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龍劍鳳劍

太子往護國寺替成光帝祈福遇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宮城。有了前幾次處理遇刺事件的經驗,這一次刑部與大理寺反應極快,加上那些倒黴死在姬盛年劍下的天幹地支衆不僅穿了南越人标志性的耳洞,而且還在身上帶了南越最大複國組織鳳凰會的聯絡符,太子遇刺的這筆賬便自然而然地算到了南越國餘孽的頭上。為了不讓上次的刺殺事件成為懸案,再加上皇後有意無意的引導,前一次的刺殺也盡數被推到了南越國餘孽的頭上。反正抓到這子虛烏有的刺客的可能微乎其微,多一樁也不多。

鑒于可憐的太子身受重傷鮮血淋漓地被人抱回東宮很多人都親眼見到了,先前對太子有過懷疑的衆人紛紛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愧疚不已,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向太子表示自己的忠心。東宮一時成了宮中最熱鬧的場所,以至于連累一直在付湛床上養傷的丁未不得不搬到姬盛年那裏暫避風頭。

好說歹說送走不時地拿出手絹擦眼角的眼淚的陸明煙,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付清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這下子應該沒人會再過來了吧,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睡一覺了。

睡得迷迷糊糊間,付清隐約間似乎聽到了付湛的聲音,想睜眼看無奈白天經歷了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幹人等的折磨實在累得不行,翻了個身便又睡着了。醒來卻發現床頭放着一包付湛最喜歡吃的蜜餞,意識到付湛這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跟她道歉,付清抓起一顆蜜餞放到嘴裏,苦笑着品嘗起蜜餞酸酸甜甜的味道。

好像從小時候開始,每次付湛惹了她生氣總喜歡拿他自己最喜歡吃的蜜餞來找她道歉,付清每次都會哭笑不得地原諒他。只是,他從來都不知道,付清其實根本就不喜歡吃蜜餞。

正感慨着,東宮的大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接着姬盛年便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抓起付清的手便要把脈。

“師父,你不用每天來看我。這點小傷又死不了人……”付清哭笑不得,“比起我,你那邊的那個才更需要照顧吧……”

“丁未身上的傷口愈合得很好,不需要擔心。”姬盛年把完脈放心地舒了口氣,低頭的時候一眼瞥見了桌上的蜜餞。

“蜜餞?”

“嗯,湛兒拿過來的。這麽多年了,味道竟然一點都沒變。”付清拿起一顆遞給姬盛年,又抓了一顆塞到嘴裏,繼續感慨萬千。

“襄王的蜜餞?”姬盛年一驚抓起那顆蜜餞便放到鼻尖使勁地嗅了嗅。

“師父,你難道怕他下毒害我?”付清一把搶回那顆蜜餞直接丢到了嘴裏,“雖然他發了誓要跟我争這天下,但還不至于要我的命。他跟我争天下的理由……理由……”

仿佛想起了什麽不快的經歷,付清臉上的神色忽然一黯,一剎那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良久,卻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如果他真的是以天下為己任,那麽就算讓我現在把太子之位讓給他也沒關系。可是,他現在竟然是以那樣的理由想要得到天下。那種理由,那種理由,他把列祖列宗的苦心經營當成什麽,他把天下當成什麽,他又把我當成什麽……”

太陽剛剛升起,透過窗棂射入東宮的陽光帶着淡淡的橙黃,映得付清的臉猶如鍍上了一層金子,而她的目光卻冷得猶如沉在地底的九尺寒冰,連周遭燦爛的陽光也染上了若有若無的寒氣。

“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天下讓給他。”付清擡頭仰望窗外那輪初升的旭日,雙目炯炯,猶如做出了什麽重大的決定,“我答應過皇爺爺,答應過母後,答應過姜昭文,也答應過自己……我什麽都可以讓他,唯獨這一次不行!”

