤腳找拖鞋,不分他們各自的毛巾拿來就擦臉。

這些習慣有些粗心,和嚴敘的生活習慣大相徑庭。他和柯西寧住在一起的第一個月,算是蜜月期,他和公司請了一個月的假,與愛人待在一起。嚴敘從頭到尾只做了兩件事。

做愛和教育。

前者,他和柯西寧很契合,他很滿意。後者,即便嚴敘怎麽糾正柯西寧的錯誤,他也無法改變柯西寧二十多年來的習慣,之後他隐隐覺得柯西寧也聽煩了他一板一眼的糾正,也就順遂着柯西寧,不再勉強。結果那麽多年來,柯西寧确實沒改掉這些毛病。

“徐橋是我發小。”嚴敘輕描淡寫地說,“我找他來商量些事。”

他和嚴敘一致同意非公開,所以互相都沒把手伸向對方的好友圈。可柯西寧最好的朋友藍宇嚴敘也認識,柯西寧卻對嚴敘的好友圈一概不知,他甚至不知道徐橋竟然是嚴敘的發小。

所以正确來說……是柯西寧單方面沒有融入嚴敘的好友圈。

柯西寧甩開腦海裏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沒提公司強行解約的事情,單刀直入地說:“嚴敘,你能把我帶進春之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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