明明是這樣鄭重而嚴肅的場景,唯一的觀衆卻有些心不在焉。

“師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望一眼正好奇地把玩着東宮諸般慰問品的姬盛年,付清終于怒了。

将一支上好的人形人參塞回到盒子裏,姬盛年回頭,不解地皺了皺眉:“他要當皇帝讓給他就是,你煩惱什麽?當皇帝有什麽好的?又累又煩。”

付清氣結,怒道:“師父,不需要每次都說得好像你當過皇帝一樣吧……”

姬盛年卻渾然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喃喃道:“那孩子當皇帝,應該差不到哪裏去。而且,你要跟我回醫仙谷。”

付清徹底無語。自己好像從來沒答應過要跟他回什麽醫仙谷……

那天跟姬盛年說完那番話之後,付清便一直情緒恹恹,整天躺在床上不願動彈,等到傷口完全愈合依然如故。這倒印證了太子身受重傷這個事實。

付清自己樂于躲在寝宮不出去,姬盛年卻有些受不了了。某日天剛蒙蒙亮,付清忽然發現一個人影閃入東宮,剛想喊有刺客卻聞到了那人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藥香,仔細一看果然是姬盛年。

“師父,你想幹什麽?我要睡覺。”她說着翻了個身裹上錦被繼續睡。

“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姬盛年二話不說,掀了被子就将付清從床上扛了起來。

迷迷糊糊正要繼續剛才的美夢,突然間天旋地轉,付清吓了一跳,連瞌睡蟲也逃到了九霄雲外。

平時姬盛年一出現這個動作十有□□是要把付清扔到東宮房梁上去,付清望了望東宮已經有些脫漆的房梁,認命地做好了再度跟它親密接觸的準備。然而,這一次姬盛年卻一反常态扛着付清掠出了東宮,在宮城上方一路疾行。

晚間的燈依舊亮着,暗紫色的天空下宮城猶如一艘在海上夜航的大船,籠在一層迷霧之中,模糊又迷離,而那些未滅的宮燈則仿佛一盞盞導航燈,精确地點出宮中各處的道路。仔細分辨宮道上那蠕蠕而行的小黑點,可以發現那是早朝的大臣正在安靜地列隊往金銮殿的方向行進。

倒轉的天地歸位,晨曦的第一縷光線映在殿頂椅子排開的岔脊獸上,有些晃人眼目,付清微微眯起眼睛數了數發現剛好是十只,東張西望了一陣後終于驚悚地意識到自己正坐在金銮殿的殿頂上。

“師父,你想幹嘛?”

“喝酒,看日出。”姬盛年很難得地露出酷酷的表情,從屋脊另一側的黃彩琉璃瓦上抓起一壇酒遞給付清。

看到姬盛年一臉谪仙般冰冷疏離不食人間煙火的表情,付清噤聲,大大咧咧地拍掉酒壇上的泥封便牛飲了起來。

“好酒!”牛飲了一陣放下酒壇換一口氣,付清發出一聲由衷的贊嘆,“一點不輸國宴時喝到的那些。”

“這就是我去儲備國宴用酒的酒窖裏偷來的。”

“……”

國宴用酒都是有定數的,付清開始在腦海中想象酒司的宮人發現酒少了幾壇後驚慌失措如喪考妣的表情。算了,反正偷都已經偷了,喝都已經喝了,不如喝個痛快。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去給酒司宮人一個交代。

“雖然信誓旦旦說不想讓,但你其實還是不想跟他争的吧。不然為什麽躲起來。”

喝得正酣,姬盛年忽然如此來了一句。

付清一呆,被喉嚨裏一口酒給嗆到,咳得滿臉通紅。

“讓他去當皇帝,你跟我回醫仙谷當掌門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姬盛年溫柔地拍着付清的背,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描淡寫。

“師父,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我跟你回醫仙谷當掌門,那你幹什麽?”這個問題付清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某人灌了口酒,想也不想道:“我回皇宮繼續當禦醫。”

“哈?”喝醉了,果然是喝醉了。

付清敲了敲有些腫脹的太陽穴想找個地方靠一下,可惜,金銮殿頂上卻光禿禿一片無所憑依,于是她只好小心地問身邊的人:“師父,我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

“不可以,我的肩膀長在我身上,怎麽借你?”某人剛剛一壇酒入肚,也是一臉醉醺醺的樣子。

付清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直接将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幹嘛又打我?我又說錯什麽……”姬盛年剛想抗議,猛然發現一顆腦袋湊了過來,于是霎時沒了聲音。

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猶如一個剛剛剝出來的鹹蛋黃般挂在天空,東方那一大片雲彩被映成了一片耀眼的金紅,連腳下的黃彩琉璃瓦也泛着點點金鱗,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徒兒,你看,今天的太陽多漂亮。”姬盛年指了指東方燦爛的朝霞,伸手一摸肩膀卻摸到了一手濕濕的水漬,再看靠在他肩膀的徒兒,只見某人長長的睫毛刷下來,雙唇微啓,呼吸均勻,竟然已經睡着,而那一手濕濕的水漬赫然正是某人的口水。

姬盛年寵溺地一笑,雙手攬住了付清的肩膀,将目光投向天邊那輪越來越耀眼的太陽。

“好熱啊……”

直至太陽升至中天,付清才終于因為忍受不了太陽不斷升級的熱力而醒了過來。

付清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對姬盛年道:“師父,我們回去吧。”

姬盛年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四肢,一把拉住付清:“徒兒,等一下。為師有東西給你。”

他說完變戲法般地抽出了一把軟劍。

付清認出那把軟劍,那不正是當年自己被姬盛年強奪去的那把劍嗎?先帝的遺物啊……

“這把劍可以保護你。”姬盛年雙手将那把劍遞到付清手中。

付清接過劍,卻是一愕。

付清明明記得自己那把軟劍劍柄上盤着的是一條龍,而現在姬盛年拿出來的這把上盤着的分明是一只鳳凰……

付清當然知道情絲劍是一對的,只是她清晰地記得當年熙和帝将龍劍交給她的時候告訴過她鳳劍在南越國女皇姬悅手中。時隔五十多年,鳳劍突然出世,卻是以這樣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

她握緊了手中鳳劍的劍柄,劍尖直指姬盛年,雖然明知道如果對方真的有歹意就算自己有幾百條命也不夠死的,但還是忍不住想這麽做。

“師父,你到底是什麽人?”她沉聲,語氣冰冷。

姬盛年掃了一眼鳳劍,大大咧咧地一笑便伸手撥開了鳳劍:“我是什麽人?徒兒,你傻了?我是你師父啊!”

付清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眼神漸漸變得迷離。

鳳劍,姬姓,再加上成光四年姬盛年進宮後南越國複辟活動的戛然而止,付清已經隐隐猜到了姬盛年的身份。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姬盛年為何要收自己為徒,為何要教自己這一身武功。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嗎?可是他的這一系列舉動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吧!大大方方地用姬這個引人懷疑的姓氏不說,現在甚至還大大方方地拿出跟南越國皇室關系匪淺的鳳劍……這不是明擺着告訴自己他的身份嗎?

想到這裏,她深吸了一口氣,擡頭望着姬盛年,冷冷道:“師父,你到底想怎樣?”

“啊?”姬盛年卻依舊一臉無辜的表情,“什麽我想怎樣?給你把劍防身啊!”

又裝傻,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傻到幾時!

知道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付清索性收了劍不再多言,腦中卻開始百轉千回。

桃花男,對,應該派天幹地支去調查一下桃花男。那家夥應該跟姬盛年關系匪淺,從他身上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突破口。

而且……

付清眸光一冷,下意識地探向身上的傷疤。自己身上中的這十刀早晚要跟他連本帶利讨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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